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校园]》懵圈的兔子

72、第七十二章

　　几声清脆的铃声之后，房门被打开。
　　一个长得十分艳丽的短发女人出现在李易然面前，简单的衬衣黑裙套在她高挑的身材上，清爽又干练。
　　李易然愣在原地，刚刚想好问沈耽的话就这么生生咽了回去。
　　“您……您好。”李易然礼貌地打招呼。
　　韩丽媛虽然一直知道李易然，但到底还没有直接和她打过照面，所以猛然见到她，也有几分惊讶。
　　但也只是一瞬，女人很快收拾好心情，拉开门让出一条道。
　　“是来找阿耽的吧？他刚上楼洗澡，先进来坐吧。”
　　李易然看着对面与沈耽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心中有了数，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您等下跟他说一声，我在外面等他。”
　　说着就要往后退。
　　韩丽媛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天气这么热，站在外面再中暑了可怎么行？别客气，快进来吧。”
　　不好再拒绝，李易然只能跟着人进门。
　　沈耽家李易然之前也来过不少次，但每次都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哪怕已经对周围的环境比较熟悉，此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李易然还是感觉十分局促，手心都在冒汗。
　　“刚好泡了点茶叶，你尝尝。”
　　韩丽媛将茶杯递给她。
　　李易然一边道谢一边低头接过，态度十分谦逊。
　　淡淡的茶香充盈在舌尖与鼻腔，李易然舒服地眯起眼，感觉身上那种紧张的情绪都冲散了一些。
　　她不由得夸赞：“很好喝。”
　　韩丽媛微笑着点头，同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李易然直觉韩丽媛有话想说，识趣地没有主动找话题。
　　果然下一秒，女人不紧不慢的声音就传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是不是？”
　　李易然屏住呼吸，捧着茶杯点头。
　　“阿耽跟你在一起，我一直是不太同意的。”
　　小瓷杯被轻柔放在茶几上，韩丽媛语气平和，“作为母亲，比起孩子自己喜欢的，我更希望他能找一个真心喜欢他，满眼都是他的女孩。而你——”
　　对方的话音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曾经伤害过他。”
　　李易然咬唇，捏着茶杯的手指不由得用了些力。
　　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
　　虽然知道早晚要面对，但真的到了眼前李易然却有些胆怯。
　　曾经的那些伤害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她能理解韩丽媛的苦心。可理解归理解，要让她放弃沈耽，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如今的相守才更显珍贵。就算现在所有人都要用审判的目光看待这段感情，她也不会再后退。
　　暗暗下定决心，李易然深吸一口气，“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但——”
　　“不，你不明白。”韩丽媛摇头打断，“你们是6月底分手的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已然肯定。
　　李易然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韩丽媛说的是三年前的事。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了解的程度这么深，李易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错愕。
　　“……是。”
　　得到回答，韩丽媛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眼神也变得复杂。
　　“那你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李易然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听说他来了联高，但他的分数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想必最后选这里，也是为了与我彻底断开联系吧。”
　　她的回答很坦荡，没有刻意回避和沈耽之前的关系，倒是让韩丽媛有几分意外，同时也有几分赞赏。
　　只是……
　　韩丽媛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这小子果然什么都没跟你说。”
　　闻言，李易然疑惑地抬眼。
　　韩丽媛的身子略微向后靠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望向外面翠绿成荫的大树，思绪好像随着上下飘摇的树叶飞回了过去。
　　“和你分开以后，阿耽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不仅性格阴郁了许多，还不知道从哪染上了坏习惯，抽烟喝酒打架样样不落，每天都混迹在各种夜场买醉。”
　　“他脾气暴躁一点就着，下手又没个轻重，凭着那股不要命的气势在几个场子里都出了名，可那些地方的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麻烦自然是接连不断。”
　　想到当时的情况，女人眼睫微垂，深深陷入回忆中。
　　“阿耽时常遍体鳞伤地回来，问他怎么回事永远只是沉默。他不喊疼不叫屈，似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仍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我和他爸也知道不能放任他继续荒唐下去，尝试把他锁在家里。可他总能找到办法，只要能出去，哪怕是头破血流满手血痕也在所不惜，我们根本困不住他，只能任由事情愈演愈烈，眼看着他一天天颓败下去，感觉就像活在地狱里……”
　　李易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未想过分开的那段日子里，沈耽是这样生活的。
　　透过韩丽媛的话，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自暴自弃的少年，他满身伤痕，眼眸中却不见鲜活，只留下黑漆漆的一团雾，拖着他不断落入深渊。
　　李易然只觉自己的心好似也跟着他下沉，像是被泡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冻得人喘不上气。
　　手中的茶杯好像有千斤重，不然她的手指为什么在颤抖？
　　“那……之后呢？”
　　李易然放下茶杯忍不住问，可发出的声音却带着哽咽，将她此刻极力压抑的情绪暴露在外。
　　“之后？”
　　像是想到了什么，韩丽媛眼底忽然有了一丝泪光。
　　“差一点……我们就失去他了。”
　　“阿耽胃出血被抬进医院抢救的时候，我看着他苍白消瘦的脸，几乎是崩溃的。那时候我心里想，我的儿子这次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一个完全没有求生欲望的人，要如何跨过这道生死攸关的坎？”
　　女人深深吸一口气，尽力让情绪保持平稳。
　　“可尽管如此，我却仍心存一丝希望，祈求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万一阿耽这次撑了下来呢？如果他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到这，韩丽媛露出一抹庆幸的神情。
　　“好在上苍怜悯，让他醒了过来，没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易然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十分苍白，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么多的内容。
　　沈耽……差点死了。
　　因为她。
　　韩丽媛却没给李易然喘息的机会，摩挲着杯沿继续道：“调查到你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确定这整件事与你有关，直到我跟阿耽试探性地提起你的名字——“
　　“你猜怎么着？”
　　韩丽媛嘲讽一般低笑。
　　“他不出意料地失控了。”
　　女人叹了口气，“阿耽低估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了解，他越是义正言辞地跟我强调和你没关系，我越知道就是你。”
　　“这小子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沉稳，但其实是个对待喜欢的东西异常执着的人。从小到大，一旦他认定的事情就连我和他父亲都难以动摇分毫。于他来说，得到过再失去，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为了我们他不能死，于是只能疯狂虐待自己……”
　　韩丽媛盯着杯中青绿的茶色，任由上面的水纹一圈圈荡漾，“虽然出院后他极力克制情感，照常去读书学习，但过去的伤痕仍藏在深处，从没有真的敞开过。”
　　话音刚落，她抬眼看向李易然。
　　“再遇见阿耽时，你难道没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怎么会没有呢？
　　李易然想。
　　从在学校第一次重逢开始，她就发现沈耽的性格和以前截然不同。
　　过去的沈耽，温柔内敛，虽然话不多却不会给人很大的压迫感。而如今的沈耽，清冷凌厉，眉眼间尽是寒意，浑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学校里的人好像都很怕他，据说是因为刚来没多久就把那几个所谓的“霸王”给收拾了，打起架来不要命，是个绝对不能惹的主。
　　这些都是她从同学的嘴里听来的，可就算如此，李易然也从未多想，只当是两年的时间他们都长大了许多，脾气性格都有了些变化，是很自然的事情。
　　谁知背后会有这样的隐情？
　　眼泪不知不觉间顺着脸颊落下，那些曾经被忽视的细节顿时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是生病时哪怕硬撑着也不吃药。
　　是医药箱里常备着的都是治疗外伤的急用品。
　　是替她教训陆扬时差点没控制住的戾气。
　　是面对她时极度强烈的占有欲和敏感的情绪。
　　……
　　很多很多，都昭示着他之前过得并不好。
　　李易然眼眶微红，心口一抽一抽地痛起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垂下眼眸努力拼凑语言，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那两年的事，沈耽从没有跟她提过。如果今天韩丽媛不告诉她，或许她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本以为分开之后，沈耽顶多会难过几天，然后讨厌她恨她，甚至逐渐淡忘她，过好自己的生活。
　　谁知他竟如此折磨自己……
　　想到刚才韩丽媛说的情景，李易然心痛得浑身都在颤栗。
　　两人重逢之后，看似是她靠着自己的真心重新打动了沈耽，可实际上她又真的做过什么呢？无非是一些小打小闹的追求罢了，远不及当初沈耽对她的一半好。
　　甚至在遇到沈耽的冷漠和嘲讽时，她的耐心也不是时时都有的。但凡占理的时候，还要发脾气等沈耽来哄。
　　若不是沈耽心里一直还有她，她的那些小伎俩真的会管用吗？
　　李易然越想越难受，眼泪也愈发汹涌，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少女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羞愧得头都不敢抬起，只能一个劲重复道歉的话。
　　韩丽媛无言地看着对面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李易然，半晌才淡淡道：“事已至此，道歉有什么用呢？”
　　李易然的身子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卸掉，差点支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