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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集 ...

  •   罗维诺显然低估了安东尼奥的热情,也高估了这个镇子的面积。
      事实上,罗维诺以为萍水相逢的青年,在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时候已经站在了他院子里,正帮他收拾那几颗显然营养不良的番茄苗。
      看见罗维诺出门来,安东尼奥抬起头,露出他标志性的阳光微笑:“早,罗维诺,睡得怎么样?”
      他今天穿比昨天更想一个种番茄的农民,戴着顶大草帽,一双沾满了土的厚手套,裤腿挽的高高的露出精壮的小腿,古铜色的皮肤非常健康。
      罗维诺很没志气的从头到脚欣赏了一遍,才嫌弃的低骂一声,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安东尼奥见他回答,笑的更热情了,连语气里都透着愉快:“打听下就知道了,拉姆斯卡不算大。”
      罗维诺不置可否,懒得理他,抬腿跨过已经彻底沦落为路障的门,准备去折腾自己的摩托车。
      他记得还有一点油,足够支撑他找到一个繁华点的城镇,挣到回来的油钱。
      他反正是不指望这个该死的镇子能给自己什么收益了。
      安东尼奥见他不搭理自己而去摆弄院子里那辆摩托车,好心的提醒他:“那车子我刚看了看,快没油了,你要不要加油?我记得镇子南边有个加油站……”
      正在摆弄邮箱的罗维诺闻言,抬头横了他一眼:“你借我钱啊?”
      谁知道安东尼奥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你要没钱,跟我拿就是。”
      罗维诺被他这么没防备的一句话惊得跌了个跟头,抬头一脸不可置信:“你这人没毛病吧?我才刚认识你一天,你就说能借我钱?”
      安东尼奥看着他,青绿色的眼睛眨了眨,那叫一个无辜:“你看起来挺可靠的,而且有困难……”
      罗维诺手上一哆嗦,差点把摩托车的零件卸一个下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大吧?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警惕吗?”
      安东尼奥听了这话,笑了起来:“没有那个必要,我信我的直觉。”
      罗维诺彻底不想说话了,再和这个毫无防备的白痴说下去,他自己都感觉要被拉低智商了。
      安东尼奥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认同,笑十分开心,顺便给这位新移民拉一拉好感值:“其实这镇子上的人都挺淳朴的,你在这里住久了就知道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罗维诺打断他:“那就先借个几百欧元来看看?”
      看着安东尼奥住了口,罗维诺心里有些莫名的快意。
      看啊,这世上的人就是这么虚伪,你说镇子上的人淳朴,其实排外排的不得了,根本一点不友好。
      你说你看我可靠,可以借我钱,但是我开口就是几百欧元,你也舍不得给那么多吧?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不虚伪的人,所有人都只是出于某些自己的目的,有限额的帮助你。
      虽然明白这是人之常情,然而罗维诺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了。
      该得到无条件的爱的年纪里,他失去了能给予这份爱的双亲。
      别人总说费里西安诺胆小懦弱需要呵护,而费里却其实并没有那么缺爱,他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只要他笑一笑,愿意宠着他的人能按威尼斯的贡多拉数量来算。
      表面上逞凶斗狠坚强骄傲,半点不讨喜的罗维诺,才是在心底里最渴求爱的那个孩子。
      然而能给他爱的人,如今都不在他身边了。
      他只好告诉所有人,我不需要爱,这样才不会显得那么难看。
      罗维诺擦拭着摩托车的车身。
      无论今天有没有钱,他都必须去打探费里西安诺的消息了,如果他挣不到回来的路费,那么只不过是把在威尼斯流浪变成在西班牙流浪而已,区别不算太大,虽然语言不通会让他更惨一点,可是谁又在乎呢?
      或许流浪着,流浪着,他也能学会西班牙语了呢?
      等他回到意大利,还可以做一份新的工作,带西班牙的游客逛逛威尼斯,比卖艺挣得或许多一些。
      他正这么想着,眼前的阳光突然被遮挡了,一抬头,安东尼奥正低头看着他。
      他一只手拿着草帽,微微喘息,看起来刚刚跑步回来,另一只手上握着一卷纸钞递给他:“我翻了半天,就剩下三百多欧元了,最近花的太多,没存下来。你够不够用?不够我再向姐姐借一些。”
      他背后是正午的阳光,灿烂无比,透过他的发,他的身影,那阴影像个坚固的堡垒将罗维诺仔细地护在了下面,唯留一点缝隙窜进了一束光芒,却绝不比这一瞬间那双青绿色眼眸中的光辉更煌煌夺目。
      如果贝尼尼曾见过他,那么太阳神福波斯的形象就会是一位棕发绿眼的西班牙青年。
      罗维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后又看向他手里握着的那卷钞票,理智让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接,可是那只手却抖的越来越厉害。
      过了半天,他突然一巴掌把安东尼奥伸过来的手打回去,接着有点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你个混蛋!安东尼奥!我没有见过比你更混蛋的人!白痴!猪猡!该死的保育箱!捣蛋鬼!”
      他凶狠的喊叫着,快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粗口都骂上一遍,在原地气的乱转,还跺脚。
      安东尼奥一头雾水,他其实不是很能听懂这样入俗的意大利粗话,但是这不妨碍他明白罗维诺生气了正在骂他,所以他更糊涂了。
      “罗维诺你……”
      他刚开了个口,直接就被罗维诺一巴掌堵了回去。
      别误会,罗维诺没揍他,只是气急败坏地伸手捂住了这个白痴的嘴。
      然后安东尼奥就看着这个暴躁的意大利少年真正像个他这个年纪的痞子一样,把脸整个凑近了自己,磨着后槽牙撂狠话:“你听着,安东尼奥·费尔……我管你姓什么叫什么,以后离老子远一点,听到没有,滚远点!你个白痴!大白痴!”
      说着他松开手,开始连打带踢,不由分说的把安东尼奥赶出了院子,把他一个人扔在矮矮的栅栏跟前喊着自己的名字。
      罗维诺继续凶狠的骂骂咧咧,狠狠的踹了一脚地上的木门,发泄了下不能摔门的怒气,就进了屋。
      安东尼奥又一次被留在了原地,表情有点茫然的委屈。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意大利男孩,他和我长得很像,大概十八岁,会弹琉特琴……”
      “你见过一个意大利男孩吗?他十八岁,他会弹琉特琴……”
      “意大利男孩,和我一模一样,弹琉特琴……”
      每到一条街上,每吹奏一首曲子,每碰到任何一人驻足,罗维诺都要不厌其烦的用英语重复这几句话,他的长笛箱子放在脚前面充当钱箱,上面还挂着费里西安诺的画像。
      他不知道费里西安诺如今长什么样子了,他失踪那年只有十三岁,如果他能够是十八岁了,那么一定和罗维诺记忆里的弟弟相比起来面目全非。
      好在他画技很好,费里西安诺又和他是同卵双胞胎,长相一般无二,只是神态更天真单纯些,照着样子画总不会相差太多。
      他来到这个稍微繁华点的城市里,用光了仅剩的一点机油,摩托车成了废铁一块,一早上下来,他的箱子里只有寥寥几块硬币而已。
      还不够吃个面包。
      而他还不能吃任何东西,一块干面包皮也不行,哪怕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可是这些钱他还要攒起来去地下市场,说不定能买到弟弟的消息……
      可惜他的身体不许他这么胡闹,脑袋里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提醒他已经是极限了,他本就清瘦,欧罗巴人种虽说高大,但是罗维诺绝对属于其中最小号的那一类型。
      何况他才十八岁,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
      一首《德梅塞曼》演奏了一半,他不得不停下来,承认自己已经透支到支撑不住了。
      打听的话语也变成了“请您给我一点吃的”。
      一开始还是英语,直到他站不住了,坐在街边上扶着长笛喘息时,已经神志不清的开始说起了意大利语。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过客们脚步匆匆,将他当做了街边不起眼的摆件。
      他连引起别人注意的能力都没有了。
      更别提他现在的声音越来越轻,几近呢喃,只是本能的念叨着“请给我一点吃的”。
      恍惚间有人凑了过来,塞了一勺东西进他的嘴里,清甜的果香味在口腔中蔓延,一直随着果汁滋润进了喉咙深处,让他恢复了一点神志。
      他茫然的抬头,是个正和蔼的笑着的老爷爷。
      心下不知为何有一点失望,但很快就被罗维诺刻意的忽略过去,他看了看老人手上,那是个红润饱满的番茄,老人正挖了第二勺要喂给他。
      罗维诺赶紧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放进口中,他真的饿急了,连话都顾不上说了。
      直到他把一整个番茄吃下去,才想起来自己应该道谢,还好老人还没走,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罗维诺站起来,结结巴巴的用英语说道:“谢……谢谢您……”
      谁知老人开口便用非常地道的意大利语回答他:“不用谢,孩子。”
      还带着佛罗伦萨的口音。
      罗维诺愣了愣,张了张口,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是个意大利人,可那又如何,这里的意大利游客和移民多的很,人家能够出于一点同胞爱给自己些吃的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可不能表现的太热情和感动,会让人以为是缠人的麻烦精的。
      经验丰富的罗维诺对着老人笑了笑,态度既热情感恩,又保持了恰好的距离,这是流浪这么久以来他在千百次的练习中掌握了的技能。
      老人果然没有任何被冒犯了的表现,也没有皱眉头感到厌烦,而是好脾气的又笑了笑,说:“小家伙你要不要去我的店里坐一坐,我可以给你吃的,只是我需要一个招揽生意的吉祥物。”
      罗维诺也笑开了,点头:“可以的,先生!”
      ……
      老先生给了他半盘披萨和另外几个番茄,罗维诺算是吃了这几天以来最丰盛的一餐。作为回报,他在老人的餐厅里用长笛将《小协奏曲》《威尼斯狂欢节》《意大利协奏曲》等等好几个拿手曲目演奏了一遍,得了无数客人的叫好,还有听闻的客人大老远的过来欣赏他的演奏,临走还要拥抱他。
      其中大多数,都是意大利人。
      当然,他们也给罗维诺带来了相当可观的收入。
      一个在餐厅里演奏的乐手和街头表演者,在观众眼里绝不是一个级别的。
      他们更愿意为相对私人的演奏埋单。
      罗维诺一边数着箱子里的钱,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没出息,忽而想起那些和他拥抱的人,那或是米兰或是巴勒莫的口音甚至佛罗里语……
      果然西班牙很排外啊,罗维诺想。
      或许安东尼奥除外。
      他很没出息的又去想那个浑身阳光的青年,想他流利的意大利语,想他毫无心机的爽朗笑容,想他递过来的那卷钞票……
      哦,该死,他就应该接了那卷钞票来着!
      低声咒骂了一句,罗维诺数完了剩下的钱,应该差不多能应付几天的。
      他数出大概三分之一,留在餐厅桌子上算是给老板的答谢,跟正在后厨忙碌的老爷爷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他正打算顶着傍晚的夕阳上哪儿给摩托车找个加油站,街那头传来一阵农用车的运转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罗维诺看过去,又是安东尼奥那张大大的笑脸。
      他还是戴着他那顶草帽,坐在驾驶位上冲罗维诺招招手:“好巧,我来这里送货,一起回去吧,车放后面就行。”
      罗维诺很想非常有骨气的拒绝他,不过累了一天的他绝对不愿意在此时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于是非常傲娇的哼了一声,任由安东尼奥下来把他的摩托车搬到农用车车斗里去,接着拉着自己也坐到了后面。
      而后他上了驾驶座,非常白痴的呼哨了一声,农用车突突突地开起来。
      这声呼哨把罗维诺吓了一跳,看着背对自己驾车的安东尼奥毫无所觉的样子,撇撇嘴骂了句白痴。
      ……
      这一路上安东尼奥的心情非常好,或者说罗维诺从来没见过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是他今天似乎格外高兴,一路上哼着曲调,驾驶的又平又稳。
      罗维诺顶着野外的风声仔细听了一会儿:“《回家》?”
      安东尼奥笑道:“听出来了呀。”
      罗维诺翻了个白眼:“我又不聋。”
      过了一会儿,又别别扭扭的开口道:“你……会吹萨克斯?”
      安东尼奥顿了顿,声音听起来没刚才那么兴奋了:“嗯,会,有机会奏给你听。”
      这是首游子归家的曲子,安东尼奥不知道自己不能回家的事情,罗维诺明白他是纯好心,也就没呛他,说了句:“算了,我不想听。”
      安东尼奥有点被打击到了,安静了半天,久到罗维诺以为他已经不想说话的时候,才说了句:“不吹《回家》。”
      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是一只小猫的爪子,一下子撩拨到了罗维诺心里的某根弦,他下意识的想暴跳起来发脾气,可是却又实在不知道气从何处来,连点暴怒的力气都没有,白白张了几次口,才语气不明的哼哼:“我不是生你气。”
      声音太小了,田野里风太大,安东尼奥没听清:“嗯?”
      罗维诺一脚踹上车斗边缘:“没事!”
      又过了一会儿,安东尼奥停下车来,转头问罗维诺:“我们歇一会儿,你要不要吃玉米面包?”
      罗维诺眼睛一亮:“要!”

      两人坐在野地小路边上啃面包的时候,天就悄悄地黑了。
      安东尼奥早有准备,拿出个瓦数极高的手电筒,打开了摆在地上,罗维诺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这个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且那个手电筒还好死不死的正照在车里他的长笛箱子上,带出了那张画像的大半部分。
      罗维诺画这张画的时候,完全是想着费里西安诺的神态来的,画上的费里小鹿一样的纯真眼神和嘴角灿烂的笑意,还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翘起的头发丝,绝对不会让人误以为是罗维诺。
      安东尼奥早吃完了手上的面包,看着罗维诺还在慢慢的啃着,接着目光游移,就落到了画像上。
      半晌,安东尼奥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我得和你道歉,罗维诺。”
      罗维诺动作一顿:“什么?”
      “餐厅老板是我叫去的。”安东尼奥挠了挠头发,“我进城送货,看到你在街边演奏,就忍不住看了看。你想要吃的,我想给你,可你之前表现的挺…我就拜托了我送货的那家店老板帮了个忙,没想到他还挺会利用的。”说完带着歉意的冲着罗维诺笑了笑。
      罗维诺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去:“……算了,你也是好心。”
      安东尼奥被他这个别扭的样子取乐了,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小罗维好乖。”
      罗维诺瞬间炸毛:“不要揉我的头发番茄混蛋!还有!那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然而安东尼奥的自来熟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他根本没打算改掉这个称呼,就像是没听见罗维诺的抗议似的,接着说:“小罗维,那个画像上的人,是你兄弟吗?”
      罗维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画像,一下子没了脾气,蔫蔫地说:“是我弟弟,费里西安诺。”
      安东尼奥看了一会儿画像,又转过头来端详罗维诺的面容,看的罗维诺再次炸毛:“你到底在看什么?!”
      安东尼奥笑了一声,说:“你们看起来长得很像,可其实又不像…”
      罗维诺已经吃完了面包,田野里的风有些冷,他蜷起腿,抱着自己的膝盖,说:“是啊,我们是双胞胎,可是从小人家就说我们不像。费里他爱笑开朗,讨人喜欢…那又如何呢,我是哥哥,总要承担的比他多。”
      安东尼奥又揉了他的头发一把:“没那回事,小罗维很可爱的。”
      罗维诺第三次炸毛:“说了别揉我头发!”
      炸到一半又泄了气,罗维诺接着抱着膝盖说起来:“我们还没上学时父母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来,费里和我,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他就是我活着的理由,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要像个哥哥一样给他庇护,让他能开开心心的一直笑下去…”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两人谁都没有很快开口。
      田野里的风轻轻拂过,带起了一阵微响。
      这阵动静过去,安东尼奥又开口问道:“你这次来西班牙……是为了他?”
      罗维诺点头,闭上眼睛,头脑中全是费里西安诺失踪前的样子,轻声说:“五年前他失踪了,在威尼斯,黑手党的冲突…我在威尼斯流浪了五年,才找到消息说有人在这里见过他。”
      罗维诺说完这句,又不说话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五年来的辛苦,他从心急如焚到绝望轻生,最后抓着仅有的一棵救命稻草死死不放,像个神经病一样。
      时间太久了,他早忘记应该怎么说了。
      他也忘记了,这与安东尼奥半点关系也没有,他一向不与人说这些,只会招人烦。
      但是安东尼奥,这个人就是有让他想说的感觉。
      似乎是……跟他说了也没关系。
      安东尼奥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嗯了一声,说:“你跟我说说细节,我找人帮你打听。如果消息属实,一定有人见过他。卡斯特尔就只有这么大,不会错过的。”
      说完又揉了一把罗维诺细软的头发,笑了:“小罗维一直以来,作为哥哥,辛苦了呢。”
      罗维诺这次没有炸毛,只是犹豫了下才把他的手从头上拨开,脸埋进膝盖中间去,半天才闷着小小的声音嘟囔道:“谢谢。”
      安东尼奥这次又没听清:“啊?小罗维你说什么?”
      罗维诺气急败坏地抬头,脸皮极薄的少年为了这句道谢急的耳根子都红了,大喊大叫起来:“我说了谢谢啊你个混蛋!你是故意的吧!”
      安东尼奥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
      买了油漆和刨子变身木匠。
      搅拌水泥扛着瓦片,又成了泥水工。
      电力公司一星期上门五趟。
      超市里大采购得用农用车拉。
      现在似乎是农闲的季节,又或者其实拉姆斯卡本身就没有农活,安东尼奥这段时间以来非常的闲,闲到拉着罗维诺把赛里斯爷爷这栋小房子彻底翻了个新。
      不仅屋顶补好了,重新装修了很多部分,新买了电器和家具,甚至还布置了花园,在院子里种上了康乃馨和雏菊,当然还有那几株已经开始结果的番茄。
      哪怕罗维诺再抗议着说自己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他还要出门打听弟弟的线索,也架不住安东尼奥多事的把镇上的医生喊来给他个全面检查。
      然后安东尼奥严肃的告诉罗维诺,他这么久以来的透支已经造成了身体底子的严重虚空,再这么逞强下去,还没等找到弟弟,罗维诺自己就要倒下一病不起了。
      想想那个后果,罗维诺只好瘪瘪嘴,妥协了。
      他能这么轻易妥协也是因为安东尼奥一直在托人帮他打听。
      他再怎么努力,也是个外国人,比不上身为本地人的安东尼奥在这方面得心应手。
      于是闲下来的时间,他们就动手收拾起了这幢房子。
      两个人当然干不成太多事,但是好在大家来帮忙了。
      一开始只有老医生,保利诺爷爷本来是城里有名的医生,回到家乡来过几年清净的日子,只是职业病改不了,看到罗维诺这么年轻的孩子折腾自己的身体,气的直敲拐棍,天天来看着他按时吃药,也就顺便和他改善了下关系。
      保利诺爷爷这个突破口一打开,罗维诺也学到些和大家打交道的诀窍,渐渐地镇子上的人们也就没那么排斥他这个外来者了,甚至一些年轻人在安东尼奥的带领下开始帮罗维诺修起了屋子。
      也不知道安东尼奥怎么和他们说的,大家都是考虑怎么结实长远怎么修,一副罗维诺要在这里终老的样子,时不时地还用西班牙语和正在干活的安东尼奥调笑,惹得听不懂的罗维诺一肚子火没处撒,只好冲着安东尼奥炸毛。
      而安东尼奥每次都好脾气的给他顺毛,时间久了罗维诺也就不太反对他揉自己头发了,最多就是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哼一声。
      房子大件工程早就完工,帮忙的人也都回去了,剩下的小细节事情都是安东尼奥和罗维诺自己在处理。
      最后一片玻璃稳稳地按在了窗框上之后,天已经黑了,但是院子里新修的灯非常明亮,照的很清楚。
      罗维诺看着修缮一新的小屋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开始有点懂那个素未谋面的爷爷。
      这屋子的品味很好,却不是华丽的风格,处处透着一股子温馨的味道,连挂在栅栏上的花篮都是花纹简约的,只适合种雏菊这样的小东西,衬不起玫瑰的华丽妖冶。
      这绝对不是那个老花花公子的风格,但这确实是一位名为赛里斯的老人的风格。
      罗维诺觉得,或许这位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爷爷,其实心底深处也有那么一丝柔软,想着何时能够与爱人安静如水的生活,任凭爱情细细淌过岁月的每一道痕迹。
      可惜他还没能实现这个愿望,就去世了。
      或许说,他只在买下这个房子的那一瞬,才有意识到自己也向往那样的生活。
      安东尼奥看着罗维诺,见他盯着房子发呆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罗维诺,醒醒,你还没吃晚饭呢。”
      罗维诺反应过来,转而看着他:“那晚饭呢?”
      这几天三餐都是安东尼奥准备的,有时是他带来的现成品,有时是带了菜过来,他们一起在厨房里做饭。
      安东尼奥笑了笑:“今天到我家里去如何?我姐姐一直想见见你。”
      罗维诺愣了:“你姐姐?”
      “我姐姐佩德罗。”安东尼奥说,“她一直在外地工作,最近才回来,她是个有趣的人,我想你们会很合拍。”
      罗维诺想象了一下一个长发穿裙子的安东尼奥,浑身恶寒了一下,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去,点头应道:“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过审,求过审,求过审,求过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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