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十四 敦煌舞飞天(2) ...
-
罗敷曾对这只木盒中藏的东西猜想过几十种可能,不外乎价值连城的惊世国宝,但从夫蒙灵察的反映看却不那么简单,当她打开盒子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眉。里面只有一卷残破的纸,也只能勉强称之为纸,因为这种纸罗敷从未见过,质地太粗糙,象简单由某种野草织成,上面模糊的画满大食文字,似乎上百年的历史。罗敷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不认识大食文字,尽管她现在可以很流利的说大食话,读写在她看来不十分必要,所以就没想过下功夫学,况且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于是,她把东西收拾起来,小心藏好,然后专心计划明天将要做的事情,却不知正是因为她对大食文化的浅薄认识,影响了她对盒中物的判断和利用。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时候,曼苏尔就被罗敷从舒适的床上吵起来。“起床!懒鬼!”
“难道你就不能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多些尊重吗?”曼苏尔不满的发牢骚。
“你又什么时候尊重过我?”罗敷立即反驳,“快起来!今天领你去一处好地方,一处荒原中的奇观,中华文明的集粹,你若还想着战胜大唐,现在最好多了解一下敌手的方方面面。”
曼苏尔嗤笑,“你这么积极的帮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帮助敌人洞悉己方的实力可不象一个爱国者会做的事情。”
“我从来不自诩爱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女人只管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哪管得了春秋大业。再说,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大唐大食现在结成盟友,向盟友示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会去当真举报我卖国呢?”
曼苏尔摇头,“‘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庸人的想法,不过是些自诩懂得政治的人无聊时的夸夸其谈,你这样聪慧的人又怎会如此想。”
罗敷忍不住笑了,灵巧的在曼苏尔脸颊上吻了一记,“还是你最了解我,走吧,到了敦煌你就明白我的用意了。”
敦煌是东西方贸易的中转站,同时也是宗教、文化和知识的交汇处。敦煌莫高窟,位于敦煌东南的鸣沙山东麓崖壁上,始建于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据记载,一位德行高超的和尚乐囫柱杖西游至此,见千佛闪耀,心有所悟,于是,凿下第一个石窟。从十六国到现今,石窟的开凿一直沿续了数个朝代,近四百年,形成一座内容丰富、规模宏大的石窟群,不同时代的艺术风尚在这里汇集成斑斓景观。其中数量最大,内容最丰富的部分是壁画,最广泛的题材是尊像画,即人们供奉的各种佛、菩萨、天王及其说法相等;佛经故事画,是以佛经中各种故事完成的连环画;经变画,是前朝隋时兴起的大型经变,综合表现一部经的整体内容,宣扬想象中的极乐世界;佛教史迹画,表现佛教在印度、中亚、中国的传说故事和历史人物相结合的题材;供养人画像,即开窟造像功德主的肖像,这是一部肖像史。在莫高窟各个时代的壁画中,有反映当时的一些生产劳动场面、社会生活场景、衣冠服饰制度、古代建筑造型以及音乐、舞蹈、杂技的画面,也记录了中华与西方文化交流的历史事实,而其中最优秀的作品当数最近几十年建造的洞窟。可以说,如果你想了解中华近几百年来的兴衰,如果你想了解大唐有多么强盛,到敦煌看一看就知道了。
“曼苏尔,你信教吗?”罗敷问。
罗敷问得严肃,于是曼苏尔对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回答说:“每一个先知的后代都必须虔诚的信仰并侍奉真主,这也是大食立国之本,并且时大食这个庞大且种族繁多的帝国能够凝聚的精神,我必须相信,这是统治者的必要。”他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讥嘲,“但事实上,我不信,或者说与其去相信虚无缥缈的神力,我宁肯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这不是很好吗?相信自己对于上位者总比相信莫名其妙的神灵更实在吧。”
曼苏尔立刻笑了,握起罗敷的手,“这种话大概也只能从你口中听到,别人即使心里这么想,也万万不敢说出来。我越来越觉得你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我该说荣幸吗?”罗敷笑道。
“也许该我说荣幸。”
“你从这些壁画和泥塑中了解到什么了吗?”罗敷认真问。
“你带我游览这里的目的。”曼苏尔眼神闪过落寞甚至有些冰寒,“你在告诉我,即使大食在军事上可以与大唐一较长短,但最终决不可能征服这个有几千年文明的中华民族。”
罗敷欣慰的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越来越觉得你是最能理解我的男人。”
“那么,我更该说一声‘荣幸’了。”曼苏尔伸手揽住罗敷的肩,将她收进怀里。
飞天,是佛教中称为香音之神的能奏乐、善飞舞,满身异香而美丽的菩萨。唐代飞天更为丰富多彩,气韵生动,她既不像希腊插翅的天使,也不象古代印度腾云驾雾的天女,中国的画家们用绵长的飘带使她们优美轻捷的女性身躯漫天飞舞。
这时,早晨的阳光从狭窄的洞窟口斜斜照射进来,映在壁画上。色彩绚丽的飞天在徐徐移动的光影中不断变幻着身姿,仿佛活了一般。不知什么时候,罗敷褪去了单调的男装,露出里面穿着的一袭水蓝色的宫装,向曼苏尔嫣然一笑。那典雅清新的长裙在猎猎晨风中飘扬,一双裸露的纤足仿佛踏入了朵朵海洋中的浪花中。曼苏尔第一次看到女装的罗敷,消逝了刚硬、诡诈的线条,此时她的脸上洋溢着淡远的笑容,那般得柔弱多情,那般得绚丽美艳,曼苏尔蓦然心中一动,原来——自己已经渴望她的美丽好久了。
“如果你恳演奏一曲乌德琴,我就为你跳一段‘飞天’。”她巧笑频频,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芷;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曼苏尔听不出她唱的是什么意思,只看到步履婆娑,那舞中的妙人飘飘欲乘风而飞,在变幻浮动的光影中渐渐虚幻,溶在身后的壁画中,以为是海市蜃楼中的影子,却更象魔力下复活的壁画,是仙女,却入了真,似幻,却美得让人心痛。
铮的一声,宛如银瓶乍破,飞天神女手中的舞动的琵琶忽然裂开,银光一闪,如蛟龙突出,一柄雪寒的长剑向曼苏尔的咽喉飞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