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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得见愚人 ...

  •   两方国家争斗,原是旗鼓相当,可任谁打了这十几年的仗,也会变得两败俱伤,将士们或许早已丧失理智,凭借本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唯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停止杀戮。
      百千癸站在白桦山顶,俯瞰着这残忍又血腥的场面,山顶的风势猛烈,似是要将他吹翻下去,他却如磐石般,身形稳健,巍峨不动。
      “老东西,这群杀红了眼的疯子,何时才会死透。”百千癸不耐烦道,又伸手拨开被风吹到嘴里的头发。
      离山顶不远处有一棵分外粗壮的桃花树,据它亲口所言,它活了有几千年了,有这般体态实属寻常,且不知是犟着什么不愿化形,脾气古怪,极其喜欢以一副长辈的语气与人讲些无聊的东西,自己天天在那儿杞人忧天。
      若不是百千癸才刚化形三百年,没什么强横的妖力,早就把这树给砍了扔下山,一了百了,落个耳根清净。
      老桃树自是不知百千癸心中怎样想着让它闭嘴,它见百千癸并无什么直接将口中的头发呸出来的不雅行迹,觉得甚是欣慰,一连往常慢悠悠的苍老语调都变得稍微欢快起来:“人类这朝代更迭,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咱们妖掺和不了,也没谁想掺和,这底下的人,不吃不喝已打斗近三日,再打一夜,包管死干净,一个不留。”
      “你哪来的保证。”百千癸对此话嗤之以鼻,只当这是那老东西又在说胡话,山底下的血腥味越发浓烈,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老桃树见他难得皱眉,自觉贴心的不再开口。
      底下的战况此时也有了变化,不知从哪窜出个瘦小的士兵,穿着对他而言过于宽大的护甲,全身是血,身上却看不出有何伤痕,他提着大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方向十分凑巧,直指白桦山。
      百千癸自是注意到了这人,却摸不透这人是哪个阵营的,毕竟那大刀见谁都砍,只要是挡了那人路的他都砍,仿佛这山上有着什么让他如此拼命的东西。
      不,也许这山上的确有。百千癸见那人右腿,左肩各被流矢射中,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挥舞着大刀砍着挡在他身前的人,接着被别人砍到脊背也只是踉跄几步,连手都不带抖的将砍他的士兵斩杀。
      真是个疯子。百千癸突然对这人有了几分兴趣,他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人如此……不畏死亡,不畏苦痛。
      百千癸那过分妍丽的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仿佛见到心仪玩具的孩童,忍不住要上前去将那玩具握在手心好好把玩,老桃树头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先是被他这艳丽的笑给晃了下眼,而后背后腾起一股寒意,不由得抖了抖枝干,此时它并没有开花,也只抖下了几片嫩叶。
      看着那人一次次被迫后退又一次次拼命前进,也不知到底是在执着什么。百千癸抬头望向灰朦的天空,没有一丝光芒透出,但世间并不黑暗。
      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捻起老桃树抖下的叶子把玩,直到天黑透,既无月辉也无星芒,底下的嘶喊声逐渐削弱到寂静无声。
      待到此时,他才终于将手中被揉拧得不成形的叶子扔下,站起身来拍去衣上的尘土,径直朝前跃下山顶。
      他足尖轻点落在战场上,即便此地早已被血液浸透,他也未让鞋底衣摆粘上一滴血。有一支残破不堪的旗帜斜斜插在这些死去的将士尸体中,被血染透的布料上勉强看出是一个“楚”字,他略微看了一眼那旗帜,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如同赏花般闲庭漫步,兴致勃勃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人死了没关系,反正还有魂魄,他只须在那人魂飞魄散或是转世投胎前找到即可。他这般想着,却突地愣在当场,满眼的不可思议,连衣摆上沾了血都无心在意。
      那人竟然还活着?!百千癸惊奇的看着被掩在宽大护甲中的人,浑身没有一处不是伤,甚至那两支流矢还插在他身上,背后的护甲被劈开一个巨大的裂口,露出他背上那深得能见到白骨的伤口,这个有着多处致命伤的人伏在地上,背部微微起伏,右手仍旧紧握着大刀,左手中似乎捏着什么东西,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变形。
      百千癸走近他,正准备细细查探一番,那人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撑起了上半截身体,如同回光返照,百千癸下意识以为这人要拿刀砍他,做好了防卫的姿态。静待片刻,却听见大刀被扔在地上的脆响,那人并无攻击的意图,而是直直盯着他,此时他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十分年轻,甚至说得上是稚嫩,即便脸上布满血污还有几道偏深的划痕,也能看出这人容貌非凡。
      他死死盯着百千癸,眼中存有的几分迷茫全部散去,一时间不知是欣喜还是疼惜的情绪在他眼中交错。百千癸与他对视后一愣,什么鬼玩意儿?这小子都这么惨了,在同情谁?!
      百千癸正欲开口,却听见他那粗葛沙哑的声音道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吾……为……期……”
      “什么……?”百千癸问道,直觉认为这句话对他来说很重要,却被那人看得心底一跳,一时间忘记了言语,那种眼神中隐忍的情感仿佛下一刻便要倾泻而出,然而下一刻那人便闭上了眼,手臂脱力导致他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好似方才那一眼只是百千癸的错觉。
      百千癸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片刻间便作了决定,他动作粗暴的拔掉那两只箭后扯下那人身上破烂的护甲,随手将人提起抗在了肩上,翩翩公子就让他见鬼去吧!
      老桃树正纳闷着这化了形也不愿下山的小子怎么突然从这山上直接跳了下去,却见百千癸抗着个浑身带伤还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类小子向它走来,不由得开始多想,它顺嘴便道:“吃人类增强妖力可是那些低级妖类才做的事,你才刚化形,以后变强的机会多的事,再说了还有你师父留给你的东西,不必这么……”
      “你哪只眼睛见着我要吃他了。”百千癸毫不温柔的直接将肩上扛着的人甩到桃树下,发出一声让人听着就肉疼的闷响,百千癸见此稍稍停滞,冷哼一声“抱歉”道:“啊,我忘了你没眼睛。”
      老桃树在心底念着他这是太年轻,难免口无遮拦,呼出一口并不存在的气后开始观察起被百千癸扔到它底下的人类,好奇道:“不吃为何要带这人类上山,这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撑到现在已是个奇迹。”
      却见百千癸从袖中摸出来一颗血红色丹药,老桃树还未来得及感叹这丹药怎样宝贝怎样稀有,便见到百千癸直接将丹药塞近了那人类口中,并且钳住那人下巴强行使他咽下。
      末了他还大功告成的拍了几下手,若老桃树有人形,想必会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这是,这是……暴殄天物啊!”
      老桃树恨不得长出一只手来指着百千癸骂:“这可是修为上千年的九尾灵狐心头血所炼就的,这世上很可能就仅此一颗了!别人抢破了头想用它驻颜长寿,增强实力,你竟然就用来救这么个小子?!”
      “哦,这么厉害的。”百千癸毫无诚意的惊讶了一下,老桃树气得直落叶子:“你师父要是知晓他留给你的丹药就这么给用了,还不得挠碎棺材板出来揍你!”
      “我师父没坟,他化成灰早不知道飘哪儿去了。”百千癸语气平淡道,仿佛在说着今天风真大这种寻常话,老桃树又被他哽了一下,索性不再开口。
      百千癸走近去看那人类小子,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并无结疤而是直接长出了新肉,在这布满血污的身上显得十分扎眼。
      随后他的睫毛微动似乎是要醒来了,百千癸下意识屏住呼吸蹲在那人身前,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睁开,他的眼中还带着些许迷蒙,却澄澈如琥珀,待到完全清醒,百千癸的身形便清晰的映在他眼中,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小子,告诉我,你那时到底说了什么。”百千癸率先打破这莫名僵持的场面,他直视着那人的双眼,将手拿到身前,充满威胁的意味。
      百千癸看着这个人类嘴唇蠕动几下,眼神清澈的看着他,随后用那沙哑的破隆嗓音道:“抱歉……我好像,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百千癸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听到老桃树干嚎一声:“把药给老子吐出来!!!”
      而后百千癸便见到那个人类如幼崽般茫然无辜的眼神瞬间狠戾起来,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他猛地向老桃树甩出一簇火焰,百千癸连忙抬手拂去那火,火焰却直接烧去了他半边袖子,好在也只是烧去了他半边袖子,火焰便消去了。
      仿佛方才甩火狠戾的不是他,那人无措的看着手心不知什么时候用血画的符篆,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百千癸,在触及百千癸被烧去的半边袖子时,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
      百千癸盯着自己半边袖子,抬眼望向那人画着符篆的左手,忽的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去年码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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