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唐吴宋》章鱼化虎

17、第 17 章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当头一棒打得我完全找不着北。先前与唐渤梁轲一同吃饭，两人言语中虽然有暗示唐宇有什么感情上的进展，但那是负面消极的。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事。你从谁那知道这消息的？我离这么近都不知道，唐渤也从未提起过。”
　　“你绝对猜不到是谁告诉我的！” 宋绮停顿了三秒钟说：“是何老师！”
　　“何老师？你确定？”
　　“是啊，她来我家做客。偶然间聊起来的。你还记得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梦吗？”
　　宋绮的消息让我再度回忆起好久以前的那个梦。梦里的何老师告诉我她急忙离开沣水村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可那人没法像她爱他那样爱她，于是她离开了。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当年何老师爱错了的人正是唐宇，唐渤的小叔。
　　“你怎么又没声音了？”
　　“我刚刚想，那个人应该就是唐宇。”
　　“和我想的一样。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当年一走了之，可居然还一直保持着联系。而且现在要结婚了，居然率先告诉了何老师？难道说他们还对对方有感觉？” 宋绮支支吾吾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那不是爱。只是陈年往事，大家都看淡了，便也算了。”
　　“这怎么就能算了。” 宋绮在电话那头喃喃地念叨。
　　“这怎么就不能算了。再怎么不舍，它都只是人生的一段经历，过往云烟，桥下的流水，消逝的时光中不曾更改过的记忆。不算了，难道跟自己赌一辈子？”这下换宋绮久久的沉默。
　　“怎么了？没声音了？是不是想到自己了。”
　　“我不说了，太晚了。晚安。”
　　宋绮迅速挂了电话，我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如果我们两人对话中的猜测当真，我深深地为宋绮感到可怜。她是在何老师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们都爱上了一个无法爱自己的人，所以一同选择了远走。
　　那天夜里，被写作折磨得失了眠。直到天微微亮，才睡眼惺忪地沉下了身子。半睡半醒之间，我似乎穿梭在一片薄雾中。身后一群看不到身影的小孩子正在发出清脆的欢笑声，这原本是世上最令人放松的乐章，此刻却变得异常得恐怖。我被这声音追逐着，一刻也不敢停留。它像一面无形的墙壁，所到之处，无不见它的踪影，挡着我的退路。直到它被哗啦啦地流水声覆盖，我才镇住神。我顺着流水声，到了一座石桥。定睛一看，一位妇女正在那儿静坐。我不敢向前，也无法后退，立在原地，好在她先出了声。
　　“你来了。” 她背着我说到。
　　“你认识我？”
　　“你每每焦虑到夜不成寐都会来这里，你不记得了吗？” 她转过身，吐出一股烟。
　　“何老师？”
　　“怎么？几个月不见，你已经认不出我了？”
　　眼前这个眉带桃花的美娇娘与我先前梦中梦到的何老师无半分相似之处。她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香烟冒着一股一股半透明的烟圈，这原本是世俗生活中最常见的烟火气息，此刻却像冰冻三尺后散发出的寒气。她甩开长发，拨弄到一旁，拍了拍身旁空着的石椅，示意我坐下。许久，我怯怯上前，坐在她一旁。
　　“怎么？这么怕我？”
　　“你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你记忆中我的样子是什么样？”
　　此刻我才领悟到，记忆中何老师的样子我无法固定在一张照片上。反倒是此刻这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姿态更贴近潜意识里中年何老师应有的风采。
　　“老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看着我，眼里是肯定的答复。
　　“当年在沣水村，你爱上的人是唐宇，唐渤的小叔吗？”
　　“就是这个问题困扰着你睡不着觉吗？”
　　“算是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在构思一本书，是关于小时候在沣水村的经历。这个想法由来已久，为了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你毅然决然离开生你养你的故乡。我感觉我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我和我朋友都觉得你爱上了的那个人是唐宇，但为什么他无法对你的爱有所回报，我们不得而知。如果可以，你能帮我解开这个谜团吗？” 她听了我的话，笑得俯下身子，手里的烟燃烧过的半截散落了一地烟灰。
　　“什么爱的回报，什么解开谜团。你说话一直这么文绉绉吗？” 我羞得低下了头。她深吸了一口烟，扔掉烟蒂到哗哗的河水中，转过身直勾勾看着我的双眼。
　　“你自己知道答案啊。” 她娇嗔地说完，转过身盯着一望无垠的麦田。“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喜欢自己骗自己。明明事情就亮堂堂摆在你眼前，硬是装瞎子看不见。”
　　何老师的话我半解半疑，似乎那个她回避的答案如同她所说，真的就在我眼前；而恍惚间，它又像镜中花水中月，只观其影，不得其真面目。眼前的麦田正如同八年前唐渤离开的那个夏天，麦穗已经开始染上金色，不出个把月，就到了收成的季节。何老师倏地站起来，回眸一笑，纵深一跃，仰卧在了那夕阳下的金色湖面上，压倒了一小片麦子。她对我呼唤道：过来啊。这一幕如此熟悉，像是在我脑海里无数次上演过似的。我一边回应道：来啦，一边急忙站起来，正要扑向她挺起的胸脯，却成想被岸边的石头绊了一跤，便在美院的宿舍床上醒了过来。我内心万分懊恼，再也没有比美梦无法成真更让人丧气的事，我心里这样想。动一动身子，我感觉下半身湿漉漉的，掀开被子发现虽然我的潜意识阻碍了我的美梦成真，我的身体却没有错过它带来的愉悦。这份久违的快感在我的身体里打了个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