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刚好》居子橘

54、支配

　　或许是穆湾放下太晚，或许想感激的人走的太早，栗理没见到迟萧。

　　等两人走出学校，看到了门口过路的张老。

　　穆湾叫住他：“张医生你知道迟老师去哪了么？”

　　“那小伙子，走好久了。”

　　栗理问：“那他去哪了？”

　　“去哪了，”张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知道呀，那时候这孩子走也没给我打招呼，当年他走好像因为一个孩子，这学校的小娃娃们心眼鬼呀，把人家欺负的不成样子。”

　　穆湾：“那他是因为受不了这个学校走的么？”

　　张老摇了摇头，一脸平淡：“人都是往高处走的，这有的人见过一次可能呀，就见不到第二次了，你是迟萧的学生吧，能记住他，他就没白教。”

　　张老说完便走了，留下栗理劝穆湾，后者淡笑：“这样也挺好的。”

　　本是平平淡淡的生活，鲤川继而打乱，在大年初五宣布开学。

　　初六大中午，栗理请了假回去洗头，她确实该清醒清醒，看看这个该死的学校了。

　　栗理在冲去头发的时候泡沫的时候，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

　　栗理快速的将头发冲好，等她拿上来毛巾手机停了。她看了一眼镜子把毛巾搭上头，心道:“是不是谁打错了。”

　　突然手机又响了起来，栗理擦着头慢悠慢悠的走出浴室，拿起床上的手机——是陈琪的电话，点开，她刚要开口被陈琪打断了。

　　“栗理，你刚刚干嘛不接电话。”陈琪的语气带着急迫，还像刚刚那没有拿起来的电话放了很大错，栗理带着几份委屈，“我刚刚在洗头，没看到。”

　　陈琪语气冷淡的问：“洗完了么？”

　　“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栗理，”陈琪喊栗理名字那怕手机的电波会影响电话另外一边人的语气，可是陈琪叫她名字的那一份带着去除不掉颤栗。

　　“怎么。”栗理话还没问出口，陈琪的话已经早她一步传如栗理的耳朵里，“奶奶走了。”

　　嗡——

　　栗理睁大眼睛瞳孔一缩：“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今天八点了她还没起来，你也知道往常她起的一直很早，我就去门口喊她，她不回答。我觉得她可是也是老了，就去开她房门，我去摸她的脖子，人已经不在了。”

　　“我，我现在回去。”

　　“好，老师那里我已经请过假了，你一会儿坐你干爸的车回来吧。

　　手机挂断，栗理一愣，头发已经无暇照顾，猛然跑出门，看到了于凡跑了过来。

　　“干爸，奶奶她！”于凡脸色苍白，在对上栗理恳请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人已经不行了。

　　于凡开车带着栗理回去，栗理颤颤巍巍看着车前的风景，她还记得年三十晚上，她胡闹要吃贡品，秦允在嘴上骂她，却把贡品求下来给栗理吃。

　　栗理还记得栗平在一旁笑着说：“你奶奶这辈子都没让我吃过贡品，真够宠你的。”

　　车到家，栗理有些失魂，快速上楼，拿出钥匙，左手还带着几份慌乱。开门，房间内已经哭声不断，她带走平静的走向陈琪，陈琪哭的不成样子。

　　“妈，你注意身体，别太伤心了。”栗理艰难的说着，她有点适应不了，明明一切都是好的，明明一切都那么开心，秦允在不是还要等着栗澄城长大么，秦允在还不是等她考上大学么，怎么就这么走了，毫无征兆的走了！

　　陈琪抱着蹲下来的栗理：“奶奶是吃安眠药走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吃安眠药？

　　“你记不记得妈妈给你讲的奶奶的事情！”

　　栗家，栗家有很多个秘密，比如秦允在曾经有一个女儿，比如秦允在和栗一想都是二婚，比如，秦允在的人生疾苦。

　　秦允在的父亲在秦允在三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秦允在的妈妈，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最后在秦允在十八岁也走了。

　　秦允在被嫁了出去，她性子不见得好，但是和娘家还算和谐。可惜，男人脾气不好喜欢喝酒后打人。

　　在一次争执中，秦允在的第二个孩子掉了，秦允在身体顿时垮了。

　　最后，秦允在的娘家哥哥来把秦允在带走了。秦允在和男人离婚，男人不让她带走女儿，秦允在当时只想狠心离开。

　　栗一想的第一个媳妇因为家里穷，喝农药死了，留了个儿子，十岁。栗一想和秦允在的哥哥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后来就把秦允在嫁了过去。

　　秦允在有了栖身之所，可是她女儿想见妈妈。在男人午睡，赤着脚跑了出来，足足跑了八里地，最后是秦允在一个关门不见。

　　为什么不见，如果男人对女儿好就不说了，可是私自逃出来，秦允在自己也没钱养，只能隔门不见。

　　栗一想的儿子十岁，也在后面秦允在添了栗平后，十四出去打工了，再后来，六年，从未归家。

　　有一年，栗一想从小工厂出来，下煤窑，最后煤窑塌了，死在了里面。而栗一想的儿子，直到栗一想死了，才回家上了一柱香，最后不再归家。

　　那年，栗平十岁，秦允在给他养到了十五岁，初中毕业，栗平就出去打工了。

　　秦允在习惯了离别，也习惯了一个人，她吃斋念佛无非是感觉自己罪恶太深，看着丈夫的离世，养子的离开，包括不能赡养的女儿，她感觉罪孽深重。

　　其实，她不过是被支配，被选择可怜的女人。没有文化，没有本事，万幸的是，有个好儿子。

　　如果没有这个万幸呢，她也就那样活了。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栗理顺着陈琪的眼睛看着趴伏在奶奶身边的王雲。

　　“你奶奶女儿生的很漂亮，有一双跟她爸爸很像的桃花眼，眼角上挑着实好看！”

　　怪不得秦允在只要求在息城那里不去，怪不得她对于思芃那么友好。

　　后来男人死了，王雲被寄养在姑姑家，登记了户口，之间去了南方上学嫁给了于凡。

　　“你奶奶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赎罪呀！”

　　秦允在做了一个最大的局，在她死后，她见不到和不得见的人，都来了。秦允在去世了，恍若就是一瞬间，生死就在眼前。

　　办丧礼的几日，栗理一直跟在栗平身边，忙前忙后这个家慢慢负担到自己的肩上。

　　晚上栗平一身疲惫的坐在一处，栗理跟在旁边坐下：“爸，你累吗么？”

　　栗平下意识掏出烟盒，看了眼栗理又放下，两手摩擦一下膝盖：“还好啦。”

　　栗理：“爸给我讲讲姑姑的事情吧。”

　　栗平：“你奶奶其实对你姑姑说来都是愧疚，本来应该是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可是你奶奶脾气倔，对于二女儿的死还是放不下，和那个老头就离婚。”

　　“跟了你爷爷一辈子，可惜太穷了。当时你爷爷还带着我和你大伯，你奶奶就把她留在家里没带过来。你姑姑有一次没穿鞋，就从家里跑过来，你奶奶直接不见，让你爷爷撵走了。”

　　“你奶奶说，她吃斋念佛一辈子就想着让你姑姑能平平安安的。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不愁吃不愁穿就行。”

　　栗理说：“爸，为什么会收养我呢？”

　　栗平看着面前早已卸下一身戾气的女儿：“爸爸见你的第一面，就想着这孩子能张大叫我一声爸爸就够了。”

　　栗理心道，我何来幸运能成为您的女儿。

　　父女相视一笑，有些东西它可能一辈子都难解开，可是转来转去还是那些问题，该怎么处理才是最好的办法呢，不如好好面对吧！

　　栗理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的身世应该也不简单：“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你大伯。那天风也很今天一样大，来来往往的都没有人，但是我的摊位上来了个熟人，你大伯说你有危险，所以让我寄养你，你妈妈身子也不好，就把你留下来。小东西，你看看你现在都快有我高了！”

　　“爸，你也别太难受，毕竟，毕竟奶奶也算是解脱了！”

　　“嗯。”栗平说完趴在桌子，心中的心酸一番拥起，闷声大哭。

　　栗理转身，好给父亲一个独处的空间。看到坐在沙发上哭的岔气的栗澄城，栗理张开怀抱，栗澄城跑到姐姐的身边。

　　栗澄城被栗理抱回了屋，栗理拍了拍栗澄城的背说：“早早睡。”

　　栗理哄下栗澄城，后者拉着栗理的衣袖：“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想见得话，就睡一觉，奶奶想见你就去梦里见你了。”栗理继而又说，“若梦不到奶奶，就是奶奶太忙了，你要乖一点儿！”

　　“好，澄城会乖的。”

　　在栗理的记忆里，那天夜里飘散着盐粒小雪，她在窗户外看到了一抹倩影。

　　她急匆匆的下楼，那人停留在路灯下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只是一直低头往手上吹着热气。

　　“湾湾！”

　　穆湾抬头去看栗理，一脸惊讶，穆湾抿嘴：“你还好么？”

　　“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栗理把自己刚刚顺手牵来的围脖挂在穆湾的脖子上，“让你担心了。”

　　“我本想着来看看就走。”

　　“傻丫头，冷不冷我带你上去。”

　　“别，不好。”

　　栗理知道穆湾的顾虑，点头：“奶奶明天就要下墓了，你明天还有课就不要来了。”

　　穆湾：“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我本以为我最担心是离开，没想到绕来绕去回到最初的话题，没有她我们一定会早一点见，可是没有她我守不到你。”

　　“栗理，我们！”

　　栗理认认真真看着穆湾的眼睛：“我们只是分离，我会追向你，你可别故意让我。”

　　许久，穆湾说：“好，我走了。”

　　“我送你上车。”

　　她们被生活支配着，她们还没有能力支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