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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君衣青(一) ...

  •   一阵大风吹来,携着冰川世纪般的寒冷,刮进人的骨头里,渗进人的血脉里,顷刻间便占领了全身。刚下过雪,北方的城市还凝结着未化的冷意,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也许是因为太冷,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顽皮的孩子们堆的雪人,将化未化,面面相觑着,谁也不吭一声。
      季逾趴在窗边,不禁对这素有“中原第一大都”的弥生都有些失望了。其实也许本没有他所见的那么萧索,但奈何季逾心情不好,忧郁得几乎不亚于某位葬花的绝世美女了,自然再热闹的场景落进他眼里也能凄凉了起来,更何况还有那寒风瑟瑟,渲染悲怆。
      他叹了一口气,缩了缩脖子,收回了目光。
      季逾的运气不太好。他自小出生在南方,蜀中四季如春,阳光和煦,把他前十五年的人生照的暖洋洋的,从未见过什么风霜。但同所有南方孩子一般,他从记事起便对说书子口中北方的漫天大雪充满了向往,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亲眼见一遍。终于,在他十五岁的这年冬天,每年一度的仙门盛事“百家宴”最终决定在由路氏管辖的弥生都内举办。这可把我们的季小公子开心坏了。弥生都是哪里,弥生都可是北边最漂亮的都城啊!消息一传来,季逾马不停蹄,立刻去找了季老宗主求情。纵然季老宗主一直觉得自己这独子太爱闯祸,又不讲规矩,一直不愿带他去这等重要场合,但却耐不住季逾的软磨硬泡,一阵深思熟虑后,终于决定带上了他。
      只可惜造化弄人,从喜极而泣到悔不当初,往往只需一点天意。
      他们一行人,御剑飞行,一路走走停停,倒花不了几日便到了弥生都。那时离百家宴开始还有五日有余。这五日,本足以够季逾把这偌大的弥生都玩个透了,却可惜他运气差,刚进了客栈放下行李,外面便突然下起了大雪,大到几乎什么也看不清,颇有倾盆而落之势,愣是把他关在了客栈内,足足两天两夜。到了第三日早晨,雪势终于见小,一颗渴望自由的心热气腾腾的,还未来得及踏出客栈大门,便先在大理石制的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始作俑者是因为天太冷而凝结在台阶上的一层薄薄的冰霜。于是,他不多也不少,恰恰好把自己摔出了风寒,又被迫待在了房里,看着同门师兄弟与他那童心未泯的老父亲每日从外面带回来一袋又一袋新奇玩意。明日便是百家宴,若进了路府,想要再游玩弥生都,可就难了。
      季逾揉了揉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少年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喝药。喝完师傅让你去找他。”此人眉目清秀,身姿挺拔,语气温和如玉,看起来明明和季逾一般大,却明显要沉稳许多。只是眉心不知为何有一道浅浅的痕迹,给他徒增了一些忧愁,一点戾气,像一只步入晚年的懒散的猫。
      来者正是与季逾同行的师兄,名江棱。
      季逾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还没进嘴呢便已经被那“香气”苦怕了,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于是十分自然地无视了它,问道:“爹找我?何事?”
      江棱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也学着季逾无视了他的话:“最近弥生都有个新鲜的事,快喝,喝了就告诉你。”
      季逾心下一动,立刻被吊起了兴趣,问道:“有多新鲜?”
      江棱瞟了一眼季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又问:“你喝还是不喝?”
      季逾不讲话。
      江棱又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喝不喝?”
      季逾瞪着江棱,知道对方是故意吊自己胃口,可又耐不住那膨胀的好奇心。权衡利弊了一阵,还是败阵下来,英勇地一口气喝完了药。有言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么痛快地喝了下去,反而想象中的那么苦。季逾也不追究是不是好奇心使之然,只道:“喝完了,喝完了!快讲快讲。”
      江棱在心中呼了出一口气,想到还好还好,若再不喝,他就只能动武了。于是道:“我也只是听说,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这弥生都内近日.......好像不太不太平。”季逾忙点点头。“先是前几日,弥生都内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离奇的失踪了,闹得满城皆知,几乎掘地三尺,却连个尸体也找不到。于是大家都猜是不是那位大小姐自己私奔了。可是后来啊,就频频有姑娘家失踪,而且总是仿佛人间蒸发般就不见了,再也不会有一点下落。这些失踪的全是还未出嫁的姑娘,歌姬,或是漂亮的千金小姐,至今已有四五人了。”
      季逾皱了皱眉,道:“莫非是专挑年轻漂亮的下手?”
      江棱一点头,道:“我想也是,所以现在家家户户,凡是有女儿家的,全都人心惶惶不敢出门。人们全都再猜这个幕后黑手,给他取了个称呼,叫‘采花贼’。现在众说纷纭,有人觉得采花贼是妖精,嫉妒比自己美的人,才痛下杀手;有人觉得是魔物,吸取女子阴气以提高修为。更有甚者,说采花贼乃含冤而死的鬼,回人间来报复......只是,有些目睹了全过程的人却说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有一阵黑风卷来,然后眨眼间人便不见了。”
      季逾眯起了眼,“女人的阴气虽比男人重,可也只与性别有关,与样貌又无关,可这采花贼却只挑漂亮女子下手,所以应该不是妖魔作祟。鬼神无实体,漂浮在六合之外,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拐走一个人——而且就算拐走了于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但若这采花贼是人......”
      江棱垂下眼道:“武功该是得有多高,才可化作一阵黑风,顷刻间便可带走一人?”
      季逾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既然如此,那路氏没有出面解决吗?”
      江棱却摇摇头:“大抵是在准备百家宴,不得空吧。而且,这才失踪了四五人,就算不是百家宴,路氏也会觉得是小事情,不可能管的。就算管,也是派几个外姓弟子随便看看,做做样子。世道如此,又奈你何?”
      季逾愣了片刻,便不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眸子里晦暗不清,却有暗光涌动,明明灭灭,仿佛另一个世界。

      季逾和江棱到的时候,季连泽正在浇花。门猛地被推开,吓得他手一抖,竟把他心爱的盆栽从窗边弄掉了。季大宗主当机立断,也不管刚进来一脸莫名其妙的亲儿子和大徒弟,仗着自己轻功好,也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不消片刻功夫,又托着那花盆飘了回来。正是季家闻名天下的轻功,“断末风”。
      季逾:“......”
      江棱:“......”
      若是被季家几代宗主知道他们引以为豪的轻功竟被这么用了,恐怕会从坟里刨出来找他们。
      只可惜季大宗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边安抚他受了惊吓的宝贝,边得意洋洋地对他们说:“看见没有,好好练功夫!你们啊,还差的远呐!什么时候你们的断末风若能练成我这样,到时候,放眼望去整个江湖,看看谁还单挑的过你!”
      季逾眉梢一颤,刚想说怎么今日季大宗主这么能吹牛,便听得那一代武林宗师幽幽道:“打不过,肯定跑的过嘛,反正也不吃亏。”
      “......”果然。
      一旁江棱没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季连泽也笑了笑,看了一眼季逾,问道:“如何,风寒可好了些么?”
      “已无大碍了。”季逾顺从地回答,却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江棱,坏坏地笑了,“但若继续让我喝江棱熬的药的话......您儿子可能就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江棱闻言,一个大巴掌抡在了季逾背上。季逾痛的龇牙咧嘴,但奈何打不过江棱,于是只好选择在犯贱这一方面战胜对方,于是朝江棱做了个鬼脸。
      季连泽见罢,哈哈大笑,仿佛乐在其中,幸灾乐祸道:“病人哪有挑大夫毛病的道理,你就不怕下次阿棱给你加黄莲?”
      江棱于是笑道:“师傅提醒的是。”
      季逾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的老爹竟然和别人一起联合坑儿子,登时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气不过,可又不得不屈服,于是幽幽道:“只要是江师兄熬的,管他加黄连还是加砒霜,我全都爱。”
      他们二人又哈哈大笑。季逾真怕他亲爱的老爹抓着这个话题不放了,急忙道:“爹,你找我来,可有什么事?”
      闻言,季连泽忽然敛了笑颜,面色有些凝重,道:“明天就是百家宴了,我不放心,还有最后几件事要和你们交代一下,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季逾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一听又是百家宴,立马打断道:“您念叨一路百家宴,我都已经可以把那点规矩倒着背了!您放心吧,真的不用再讲了!”江棱闻言也点点头,道:“阿逾说的是。”
      季连泽却一反常态,十分严肃,道:“这次百家宴不同往日。”
      二人皆是一愣。
      “昨日有我派进城中的眼线告诉我,他好像看见了南宫阁的人了。”
      季逾还未反应过来“南宫阁”是什么,江棱便惊叹道:“南宫阁?可是‘一针调心子’的那个南宫阁?”
      季逾恍然大悟。江湖上有一句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曰:“南断末,北阎罗,九蓁桃源津,神符定海令,一针调心子,半川风雨息”。六句话,囊括了当今江湖上真正可被称为“宗师”的六个家族,名号响彻天下。而季氏,便是那“南断末”。而南宫阁,正是那“一针调心子”。
      季逾微微皱眉,道:“南宫的那群家伙......他们来弥生都做什么?莫不是来参加百家宴”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南宫阁的来历可说来话长了。这可是个传奇的门派,传说他们的门派创始人,南宫翎,本是名武功高强的民间大夫,使得一手好针。针无不发,发无不中,一中即毙命。好在他是个大夫,有个绝活,名叫“调心子”,一针下去,无论怎么样的疾病,第二天便可痊愈。医术高超,再加上他生性善良,爱行侠仗义,久而久之,便名声大噪,拜入他门下的人也越来越多,慢慢形成了一个门派,取了宗主的姓氏,便叫南宫阁。这南宫阁本是个医家门派,医术为主,武术为辅,人人称而赞之。江湖上的人敬佩南宫老宗主的本事与品德,于是把这医术门派也并进江湖四大门派之中,成了五大门派。南宫阁盛极一时。
      只是可惜,有盛必有衰,要想懂医必先习毒。南宫翎有个女儿,名叫南宫锦,是个响当当的天才。天才若行善,方可流芳百代,天才若杀人,便是妖魔鬼怪。这南宫锦就不爱治人,偏爱杀人。她有一种毒,名叫“奶奶爷爷毒”,凡是中了此毒的人,会迅速衰老,不消片刻就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地化为一堆白骨,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飞逝。这种毒的恐怖之处在于,它可以让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衰老,心跳的凝固,血肉的消逝,世上最折磨人的从来都不是皮肉之苦,而是无能为力,见证自己一点一点随着生命消失,仿佛从未存在。“奶奶爷爷毒”,世人皆闻风丧胆,也最终带领南宫阁走上邪路,慢慢隐退于浩浩江湖之中。传说南宫锦已经死了,可传说毕竟是传说,无论怎么样,南宫阁都已然成为了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一层阴霾。而如今他们重现人间,甚至,可能要去参加百家宴,究竟......
      不知为何,季逾忽然猛地想起采花贼,右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采花贼一事他本当故事听听,不曾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愈发不安,这种感觉在听说了南宫阁重现之后达到了顶峰,让他几乎坐立难安。
      季连泽看了一眼季逾,道:“不管怎么样,明天万事须得小心,记住,不要接近南宫家的人。绝对不可以。知道吗!”
      季逾与江棱对视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季连泽还未睡醒,便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他警惕起来,拿起枕边的佩剑,站在门后好远处,用内力震开了门,同时拔出佩剑指向那“不速之客”,喝到:“谁!?”
      “不速之客”的声音有些嘶哑,急道:“师傅,你干什么呢!大事不好了!”竟然是江棱。
      季连泽还在状况外,问道:“阿,阿棱?大早上的怎么了?”
      江棱飞奔过来,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的苍劲有力,道:
      “儿子不孝,百家宴不去了,还请父亲原谅。不用找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害。很感谢你可以读我的文章!我一开始发的时候就觉得不会有什么人看,所以你可以看到这的话,真的很感谢。
    我是一名高中生。对我来说,写一本自己的小说,有头有尾,有冒险,也有甜甜的恋爱,一直
    是我的梦想。平时要上课,没有空,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可以迈出这第一步了。但是等我开了学,可能没有办法连续更文,甚至可能两星期才能更一次。但是我会努力的!
    如果如果,你有那么一丢丢的兴趣读下去,请把它收藏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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