《我心爱的女孩啊》沈可乐

2、第二章

　　（一）
　　杭衣的下巴上有一条疤，是在初二那年摔的。
　　画黑板报的时候踩空了，从桌子上摔下来的时候正好磕在墙角放着的凳子上，血流不止，吓坏了在场的一众小伙伴。
　　杭衣很清晰的记得那天，麻醉针一点一点的扎在伤口周围，缝合时的拉扯感，以及因为晕血和她一起被送进医院的星艾。
　　很多年以后，星艾无意间提起这件事还是会笑。
　　星艾：“诶，你当时看到我比你还先倒下去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杭衣半跪在她身后，拿毛巾给她擦头发：“我当时想，这是哪家的小娇气包，那么不经吓？”
　　星艾没忍住笑出声，作势要转身打她。
　　杭衣顺势把人搂在怀里，低头吻在她的眉心：“我家的。”
　　我的小娇气包。

　　2008年。冬。
　　“杭衣！”星艾蹦蹦跳跳的蹭过来，“你拆完线啦？”
　　杭衣扬起下巴给她看：“嗯。”
　　星艾：“留疤了啊。”
　　她有点好奇，伸手在杭衣下巴上摸了一把，不重，就是有点痒。
　　杭衣不自在地躲了一下：“没事，平常又看不出来。”
　　星艾：“那校庆表演你还参加吗？”
　　“嗯。”
　　“那今天放学你等我哦，我们一起去舞蹈室啊。”
　　“好。”
　　星艾得到答复，又蹦蹦跳跳地凑到其他小姐妹身边去看热闹了。
　　杭衣低头看练习册，手指不自觉地蹭了蹭下巴上那块凹凸不平的皮肤。
　　嘶。

　　杭衣父母都不在本市，家离学校离得远，公交车还少。
　　校庆表演在上午，要求早上六点半到学校化妆换衣服。
　　杭衣听见消息的时候在画画，一不留神就划出去长长的一笔。
　　杭衣：“……我家那边公交车早上六点半才发车。”
　　文艺委员是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软妹子：“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家倒是挺近的，要不你前一天晚上住我家？”
　　她顿了顿，又看向混在人群中央说说笑笑的星艾：“星艾和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她家离学校也近，我帮你问问啊。”
　　杭衣的思维还停留在那句“关系挺好”上面，星艾已经过来了。
　　“怎么啦？”
　　文艺委员：“杭衣她家离学校太远了，校庆那天早上害怕来不了，你家不是挺近的吗，要不……”
　　星艾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她住我家就好了啊！”
　　文艺委员：“你同意了啊？”
　　星艾：“当然啊！”
　　杭衣：“……”
　　“我……”
　　星艾兴奋地在旁边蹦蹦跳跳：“等会儿回家我就给我妈说，让她周五晚上给我们俩做好吃的……晚上睡觉我们还能聊天！啊啊啊开心！”
　　杭衣：“……”
　　行吧。

　　杭衣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小时候隔壁有个大她半岁的姐姐，是院里一霸，整天率领大院里的男生爬树下水，风里来泥里去。
　　杭衣那时身体不太好，并不被允许参加这种过于激烈的户外活动。
　　她常常一个人待在家里，自己和自己拿扑克牌“开火车”，或者一个人下跳棋，然后偶尔听见外面同龄小朋友的笑声，觉得羡慕。
　　小姐姐偶尔会带着弟弟来找她，问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玩。
　　杭衣总是笑：“你们玩吧，我不去。”
　　然后小姐姐就会随手塞给她几颗糖，带着弟弟下楼。
　　杭衣总觉得，自己嗜甜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但是后来，小姐姐一家也搬走了。
　　再也没人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杭衣也很长时间没有再吃过糖。

　　杭衣从来都不是会说话的孩子。
　　初三那年寒假，桉城很难得的下了雪。
　　杭衣一觉睡醒，外面已经雪白一片。
　　那个时候她和星艾莫名其妙地冷战很久，很久没有两个人单独说过话。
　　她裹上羽绒服，跑到楼顶给自己堆了一个雪人，没带手套，手冻得通红。
　　然后忽然觉得很难过。
　　她有时候觉得星艾很莫名其妙，有时候又想，肯定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事情，但想很久又想不出来，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烦躁”。
　　手机突然响了。
　　是星艾的消息。
　　“你要来我家旁边堆雪人吗？”
　　杭衣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嘴角却是翘着的。

　　那天她运气不算好，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公交车，害怕迟到，干脆走路去。
　　雪化的时候冷，她跑出了一身汗。
　　走到桥上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千里迢迢赴君约。”

　　晚上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电影的名字叫《怦然心动》，画面很美。
　　但两个人都没有看进去。
　　她们聊天，说各种话题。
　　杭衣没能记住星艾最后究竟说了什么，她只记得，那天晚上，安静了很久，她转过身去把自己埋在被窝里，声音很闷。
　　“星艾，你记住，”，她顿了顿，“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不太会说话，也不是很细心，你……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讲好不好？”
　　“好，”星艾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哭腔，“好，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