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王与挚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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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过枝丫给森林送上一层薄纱，在波光粼粼的河流旁，米西亚坐在岩石上，怪物蹲在他面前，微微仰视他。
“恩、奇、都。”
米西亚用食指指着怪物一字一顿道，怪物懵懂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杵着的手指，它猛地往前一扑，将手指咬住，说是咬，其实也只是用牙齿轻轻抵住然后磨了磨。
米西亚抽回手指，不在意地用地上的草搽干净。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念叨，但是怪物没有理会到他的意思。米西亚微微低头，咬着大拇指思索着更加快速的教导方法，在他恍惚的时候，一根食指伸到他面前。
他抬头看向怪物。
“嗬嗬。”怪物以它自己的语言说着什么。
米西亚的食指朝着自己，轻轻告诉它：“米西亚，米—西—亚。”
怪物将头歪了歪，它点了点米西亚那个方向，皱着脸努力发音：“m——米、西、亚。”
米西亚的身体前倾，他凑过去，用唇轻触着怪物伸过来的手指。他顺着手臂望着怪物，眼里有着笑意。
怪物只觉得指腹一麻，像被雷电击中，它猛地收回手，却见米西亚微倾着身子抬头笑它。
它却不恼，只有莫大的情感在它的心里迸发出——就像喜爱的果实成熟了，喜爱的花朵绽放了，就像在广阔的草地里与野兽赛跑时，产生的那种莫大的情感。
“恩奇都。”
米西亚抱住它，他唤着它的名，有一瞬竟然产生了就这样的想法，不让它背负命运，就这样呆在他身边。
——可是那和阿瓦隆那些不知人类情感的没有自我意识的兽有什么区别？
米西亚喜爱着拥有着爱意的生灵，但是，不包括面前的这个怪物，它对他无比依赖，无比顺从，对他如此特殊，但是令人疑惑的是它的心里全无爱意。
只有人类才能给予他爱意。
米西亚轻叹：“我该怎样使你真正成为人类？”
以泥土塑造的人，它全身被毛发包围，它有着高于其他野兽的智慧，它也有着自我意识，但这还远远不够，只要它无法意识到自己产生的情感，它就一日不是真正的人类。
它蹭了蹭米西亚，如野兽一般。米西亚摸了摸它的头发，接着他放开它，双手交握，一个小巧的魔法阵出现在他掌前，他将魔法阵往前一掷，小巧的魔法阵掉到水里，接着一层水幕升起来，水幕上面有一个绿色头发的人。
米西亚指着那人道：“恩奇都。”
怪物僵在原地，它用手指了指自己：“嗬嗬——”
米西亚点了点头，然后画面徒然一变，那绿发的人牵着另一个米西亚冲着水幕外微笑，怪物睁大了眼睛，它四肢落地摆出攻击的姿势，然后猛地冲进水里一爪子抓向那个绿发的幻影。
水幕被打散了，怪物也随之掉落进水里，米西亚连忙赶过去，他冲着还泛着涟漪的水面呼唤到：“恩奇都？”
没有人回答他。
水面重新归为平静，米西亚的眉间染上一抹忧色，他脱下长袍和长靴，仅仅穿着单衣单裤就往水下探去，他的脚还未触及水面就有一只湿漉漉的手从水里探出来，托住了他的脚底。
怪物从水里爬出来，它看着因重心不稳而往后跌倒的米西亚，生气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蔓延，就被自己握住的如白玉般无瑕的脚怔住了。
褐色的毛发湿漉漉地贴在它的手臂上，显露出别样的黑，与那洁白的脚腕产生了一种明显的对比。它的内心突然触动了一瞬，手在不经意间轻微地松了松。
怪物看着与它如此不同的米西亚，想到那出现在水幕中明显属于米西亚同类的人，第一次，怪物为自己的外形感到烦躁。面前的这个人，他用同样的称呼称谓两人。
它对他而言不是特殊的，怪物聪慧的大脑这样告诉它。
“你在嫉妒吗？恩奇都。”米西亚问。
“嗬嗬！”怪物烦燥地甩了甩毛发，它不愿意再听到这个发音。
察觉到这点，米西亚喊了声：“小恩？”
怪物安静下来，米西亚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将手拍在怪物身上，红色魔法阵蒸腾了所有水分，怪物只觉得身上一热，那股厚重的湿气已经不见。
“走吧，小恩，我们回去吧。”
在这片森林呆了一个月，米西亚仍旧无法将知识教给它，虽不易说话，但是怪物已经能对米西亚的话语做出反应了。
在某个平常的夜晚，米西亚迷迷糊糊地往身侧摸去，他突然惊醒，在柔软的兽皮上爬起来，借着洞穴外的月光，他察觉到怪物不在这里。于是他将挂在石壁上的外袍穿上，往洞穴外走去。
并没有走多远，一个白影从天而降，他绿色的发丝柔顺地搭在身上，一身洁白的长袍，只是胸口的那个破洞周围有着血迹。
米西亚有些惊讶，他歪了歪脑袋，轻声唤道：“小恩？”
恩奇都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嗯，米西亚。”
这可真奇怪，就在米西亚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某个未来不期而至。
“是见到神妓了吗？那么能带我去见她吗？”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要求，米西亚并不认为会导致什么，但是面前的恩奇都却沉下了脸色：“米西亚，我的。”
恩奇都的占有欲又开始了，米西亚有些无奈，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抱住了恩奇都，他正准备说些什么，但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从恩奇都身上传来，米西亚松开了手，他有些疑惑地碰了碰恩奇都的心口，从这里传来食物的味道，比他曾见过的任何食物都要香甜。
米西亚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是独一无二的味道，比阿瓦隆里的魔术师给予的食物还要厚重的香甜，是为他产生的爱意，也许是因为对象是他自己，所以比之前尝过的所有食物都要与众不同。
“真甜啊。”米西亚喃喃道。
这种味道尝过一次后，那些平凡的产生于他人之间的爱意再也无法使他满足。
米西亚打算留下来了。
他的旅途好像一开始就停了下来，在原点止步不前，甚至还想要结束这场旅途，他说：“小恩，愿意和我一起去我的家乡吗？”
米西亚完全没有会被恩奇都拒绝的想法，所以当恩奇都回答“不”的时候，他惊讶地微张嘴唇。
米西亚短暂地沉默了，当他问为什么的时候，恩奇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米西亚转身往洞穴走去，恩奇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身后的这个人温文尔雅，在神妓的教导下，一夜之间他就拥有了人类的冷静与睿智，他会自己思考自己做决定，他的行为被约束在人类的框架内，就连情感也是隐而不发。
米西亚连外袍也未褪去，就背对着恩奇都侧身躺在兽皮上。
“你在生气吗？米西亚？”
恩奇都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有人悉悉索索爬上床，他的手搭在米西亚身上，将米西亚的身体翻转过来，然后整个人覆在米西亚身上，轻轻吻住了米西亚的唇。
“我杀了她。”在结束了一个短暂的吻后，恩奇都这样回答，“我不想你看见她，她像你给我看的那个影像，我不想你离开我。”
米西亚缓缓舒了一口气：“那个影像是你。”
“现在我知道了，所以你不要生气。”恩奇都蹭了蹭米西亚的脖颈，他似乎明白这种亲昵会使米西亚高兴，于是便这么做了，“那么米西亚，你喜欢现在的我呢，还是之前的我？”
米西亚没有犹豫：“现在的你。”
人之子轻轻握住米西亚的手，他神情如水般温柔：“我也是呢。”
只有人类的思绪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如果一直是原来那个样子，人之子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的责任和自己的情感，只能让原本能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远离自己。
恩奇都在学习，他主动地前往名为乌鲁克的城市，混迹于市民之间，从他们的口中了解人世，不仅仅如此，每天夜里，更有神明潜入他的梦中一点一点教导他关于力量的使用。
他是神明最杰出的作品，用来紧系神明的器物，神之兵器本该冰冰冷冷，只知使命，由此与那位王互相扶持，并引导那位王前行。
可这命中注定的轨迹，却被一个闯入者破坏，但是那些高傲的神明并没有为此降下惩罚，用来驱赶这名闯入者。
他们默不作声，在米西亚未察觉到的角落，一步步引导人之子前往他背负着的使命里。
“米西亚，我先走了，回来会给你带你喜欢的东西。”恩奇都朝后摆了摆手。
“小恩，这一次还是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米西亚站在洞口，望着恩奇都的背影问道。
“不，乌鲁克里面人很多啊，我不希望有人看着米西亚哟，所以米西亚还是在家里好好等着我吧！”同样的借口说得多了是会使人厌烦的，哪怕这是恩奇都本身的想法。
米西亚目送着恩奇都远去，就像在阿瓦隆里目送着梅林离开。
“……为什么你们都有要做的事情呢？”
好半晌，他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无聊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蔓延，他从洞穴里拾起一件灰扑扑的斗篷将整个人遮住，往乌鲁克所在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