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面人心》不是兔子

92、第九十二章

　　离开公司的时候，和进来没多大差别，整个公司里悄无声息，见不到一个人的踪影，但我还是保持着自己的谨慎，没有完全将心中紧张的情绪抹去，反而对今天来到这里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蹊跷。
　　这和我一开始想象的流程完全不同，我不光没有在实验室撞见任何江麟口中的研究员，连一开始进大堂的那名被江麟支开的保安大叔都没了踪影，整个公司仿佛一座空城，一座对我十分友善的，空城。
　　躲在楼梯间的我硬是观察了大堂将近十分钟也没有看到保安回来的迹象干脆就走了出去，此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公司的正门前也几乎没了人影，我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一直走到大门的玻璃前，忽然间一个人影不知从哪横入了我的余光，把我全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吓得我心跳猛地加速了起来。
　　“小羽，这这这。”门口的人抬起手冲我挥了两下然后一个转身挪到了一侧我看不到的地方了。
　　当我明白是江麟后，立刻叹了口气推门走出了江氏集团的大门。看到出来后江麟凑了上来。“走走走。”他说着一只手拎起我进去前放在墙角的背包，另一只手则抓住我的胳膊，带着我就朝一旁远离大门的地方走去，似乎是急切地想带我远离这里。
　　“刚才那个保安哪去了？”我问。
　　江麟并没有停下脚步，看他带我走的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地铁站。“我也不知道，我看你进去之后就没和他多聊什么了，从那之后一直都躲在外面，大概是十分钟前的事儿，那个保安大叔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走去楼梯间了。”
　　楼梯间？那岂不是我刚才下来的时候这个楼里还是有其他人的吗？但我这一路并没有见到任何人。“之后呢？”
　　“什么之后？”江麟回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止住脚步驻足在了原地，江麟也随着我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件事情越来越蹊跷了，整栋大楼，这么大个公司怎么可能只有一楼这一个保安？保安室呢？监控呢？没人在看吗？那个一楼的保安又去哪了？
　　“之后还有人从公司里出来吗？”那个保安人去哪了？
　　江麟一副完全没明白我在问什么的表情，将我的背包一把甩到我的怀里：“没啊，我一直都守在公司正门口，不过要是有人从地下停车场离开的话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出口在楼背面。”
　　我将手里的背包重新包好背在了肩上，向前走了两步，但心里还是被异样所纠缠再次回头看向刚迈步准备跟上我的江麟：“江麟。”
　　江麟很明显被我的举动惊了一下：“怎么了？小羽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啊。”
　　他的这句话就像突然点到了我大脑中的某一块记忆般，让我的胃开始回味起了那种翻江倒海的滋味。我确实看到了我十分不想看，并且让我作呕的一幕，当我知道萨林曾经在那间实验室里呆过的事实后，我的脑袋就像是被人用铁棍敲了好几下似的，发死的沉，完全没办法好好思考。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对江麟说，不过现在的重点也不是这个，我吞咽了一下就像是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话吞了回去般，转念说道：“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你不觉得奇怪吗？江氏集团这么大个公司只有一楼一个保安，而且我去的所有楼层都没见到一个人……”
　　“今天公司说了要清人，之前也有过几次，每次也都是人去楼空的感觉。”江麟顿了一下，接着问向我：“实验室呢？实验室里也没人吗？”
　　我摇头。这时江麟的双手插在腰间也随之陷入了思考。
　　我又补充着说道：“而且我进去的时候那扇锁着的门大开着……地上还有血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江麟脱口而出：“什么？血迹？”似乎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态度。
　　“我在那个房间的电脑里找到了一些资料，都拷贝在你给我的这个U盘里了。”说着我从口袋里将那枚u盘拿出递到了江麟的手里：“待会儿直接去你家，我家人太多，我爸这会儿也下班了不是很方便。”
　　说完我转身接着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江麟将u盘收到自己的包里后也跟了上来，并继续就刚才的事情追问道：“不是，你把话说清楚点啊，什么血迹？哪来的血迹？”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没到六点天就已经黑的差不多了。不过金融街大路两旁的灯都很亮，来往的行人也不少，所以整条街还都处在小小的喧闹之中。
　　在到地铁站的路上，我把自己刚才看到的监控，还有u盘里复制的监控内容都如实跟江麟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萨林曾经在这里待过的事实。
　　“整个实验室可能都是个假象，为的就是那扇不让人进的门里面对兽人的非法研究。”
　　听着我说的话，江麟渐渐没了声音，也没再质疑反问些什么，我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般就问他：“你在实验室实习了这么久，没觉得那里奇怪吗？”
　　江麟和我站在地铁的站台上，听到我向他提问，江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迟钝的，好像没在听我说话似的迟疑了一下说道：“嗯？什么？什么奇怪。”
　　“就是……有没有听到有谁说过实验室里的什么事情之类的。毕竟你也呆了挺长时间了。”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但最后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还好江麟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低眉思考了一阵后开口道：“具体是没听过什么，不过之前刚听说公司有实验室的时候我还蛮好奇的就咨询过小静姐，她说公司的实验室成立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但一直都没有什么盈利，属于公司比较低迷的一类项目，还说可能是因为这个我爸才没和我提过，所以才这么反对我学现在的这个专业什么的。”
　　小静是江麟他爸的秘书，跟了他爸似乎有很久的年头了，也很照顾江麟的生活，我偶尔也见过她几次，但并没有过什么交流。不过听了这段话，似乎更加重了这个实验室存在的目的性并不单纯这一事实。
　　“那就更奇怪了。”我念叨道。“这么大的一个公司，排在商业界龙头的位置竟然会搞很多年都不盈利的项目……”我抬眼看向旁边的江麟，他也正做一副思考状自言自语般说道：“不盈利……应该只是表面吧，可能小静姐姐她们这些实验室外的人员也都不清楚实验室在做这种研究，就连那扇铁门之外的普通研究员可能也不知情，因为每次公司清人的对象里面也都包含他们……”说完之后江麟似乎有些沮丧，撇了撇嘴看向我，用比刚才较小的音量对我说道：“要不是因为萨林的事情，我们可能和那些员工一样，也不会想去调查，也更不会查到闫丛云……”
　　江麟说的对一般人根本不会凭空想到就在自己的身边正做着兽人的非法研究。如果闫丛云那天没有将我和萨林关在实验室我也不会真的动手去查这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可以把萨林偷偷送回西南，或者像那只雌性兽人一样监禁在江氏集团的某个实验室内，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这也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中央大学，市研究所，江氏集团这么稳定的三角，为什么他突然做出这种打破平衡的事情？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之前你问栾冉关于萨林的事情，他说不知道，那实验室呢？公司实验室在做兽人研究这件事他也没提过吗？”此时的我正在思考着前后逻辑的关系，忽然想到栾冉在江氏任职的事情便对江麟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但下一秒我就觉得自己这样说话太直白了，完全没过脑子：“啊，不是，我的意思……”
　　“没有，他没提过。”江麟似乎根本没有顾虑，对于我突然谈及栾冉也没有抗拒的意思。“当时我来公司实习还是他带我来参观的……我想他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答应我要实习的要求吧。”
　　如果说栾冉知情还这么做，确实太嚣张了，而且如果他真的知情，这种行为也太过于可耻了，协助人类迫害自己的族人？
　　“但是萨林来这边确实是他和我提出来的，而且他还告诉萨林要接受一些检查，现在想想所谓的检查应该就是这类非法实验……”
　　他真的不知情吗？难道栾冉是那种天真到以为所谓的检查只是普通的检查，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吗？我实在不敢相信，因为他一眼看去就是那种让人觉得城府极深，捉摸不透的人，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天真的判断。
　　我和江麟上了地铁后，我望着窗外黑色，但却不断在切换的模糊场景，脑子里则还在整理这整件事情。
　　直到下车江麟再次跟我搭话我才回过神。
　　“刚才说的那个血迹，你说看到监控里兽人躺在那里，不会是死了吧……”江麟说着咧起了嘴。这我还真没想过，当时监控里那只兽人只是身上的衣服沾了一些血迹，看起来并不像是她自身受伤流出来的。
　　“我觉得不像……，血迹一直延伸到外面，更像是某个受伤流血的人一直走到了外面，而那个兽人在里面呆的好好的呢，而且地上还有人擦拭过的痕迹……”那个时候离江麟下班的时间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到底在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难道说受伤的是其中某个研究员？我将问题的重心完全放在了萨林身上，完全没有过多在意这一点，要不是江麟提醒，我可能都忘在脑后了。
　　晚上七点，我直接跟着江麟去了他家，在这之前还刻意给我爸发了条语音，让江麟乱入了一下证明我们两个是在一起，现在正在江麟家一起打游戏，并告诉他不必担心。毕竟再一再二可以糊弄，再三再四就算是我爸也会觉得奇怪了。
　　江麟家的电脑放在书房，这间书房是她妈妈布置的，房间很大按照格局来看应该是用其中一个主卧改成的书房，书架奇高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类型天南地北的书籍，小的时候来过几次的我还觉得，或许江麟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只是看起来傻，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也明白了江麟的傻，是真实的。
　　“你妈最近几年是不是都没回来过啊？”我一边卸下身上的书包和外套，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边走向坐到电脑前正在启动机器的江麟旁。
　　“也不是，她每年休假都会回来，只不过这两年比较忙，每次呆的时间都没多久你没见着而已。”
　　江麟的妈妈我确实没见过几次，只是模糊地记得是个身材高挑，气场很强的女性。性格大大咧咧的，和江麟的爸爸完全是不同性格的人，而这一点也看得出来江麟是遗传了他的妈妈更多一些。
　　江麟将那枚u盘插到电脑上，很快就调出了被我复制进去的那些资料，从表格开始一项项点开，扫视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像是得出结论了般，对着电脑探出的身子靠向椅背，手则在下巴上摸索了几下：“这是财务报表，和一些采购试剂的记录。”说着江麟用手指戳了戳屏幕上表格的一个位置。“这里看前面的编号似乎是上个季度的采购量，和这个季度相差了不止一点点，估计跟实验室的空档期有关。”江麟侧了一下身子将目光投向我：“这么说来，在前两个星期我看到雌性兽人之前，公司从来没有清人的时候，大家都是照常上下班。而现在这还没过去多久就有第二次了。”
　　江麟刚看到雌性兽人的时候，大学那边也刚接收西南生物。
　　“如果说之前的空档期是跟萨林有关的话，现在这种数值的增长自然也就说得通了。”我说道。萨林之后，江氏集团有很长的一段空档期，而雌性兽人也就是这几周的事儿。江麟似乎也很同意我的说法点了几下头，并将光标移动到了那些视频文件上，双击点了开来。
　　“你还懂报表的吗？”我问道。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看起来憨憨的江麟竟然还懂这些。
　　江麟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对我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我经常看小静姐搞这些，好奇就会问问，时间长了就看得懂了，而且我爸好像很信任小静姐，财务那边确认完一定要交到她手里，让她再亲自确认一次。”
　　我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屏幕。文件夹打开后里面有着一排排的视频文件，都是实验室监控器留下的记录。
　　“你要看吗？”江麟问我。我很清楚他的意思，这里面很有可能有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画面出现，更何况里面还有萨林当时的记录。
　　“嗯……还是确认一下吧。”我固然心里不是滋味，但确认的必要性我还是清楚知道的因为这些视频足不足以成为证据，必须要确认过后才能断定。
　　“那，我就从后面的开始吧，萨林的你还是不看比较好……”江麟移动鼠标点到了其中最新的一个视频上，看名字，这段视频应该是昨天的记录。内容是关于雌性兽人的，从左下角的时间可以看出早上十点的时候会有研究员进入到兽人的房间，用手电筒观察起兽人。
　　“这动作是什么意思？”江麟问道，我只是摇了摇头。这跟我点开的那段萨林的记录类似，研究员会先抬起他的脸似乎对着他的面部做了什么般，又放下然后转身对摄像头做手势。
　　“确认，她还活着？”我推测地说道，难道他们对兽人的实验都已经到了这种，每天都要确认兽人精神状态的程度了吗？
　　想到这我抵在江麟旁电脑桌上的手收了些力，拳攥的紧了一些。
　　之后视频里进来了几个身材比较高大的人，几个人一拎，就把那个只有人类普通女孩身形的兽人轻易扯站了起来，拉出了房间。全程兽人都没有进行什么挣扎，只是会好似神志不清般摇晃几下脑袋，就好像是被打了催眠药剂似的。按照视频名称编号，江麟又点开了下一段视频，看左下角的时间显示是同一天，但房间却变了，整个房间周围摆满了不知名的仪器，那几个人将兽人送到了房间中央的实验台上后就离开了，没一会进来了一名个子看起来不太高的研究员开始扯开兽人身上的衣服，给她的身上贴上了白色的检测贴片。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个兽人都不反抗的？”江麟话音刚落，视频里的兽人忽然扭动起自己的身体来，但立刻就被房间外赶来的人用带子固定在了实验台上，最终只能蠕动几下并发出了低沉的吼叫。“这跟我那天听到的一样……”江麟说道。
　　“他们很可能给兽人注射了安定剂之类的东西。”我说完忽然回想起被周一一带走的那段时间，萨林的状态。当时他也迷迷糊糊的，非常嗜睡，对周围东西都非常的不敏感，一定也是受了类似药物的作用，就和这只雌性一样。
　　“看起来还不是一点点，视频里兽人的状态基本都是迷迷糊糊的，可是这样太损耗实验对象了……就算他们不在乎，但从西南偷渡兽人……应该也没有这么简单吧。”
　　我没有回江麟的话，视频里的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兽人的死活，对待他们还不如对待小白鼠那样有一丝丝敬畏。
　　看完了几段视频后我和江麟一直认为这确实足以当做证据，但谁也没有先开口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我们都在犹豫。
　　“你打算让萨林就这么一直待在你家吗？”江麟将u盘收到了旁边的抽屉里，转了一下椅子对我问道。
　　“嗯，起码暂时是这样吧，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现在回西南时机也不是很好。”我说完走到旁边的书架旁，抬头对着上面的书脊随意看了起来。如果我说要讲证据送到李领队手里，江麟会怎么说？这事情毕竟牵扯了他的家业，还有他的爸爸，不和他商量就上交这种事情我根本做不出来。如果不是江麟，我可能也拿不到现在的这份资料。
　　我从书架上随便拿下来一本书，翻动了起来，身后的江麟依然面对着电脑，似乎还在查看着什么，我告诉自己别想那么多，最起码现在的我们有了能和他们抗衡，能威胁到他们的东西了，就先松一口气吧，只要萨林还在我身边，就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晚饭是江麟在柜子里找出的两碗泡面，草草吃完后我就准备回家了，在临走前江麟对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找机会，我会再问问栾冉，或者，我爸。既然周一一说过他们已经对萨林没有任何企图了，我想应该可以让萨林安全回到西南，小羽你不用过于担心。”
　　面对江麟的好意我强笑了下，对他说了句谢谢便离开了。
　　这件事情过于复杂，完全超出了我能负重的范围，就算我想让萨林一直呆在我身边，但现实却很难做到，如同江麟说的那样，萨林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变化，而是是在朝不好的方向，这其中的理由可能包括江氏之前的实验，也可能包括环境因素。一切都在证明，萨林他并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他在自身最不安定的时期来到这里，又遭受了最恶劣的收容。
　　此刻的我，刚才在实验室里看到录像时的那种想要直接讲证据交给李领队的冲动已经减了大半，只是在心里还在默默祈祷。哪怕是保持现状也好，在萨林身上，不要再出什么别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