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莫染青丝

198、最终章 三千斋界

　　穆夜子坐在巨坑中，从白天坐到黄昏，再从黄昏坐到夜幕降临，夜晚的天气很冷，很冷，冷的她身体麻木，头脑放空。随着青丝融合所带来的沉闷压抑与心底的剧痛已经缓解了很多，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是该庆幸一切终于过于了，还是应该为死掉的人们哀悼，她不悲伤也喜悦不起来，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只剩下她现在不是人类了，这座城连一个活人都没剩。

　　她本可以轻松的飞出深坑，可却选择了一步一步的爬上去，借着月光她爬的艰难，似乎只有这样的动作还能让她假装以为自己是个人，她不明白这种假装有什么意义，仅仅是执着的觉得，这种行为是种慰藉。

　　沿着地面拖出的沟壑痕迹，穆夜子找到了郊外撞平了山头还在昏迷的两兽，有很多人围着它们，只是围着不敢贸然行动。穆夜子的视野在夜晚并不受限，看到了一些眼熟的面孔，知道那是祭的人。

　　离她近的人察觉到有人靠近，把她错认成幸存者，出声制止她不要靠近。声音惊扰了其他人，他们在看清穆夜子时，脸上都闪过怪异的神情，之后便是一脸戒备。

　　沈琼楼感受到这边的骚动，赶了过来，看清是穆夜子后向她招了招手：“穆夜子，来的正好，过来，刚好不知道这两个大家伙该怎么处理。”

　　对于对面周身涌动着强大能量波动的灵魂体是穆夜子，祭的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穆夜子他们见过，可不是这个样子。

　　“沈主理......”

　　站在沈琼楼身边的人刚出声问，就被他打断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过后跟你们解释，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那人看了看沈琼楼，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大家伙，退回到一边儿，不再过问。

　　穆夜子隔着一段距离没有在靠近他们，虚抬了一下手勾了勾手指，两个大家伙便从地面上被托了起来，化成两道流光飞向了穆夜子掌心，一白一红两个兽型吊坠就出现了在她手中，她摸了摸两个吊坠将它们挂在了脖子上，轻声说道：“好好睡吧。”

　　穆夜子抬头再次看向沈琼楼：“厉威在哪里？我知道你把他带走了。”

　　“他受到了冲击，在总部休息，一起回去吧。”

　　还好沈琼楼没有否认他把厉威带走的事实，要不然她真会觉得他跟青丝是一伙儿的，掠走厉威目的不纯。

　　穆夜子摆了摆手：“现在的我，回去不合适了。”

　　沈琼楼故作轻松道：“怎么不合适，祭本来就是你的。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我给你放假。”

　　穆夜子知道这是沈琼楼不放心放任她在外面游荡，威胁等级高的存在不应该出现在人界，若是出现了，也应该在祭的监视下生活。

　　穆夜子笑了笑：“好吧。”

　　她本来就没打算给人界造成什么威胁，活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也未尝不可。

　　祭的总部在距离清平市不远的一处深山里，四面环山，密林丛生，只能从附近城市的传送门进去。这里现在忙成了一团，因为处理各个城市恶鬼侵袭的事情，有战力的成员或多或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医疗后勤部忙的不可开交，好在大多都没有生命危险，休息两天也就可以康复。

　　相较于平民来说，祭这些伤员的医疗条件还算好的，他们在路过城市里的医院时，那里早已人满为患，有的甚至在露天都搭起了临时棚户收治在袭击中受伤的人员。

　　穆夜子在总部的一间看护室看到了厉威，这里很是干净，也没有拥挤的伤员，似乎是沈琼楼特意安排的。厉威的身体表面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受到的冲击太过强烈，昏死了过去。

　　“他什么时候能醒？”穆夜子问着跟进来的沈琼楼。

　　“过两天吧，我也说不准，要不把他弄醒？”沈琼楼抬起手，指尖亮起绿色的荧光。

　　“算了，让他睡吧。”

　　“你的休息室在隔壁，天色不早了，去休息一晚吧。”沈琼楼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建议道。

　　“也好，我明天再来看他。”穆夜子点头应下，沈琼楼带她去了隔壁。

　　一夜过的很平静，穆夜子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其实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休息一说，肉身都不在了，完全不会产生需要能量消耗补充的情况，也许是习惯使然，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她需要放空一下，总之她是呈现出了睡着的状态。

　　随着她的入睡，周遭的情况也在悄悄的发生改变。

　　第二天一早，打开门，总部依然是忙忙碌碌并没比昨晚好上多少。

　　“麻烦让一下。”穆夜子转身，一名女子扶着她的小臂站在穆夜子身后，穆夜子侧身给她让开了路。

　　女子越过她对着前面穿着白色医疗服的男人说道：“我的手又脱臼了，麻烦你这次给我固定好，好吗？已经脱了第三次了！”

　　男人无奈的道：“小姐，你能晚两天在提重物训练好么？再脱臼你这手就别要了！”

　　女子有些不太高兴：“我还有任务呢！早点好，早点腾位置啊！”

　　男人抓过他的手，叹了口气，活动着她的手腕“咔”的一下正位了回去。

　　“啊！”女子痛呼了一声，活动了下被正位的手腕，半开玩笑道：“怀疑你伺机泄愤了啊！”

　　男人笑着回道：“你少来！休息两天，别在找我了！”

　　穆夜子路过这两个人，又看到走廊边的座椅上一名短发女医护人员正在给手臂受伤的男人换药，两个人应该是早就熟识。

　　男人还在抱怨：“你没看到那些人都跟疯了一样，要不是头不让伤到他们，我也不会被他们偷袭到。”

　　女医护人员用温柔的声音回道：“也为难你们了，明明是在保护他们，还被他们袭击。”

　　“谁说不是呢。”

　　穆夜子听着，路过了这两个人。

　　前面的大厅里，不时有人从狭窄的过道走过，时有碰到伤员，传来呼痛声和低低的道歉声。穆夜子扫视了几眼并没有在意，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穆夜子？”

　　穆夜子回头看到了曾经见过的人：“真木。”

　　“还真是你，沈主理跟我说你变了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穆夜子笑笑没有回话。

　　“你需要什么帮助么？”真木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示意这里是伤员才会来的地方。

　　“没，随便转转。”

　　“后面新建了个亭子，环境不错，要去看看么？”

　　穆夜子看着真木，他们并不算熟，不懂他为什么会过来跟她攀谈，但还是应道：“好。”

　　后面的亭子建在一座小山丘上，石板铺就的小路，迂回的通向那边。真木在前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穆夜子闲聊，走着走着顿了一下，踢开了挡路的石块，继续往前走。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到真木跟她闲聊的声音。二人来到了亭子里面对面坐下，真木却不在说话了，穆夜子本身也是话就不多，也没有主动找真木去交谈，她微微的感到有些疲乏，疑惑的看了眼来时的石板小路，并不算远没理由会出现疲乏感。

　　过了一会儿真木突然出声，声音异常虚弱，只有一个字，若不是穆夜子耳力好根本捕捉不到这个字：“逃......”

　　穆夜子猛地抬头看向真木，却见到真木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听，有鸟鸣。”

　　穆夜子直盯着真木看了一阵儿，真木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笑盈盈的。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站起身。

　　“要回去了么？”真木也跟着站起身问道。

　　“嗯。”穆夜子点了点头。

　　二人向山丘下走去，依然是真木在前，穆夜子在后，行至一半的地方真木又顿了顿踢开了一块挡路的石头。

　　穆夜子眼睛眯了眯：“我要去看厉威，先走一步。”说着就越过了真木，向总部的建筑而去。

　　来到厉威的房间，他依旧跟昨天一样没有醒来，穆夜子探了厉威的鼻息，均匀有力像是睡着了，穆夜子抬手将法力注入他的眉心，一分钟过去依然没见厉威有要苏醒的迹象。

　　穆夜子出了厉威的房间，正巧一个穿着墨绿长裙的女子路过，她抓住了过路人的手臂声音有些冷，问道：“沈琼楼呢？”

　　“我刚看见沈主理往伤员的地方去了，应该是去帮忙了。”被抓的人眨了眨眼睛，看着穆夜子严肃的神情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告诉了她。

　　穆夜子放开她，再次走向了治疗伤员的区域。

　　身后墨绿长裙的女子目送她拐过了墙角，微微一笑，进了厉威的房间。

　　“麻烦让一下。”穆夜子转身瞳孔一缩，跟方才一模一样的女子扶着小臂站在她身后，穆夜子依旧侧身给她让开了路。

　　女子越过她对着前面穿着白色医疗服的男人说道：“我的手又脱臼了，麻烦你这次给我固定好，好吗？已经脱了第三次了！”

　　男人无奈的道：“小姐，你能晚两天在提重物训练好么？再脱臼你这手就别要了！”

　　女子有些不太高兴：“我还有任务呢！早点好，早点腾位置啊！”

　　男人抓过他的手，叹可口气，活动着她的手腕“咔”的一下正位了回去。

　　“啊！”女子痛呼了一声，活动了下被正位的手腕，半开玩笑道：“怀疑你伺机泄愤了啊！”

　　男人笑着回道：“你少来！休息两天，别在找我了！”

　　跟刚才一模一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遍，她抬眼看到了座椅上正在给男人换药的短发女医护人员，前面大厅里，跟她刚才看到的毫无差别。

　　她暗叫一声不好是幻象，精神力席卷而出，再睁眼时哪里还有什么总部，周围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同。

　　身后一颗巨树拔地而起，枝叶伸向遥远的天际，几千只根茎从地底钻出，环绕在巨树周围，每只根茎上都长着一个人，他们的腿脚全部化为根茎，连在一起扎根在土里，耸拉着头，呼吸微弱，意识全无，变成了一株株半死不活的植物。

　　穆夜子猛的转身面向巨树：“你怎么能！他们全是祭的成员！”

　　巨树的枝叶分开，露出了坐在枝干上身着墨绿长袍的沈琼楼，他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我有什么不能的，人类而已。穆夜子，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凭你也配？”穆夜子周身法力喷薄而出，向着巨树的方向席卷而去。

　　“你毁了这颗树，他们都会死！！！”沈琼楼连忙喊道。

　　席卷上巨树的法力生生的扭转了方向冲天而起，只带走了一些脆弱的枝叶，刮的树叶沙沙作响。

　　穆夜子望着他眼神极为复杂，带着愤怒、疑问、不敢置信、失望、惋惜......

　　“你飞高一些，看看如今人界的情况，再考虑要不要跟我合作。”沈琼楼建议道，向她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穆夜子深深的看了沈琼楼一眼，而后一飞冲天，她飞出四面环山的山脉，停在空中，惊愕的看着人界的大地。

　　在她目力所及的地方，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巨树生长而出，铺天盖地的恶鬼叫嚣着驱赶着人类靠近这些巨树，之后与它们伸出土地的根茎长在一起，恶鬼们围着树冠飞舞，不时的钻进树冠中，而后这颗树便会再长高几分，继续从地底长出一批根茎卷向人类。

　　沈琼楼的声音自身边传来：“这叫做恶灵生杀阵，我的独门绝技，可以吸取人类的生命力。毁掉巨树，连接着这颗树根茎的人都会死，并且只有我知道如何破解。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合作？”

　　“厉威呢？”

　　“帮我破开天道屏障后，你可以用那四方神器跟我换他。”

　　“破开天道屏障？你可知道会山崩地裂，洪水肆意，你以为下面的人还能活多少？”

　　“我只知道，如果你拒绝，人类将一个不留，倾尽人界和我的所有，天道屏障还是能破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了。最多三天，他们的生命力最多能支撑三天。”

　　穆夜子直直的盯着沈琼楼，胸口急速起伏：“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我也没想到。”

　　“好，我答应你。”

　　“祝你好运。”

　　穆夜子怒视着沈琼楼一甩衣摆向更高的天空飞去，拈弓搭箭，数道法力凝结的箭雨射向了云层之后。

　　“轰”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云层被卷起的罡风扯散，露出了一片泛着金色流光的屏障，穆夜子怒吼一声，黑发狂舞，身后出现无数锋利的气剑、刀刃，法力凝聚到了极点，铺天盖地席卷着封锁了一整片空间，一路攀升向上，无数利刃同时刺向天道屏障。狂风咆哮着，暴雨倾盆，巨大的天道屏障抵挡着无数的利刃，利刃破碎，再次凝结，破空而上，紧随其后。

　　猛烈的攻击中天道屏障轰然破碎，数不清的碎片砸向人界，将引起了一连串的灾难浩劫。下方的恶鬼嚎叫着冲进就近的树冠，巨树突然张开树冠的枝叶将周围的人类全部包裹在树冠之下，同时生出无数藤蔓，树冠绿茫狂涌抵御着碎片的侵袭，藤蔓高昂挥舞着将碎片抽打开。

　　待碎片散尽，预想中山崩地裂，洪水肆意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顶多是被碎片砸出的沟壑和溅起的浪花。沈琼楼身体晃了晃，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自嘲的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改变主意去护这些人，明明他是觉得无所谓的，可是看到真的要毁灭的时候，还是身不由己的出手了。他稳了稳翻腾的气血，发现自己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咬了咬牙，拉着依旧昏迷的厉威冲向了高空。

　　天道屏障破碎后，穆夜子一直望着被她打穿的洞出神，她没有想过自己还会第二次捅破天，好在人界没有同上次一样经历浩劫。沈琼楼这种打着威胁旗号实则是在保护的做法让她很不理解，明明可以好好沟通，为什么要搞的针锋相对？真不知道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大妖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琼楼很快就来到了她身边，将昏迷的厉威递还到了她手上：“东西给我。”

　　穆夜子接过厉威，将四个光点丢给了他：“赤君辰不会放过你的。”

　　沈琼楼摇着头：“不会，他应该已经陨落了。否则，打破天道屏障这么大的事儿能没有一个神官过来查看么？他们知道你又攻上来了，应该早已经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攻破天道屏障？”

　　“我放的消息。”沈琼楼说的理所当然：“不信么？一起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琼楼不等她回答就一闪身，先行飞了进去，穆夜子想了想，也托着厉威跟了进去。

　　天界依旧金碧辉煌，云层上的宫殿被阳光照的金灿灿，只是寂静无声，正如沈琼楼说的一样，变成了一座空城。

　　穆夜子寻着沈琼楼的痕迹来到了九重天的一座宫殿外，刚要进去，就见沈琼楼神情落寞的低着头从宫殿里退了出来，路过穆夜子时将四个光点又还给了她。

　　“已经用不上了。进去看看吧，你该进去看看。”

　　穆夜子实在弄不懂沈琼楼到底在折腾什么，狐疑的接过神器往前走了几步，透过宫殿的大门她先是看到了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放着一座很大的水晶棺，水晶棺中躺着一名女子，光看着女子的轮廓穆夜子就顿住了脚步，接着视线下移，她看清了水晶棺外缠绕的赤金色东西是什么，她本以为是黄金装饰，仔细观看才发现是一条龙，一条已经只剩下躯壳的龙，它紧紧的围绕在水晶棺外，以保护的姿态守护着水晶棺内的女子。

　　穆夜子隔着一段距离就那样看着，没有靠近，她扯下脖颈上的养魂玉，里面还有青丝与她融合前留下的真身，她将养魂玉轻轻的掷到了水晶棺上，转身离开。

　　穆夜子环顾着空旷的天界，心中只剩下失望：“沈琼楼，你弄的乱摊子自己收拾。这天道屏障我损的我补，几千年来天界只知道接收信仰之力却在世人遭难时逃的远远的，依我看是该把它封死了。”

　　沈琼楼颔首：“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看这世界本就不应该有什么鬼神之说，自然也不需要什么接触鬼神的人，阴阳应有序，天道有轮回。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性，有善就有恶，善恶相等，持平制衡，各界才能稳定，你说呢？”

　　沈琼楼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他确实不配得到谅解，颓然道：“依你，祭，也是时候解散了......”

　　......

　　穆夜子将天道屏障修补好后，又借助神器之力阻断了天界与人间界的联系，算是带着小小的报复心理切断了信仰之力传输的途径。带着苏醒了小半穆洛残魂的厉威则一净土隐居，隐居地位于三界交汇的缝隙处，命名三千斋界。并将古宅也般到了那里，依旧名，还叫三千斋，有缘者皆可进，来祈愿之人她不再赶尽杀绝，只给不多不少的提示，索取不多不少的报酬，为了曾经自己带来的生灵涂炭赎罪，守护着三界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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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本书写的磕磕绊绊，想到哪写到哪，算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故事，如今到这里就算完结了，再次感谢能看到最后的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