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月》薇雅2020

22、前篇六：逼宫

　　成康二年四月，唤月的十五岁生辰，由于刚刚出了守孝期，生辰宴只宜简单操办，皇室宗亲，天子近臣及家眷列席。
　　四月正是春光最灿烂之时，哪怕现在已经是红日西斜，暖风夹着桐花的香味，依然熏得人沉醉。
　　凌寒看着一行倦鸟归林，一朵桐花花瓣落在他肩头，被他拾起放进手心里。
　　“凌将军到得早啊。”
　　庆元殿外，安王远远便喊住凌寒。
　　凌寒施礼，老头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是该早些到，长乐长公主的生辰宴嘛。”
　　凌寒恭敬地陪着安王走着，并不答话。
　　老头儿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去年北狄作乱，你父亲要守边，陛下免了他进京述职，今年，我看他要来两次，长公主及笄了，如今也出了守孝期，皇上已命礼部挑选吉日，你们俩的婚事近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列席的人到了大半，施礼的施礼，寒暄的寒暄。申时一到，庆元殿中响起乐声，众人鱼贯而入，这热闹便从殿外搬到了殿内，直到成康帝带着皇后和唤月入席才静了下来。
　　“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长乐长公主殿下。”
　　“今天算是家宴，诸位不用拘谨。”
　　成康帝心情很好，众人当然感觉得到，便更加放开了些，等到歌舞乐人上殿表演时，彩绸翻飞间已是觥筹交错，频频有人向凌寒敬酒，而他则是一反常态地杯杯饮尽。
　　等到宴会进行到一半，庆元殿外的广场上放起烟花，照亮了星空，众人跟在成康帝身后，三三两两，或说或笑着走出大殿观赏。
　　凌寒站在最后面，看着笼罩在一片绚丽中的唤月，她穿着羽纱衣裙，恍若就要凌空飞起的小仙子正回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他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烟花过后，众人兴致高昂地回到宴席，却不知此时，数队人马暗中集结，正将庆元殿围个水泄不通。
　　御前护卫统领温彻得知后，立即前去查看，拦住了正在调兵的周子冲。
　　“快、快。”
　　“周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子冲看了他一眼。
　　“奉陛下之令，增派人手，加强庆元殿守备。”
　　“我始终在陛下身边，并没有听见陛下有这个命令。”
　　“西卫营做事还用不着小小御前护卫知道。”
　　说完便将温彻推到一旁，继续指挥起来，气得温彻手下就要上前动手。
　　“怎么说话呢，太过分了。”
　　温彻将手下拦住。
　　“此事蹊跷，你带几个人严密监视，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喏。”
　　温彻运功飞奔进庆元殿，在众人的惊讶不解中到成康帝身旁耳语一番。
　　只见皇帝“嗖”地起身，瞪着一旁待命的温彻。
　　大殿中瞬时安静下来。
　　半晌，成康帝才回过神来，刚要向温彻下旨，就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颇具气势地由远及近而来。
　　皇城禁军八大统领中的六人不经通传，披甲挂剑，大步走上大殿。
　　温彻领着一众御前护卫立刻拔剑上前，禁止几人继续靠近成康帝，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吓得席间有人当即瘫软在地，杯盘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这六人神情冷酷地看着，一言不发，陡然间，都向坐在右列席位的凌寒半跪行礼。
　　“公子。”
　　庆元殿死一般的寂静。
　　凌寒低垂着眼帘，放下已靠在唇边的酒杯，许久，他缓缓站起身，迎上成康帝程衍不可置信的目光。

　　北宸殿。
　　此时已至深夜，程衍急躁地来回踱步，瞥到窗棂上映出的一排排枪尖，又呆坐在御座前的台阶上。
　　忽然，他起身疾步走到案前，迅速地拿起笔蘸着墨写下一封书信，又悄声唤来一个内侍
　　“你出去，借着为我沏茶的功夫，想办法把这交给温彻，让他立即送往肃北大营。”
　　看到内侍顺利出了北宸殿，程衍终于稳住心神，信到了温彻手里就可放心，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稳住门外的叛军。
　　想到这里，他锥心刺骨般地疼痛起来，万万没想到，凌寒……不……父皇曾和他说过，是他大意了才铸成如今的大错。
　　程衍正思绪纷乱，北宸殿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吱呀……”
　　他抬头看去，凌寒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琉璃灯将他的影子倾斜着投射在地上，跟着他来到自己面前。
　　凌寒没有说话，递给程衍一封信。
　　程衍犹豫着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他让内侍传递到肃北大营的密信。
　　“你……”程衍怒不可遏，“那个内侍是你的人？”
　　“你传信到肃北大营也不会有作用。”
　　凌寒看着程衍，淡淡地说道。他拿出一件东西，那东西躺在他的手掌中，在灯火下闪着微光。
　　“肃北大营的兵符……居然在你手里？”
　　程衍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
　　不知过去多久，空荡荡的北宸殿中，程衍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帝和你都没有治国之才，若不如此，江山迟早要落入外敌手里。”
　　“先帝曾经提醒过我，可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凌寒背过身，神情莫辨。
　　“凌家只守江山，当初追随程氏先祖，也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家在宫里也安插了人？”
　　“是。“
　　“你们谋划多久了？”
　　“凌家代代都会做好准备，在我十二岁随父亲进京前，凌家便已决定这么做。”
　　“既然早就准备好了，你为什么不在先帝病逝时动手？那是最好时机。”
　　凌寒没有再回答。
　　程衍笑了笑。
　　“因为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