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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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的大门早已关上了，苏全将外袍往他身上裹了裹，转步走向后门，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把手，贴着墙根偷偷溜了进去。
回到自家院子，苏母房间的门半掩着，窗棂缝隙中透出星点昏黄的光。苏全将伞晾在房檐下，轻轻推开苏母的门，见她已经躺下，一手将油灯挑灭，小心地关门退出来。
苏全以往下雨路过家里有孩子出去淋雨回来的，比如王二，隔了半条街都能听到鸡毛掸子抽肉，以及混杂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随后他娘板着块阴脸，骂骂咧咧地烧一锅热姜水，先一气灌下几碗，辣得口齿发麻，脸红脖子粗，浑身冒热汗。随后说一不二，手脚麻利地将瘦猴丢到盛姜水的盆里泡。到了第二天，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屁事都没有，上房揭瓦，踢天弄井，继续猫嫌狗不待见。
苏全想也不想就把第一道工序给撤了。
木桶里盛了半盆热姜水，苏全伸手进去试了试水温，便准备帮他脱下衣服。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依然贴在胸口，苏全笑了笑：“好啦，先打开你的手，我帮你洗洗，不会要你的东西的。”
他闻言张开小小的手掌递给他，是刚才的那一块银两、几个铜币。
苏全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拿去买点吃的，留着干什么？”
他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苏全也不再多问，继续给他脱衣服。
当碰到肩胛骨的时候，他突然浑身颤了颤，在苏全怀里轻轻呜咽了一声。
苏全脱开一看，暗道吃惊。背上左一道右一道，布满了密密麻麻青紫的伤痕，严重的地方甚至红肿发炎，全身居然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苏全轻柔的将他放入桶里，姜水在伤口上刺激发痛，他小心翼翼地撩起眼皮看了看苏全，一声不吭。
那么大点的小孩，在哪家不是爹疼娘爱的，也不知多狠才能下得了毒手，苏全心里可怜，下手更轻了些，匆匆给他潦干净了。
白净的小脸被热水蒸得粉红，眼如杏，眉弯柳，沾了水的细软碎发贴在薄薄发红的耳根后，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一滴滴划下来。
如果再罩上个杏红小襦裙，花辫马尾，活脱脱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苏全往药箱里摸出一钵圆滚滚的短颈细瓶——城头郎中处买的。
用水缓缓研磨开，一点点蘸在伤口处，这药专门加了冰片，清热止痛，凉丝丝地化在伤口上。
他稍稍蹭了蹭头，苏全拉住他：“刚上完药不要乱动”
走到衣橱前脚步顿了顿， “也不知道给他穿什么”，苏全心道
自己的衣服别说给他穿了，拖着爬都没问题。
最后只得翻箱倒柜找出几件以前的衣服给囫囵套上去。
“药好了，坐起来喝吧”，苏全端着碗进来，“这儿我炖了粥，喝完药再吃。”
苏全搅了搅的黑黝黝的汤汁，拎起勺子喂给他。又苦又涩，苏全怎么喂，他就乖乖地怎么吃。
“这是粥，喝吧”
他摇了摇头，推给苏全。
“怎么了？”
“你先吃”
“怪懂事的” 苏全心中酸涩，脸上笑了笑：“没事，我吃过了，不饿”
他抬起头乖乖地看了看苏全，见他真的不饿，才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去。
动作上看得出是极饿了，狼吞虎咽，吃相却出乎意料地文雅。
此时雨仍然在下，透过窗格可以瞧见院里的芭蕉，雨珠子圆溜溜地在碧玉的蕉叶上跳跃滚动，凝成水痕，飞溅落在松软潮湿的泥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坑洼，弥漫着一股清清的草木香。
滴滴嗒嗒的雨顺着拱檐瓦片落下。
苏全换上了衣服，坐在床沿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头发已经干了，睡吧”
小孩子拘谨地缩成一团躺在里面。
他的身体很虚弱，并不是一时半会的几碗粥能补上来的，此时姜汤浴的药效已经过去了，冰凉凉的手脚蜷在一起，小小的脸颊依然泛着不正常的红。
苏全对他笑了笑，将他揽到自己这边来。偏少年人的身体本来就比较热和，他贴在苏全怀里，渐渐一股暖流从身侧传过来，仰起头细细地瞧了瞧苏全的眉眼，煞是温柔好看，不由得像猫儿似软软地蹭了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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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魔教
殿中石玉光亮，布置极大，一派雍容华贵，却莫名笼上浓重的阴沉。长长的步梯尽头斜坐着一位男子，面容颇俊朗，但鼻鹰钩，眼透鸷利，生生破坏了这一分颜色。
他举起修长的右手反复地观摩，本来这种女性化的动作发生在男子身上十分可笑，下面一众人却都低头垂眼，没一个敢发出声音。
“你说，我爹和小弟都死两年了，瞧瞧我这，当时可伤心呐”
左护法低了低头，眼神晦暗不明，恭敬回声道：“是”
男子慵懒地站起了身，手一拍椅扶“走，今天忌日，各位事务先放下，到坟前拜一拜，权当我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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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公子”，院门口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喊声。
是苏家主母院里端茶的小丫头，混名青竹，约摸十五六岁，两头环鬓，翠绿短袄。
她笑着走过来递给苏全小包银两：“今天过岁旦，晚上要开家宴，到时候主公主母都要来，这是发下的过岁银两，前些日子各院裁的新衣也到了。”
几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进来，青竹蹲下打开盖子：“喏，就这些，你娘亲妹妹的孩子我也顺便让他们帮裁了。”
卞连在这儿待了一年，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身上也不是一摸一把骨头，反而增了些肉，身量也拔高了不少。
青竹顿了顿，伸出两只爪子想去捏卞连的脸。
卞连两颊如雪透粉，生的是愈发俊俏，除了对苏全苏母，对谁都是板着块小脸，别人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喜欢上手摸一摸。
果不其然被躲开了。
青竹悻悻地收了手，想摸又摸不到，一脸遗憾。
苏全拍了拍身后的卞连，看向青竹，笑道：“真是多谢青竹姐了，进门里来坐坐吧。”
“哎，不用了，待会儿还得去给各院送东西呢，要准备的太多了，下次再来。”
说完领着小厮走了，顺道关上了院门。
南荆每年冬至下过一场大雪后，天气就开始逐渐转暖，到了除夕这日便放阳，暖融融地洒在人身上。
苏母这些日子身体好了不少，能拄着拐杖下地了，苏全搀着他娘走到院子里，卞连吃力地从房间里拖来一张比他还高的躺椅，让苏母躺在上面。
“全儿，你带着小连去街道上四处转转，大过年的，不能总呆在家里，走一走对身体好”，苏母拿出了平日里惯做的刺绣，温柔地笑笑，“太阳照着挺暖和的，你们不用管我”
卞连抱了床打了补丁的旧绫被过来搭在苏母腿上，懂事地扯了扯纹边。
苏母原本长得就好看，黛眉秀目，肤色莹白，只不过多年来的病缠卧床，摧毁了她大半的精神，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态。
今天她难得高兴，出来晒晒冬日的太阳。
苏全垂下了眼：“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