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丹青不知老将至

5、无果的爱恋

　　“也许是前世的姻，也许是来生的缘，错在今生相见，徒增一段无果的爱恋。顾倩，我真的对不起你……”

　　顾倩从“黄粱一梦”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小出租屋里照顾高英。
　　前一天晚上，顾倩陪着高英吃药。高英疼到脸都扭曲了，不停地哀嚎，发出刺耳的尖叫。原本周正的五官都拉扯开来，这一看，竟不像个人，看着像一个骷髅头。
　　顾倩看着高英难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是哗哗地流：“高英，再坚持一下。吃完药好了，再坚持一下……”
　　每天这种事情都要发生一遍，已经持续一个月了。顾倩开始是爱着高英的，可这种生活反复折磨着她，她的心快要死了。
　　她爱的可能只是以前那个帅气，阳光的高英。现在呢？高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骷髅一样，拖累着她。久病床前无孝子，放在情侣身上，也是一样的。

　　顾倩看着高英吃好药，再嘱咐他睡下，她就累倒在床边。她看着高英憔悴的睡颜，又望着窗外的夜空。北极星一如既往地亮着，这个世界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忙碌地运转。多个人或少个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真累啊。”顾倩静静地想。

　　白澈领着沈清和慕容畔走过长长的奈何桥。身边飘浮着一个个灵魂。一个接着一个，如浮萍般抓不住自己的归宿，不管生前如何风光如帝皇，亦或者贫贱如蝼蚁，现在竟是殊途同归般的可笑。
　　慕容畔看着鬼魂们一个个面无表情的飘过，心中也感慨万千：“在我身边。飘过的鬼魂中，会不会就有我认识的人呢。可那又如何，生命不可逆。再思念也是无济于事。”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到了寿菊堂。
　　寿菊堂虽在阴间，可他们制作出的药品也会在人间偷偷流传。毕竟是阴间的药品，使用时总会也写副作用——像高英疼得生不如死。
　　药品的效果堪称一流，要获得也要付出代价——像顾倩为了高英，付出了二十年寿命。
　　万事皆有条件。
　　白澈和沈清出示了阴间工作者的木牌，寿菊堂的守卫把他们带去会客大厅。
　　寿菊堂堂主看起来年岁已高，德高望重地往八仙桌旁一坐，慕容畔对长者本能的尊重便流露出来。
　　堂主让侍从端上茶水点心，客客气气地向沈清赔罪：“先生，这次是小女做得不对。待会儿我便让小女跟随先生上到阳间，给那位姑娘请罪。”
　　沈清微微一点头，把茶杯端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算是给足了堂主面子，尝了茶香。
　　堂主微怒地朝身后一吼：“杨絮!还不过来！”
　　杨絮——也就是寿菊堂的少主。不情不愿地走进会客厅，向沈清一欠身：“先生，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就跟随先生向顾小姐道歉。”
　　沈清看着父女态度还过得去，懒得管什么人情世故，只想着赶紧把事情解决：“那我就先带杨小姐走了。再会。”
　　白澈掏出符咒，在手指上划了一刀，鲜血滴在符咒上，顿时，杨絮和他们的身上燃起了蓝色的鬼火。待火灭时，人已经回到了阴间中转站。

　　沈清从怀里拿出一盒榴莲糖交给白澈：“辛苦你了，改天去阳间找我，我带你去宠物店撸猫！”
　　白澈看着他苦笑：“也就你喜欢吃榴莲糖了。行吧，撸猫的事可当真了。”
　　沈清盘算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慕容畔这大傻子：“慕容先生，您第一次到阴间，还好吧？”
　　慕容畔愣了一会儿：“还好吧。阳间总是忙忙碌碌，每个人仿佛内心都存着深仇大恨——像我们学校的学生，有很多都是费尽心机地朝自己的欲望奋斗。但同时，又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像友情，爱情，亲情。在这里，每个人似乎都是冷冰冰的——像那些鬼魂，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生前的事情全部都会遗忘，也不会记得在阳间思念他们的人。细想一下，太可怕了。”
　　沈清看着他，心中深深地沉了下去——自己追寻慕容畔几百年的过程中，难道真的只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吗？他是否早已将自己遗忘？
　　但现在，他还在我身边，那我还是有希望的吧。沈清叹了口气，仿佛把他几百年沉重的思念与苦闷全部叹出体外：“别想那么多了。白飘画好符咒了。我们上去吧。”

　　沈清带着慕容畔和杨絮回到“黄粱一梦”，还没来得及歇会儿，乐伊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沈清你怎么这么慢！刚刚顾倩打电话来了，说高英的病情突然恶化，呼吸越来越弱，危在旦夕！”
　　杨絮慌了神：“我以为我引以为傲的药还能再拖一会儿的，还真是准时啊。”
　　沈清眉头快皱成了“川”字：“行了，别废话。赶紧去他们住的出租屋！”

　　沈清办事一向高效，约摸过了十分钟，一行人赶到出租屋门前，敲门喊顾倩：“顾倩！在吗？快开门。”
　　“啪嗒”一声，门锁从里面被打开。顾倩脸色煞白，面无表情：“大师，小姑娘，还有慕容老师，你们来了啊。”
　　慕容畔快急疯了：“你怎么愣神了？什么情况？高英呢？他还好吗？”
　　顾倩像是才反应过来，眼泪后知后觉的落下，砸在顾倩在路边摊买的毛衣上，发出无声的悲伤：“高英，他死了！连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了！”
　　杨絮倒吸了口凉气：“真的死了？！跟我预料的一样？药效过了！”
　　顾倩后知后觉地嚎啕大哭，哭得悲痛欲绝，连邻居也推开门看看情况。
　　沈清推开了一点门：“先进去吧，我们看看情况。”

　　床前的高英不复曾经的活力与阳光，像个平常的死人一样，身体变得冰凉，再不会露出让顾倩心动的笑容。
　　沈清用手摸了摸高英的侧颈和手腕，说出让顾倩绝望的宣判：“确定了，他真的去世了。节哀顺变。”
　　顾倩眼里看不出一丝感情，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握着高英的手。
　　慕容畔推了推杨絮：“诶，你要解释啥来着？”
　　杨絮反应过来：“那个，顾小姐，我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向您请罪。”
　　众人的目光落在杨絮身上。

　　杨絮喝了口水：“高英的病，就目前你们的医学水平来讲，要想只好他就是痴心妄想。他的病会导致他身上的各个器官衰竭，最后致死。我可以制作出延缓他病情的药。可是制药原料有一味很独特——就是要另一个人付出他的寿命，就相当于一命换一命。我只要了顾小姐二十年的寿命，是因为她还年轻，我不希望她未来碰见更好的人却无寿命消受。顾小姐这二十年的寿命，只够延缓高英一个月的时间。因为是他人的寿命，强行以药物的方式进入高英体内，就会发生排斥反应。这也就是为什么高英在服用药是会剧痛异常。”
　　慕容畔了解了前因后果，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那为什么大师说你闯祸了啊？”
　　沈清掏出一个破旧的本子，吹了吹灰尘：“呐，几十年前阎王殿和阳间签订的协议，我们工作人员一人一本。上面详细说了，像寿菊堂这样的门派，所制作的药品都是一一对应的。像这次，付出的时候顾倩的寿命，在制药时，也会加入高英的心头血，来明确药物的服务对象。如果不小心流入他人手里。那么服药的人将会生不如死。就是这个道理。”
　　顾倩听完了前因后果，忽然在杨絮面前跪下了。
　　杨絮虽是少主，作为小辈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大礼：“顾小姐，这次是我请罪，您不用这样啊。”
　　顾倩又抽泣起来：“如果没有你，可能高英一个月前就死了。虽然照顾他真的很辛苦……但还是，非常感谢你！”
　　杨絮扶起顾倩，彻底没辙了。只好轻轻拍着顾倩的后背安慰她。
　　慕容畔和沈清无奈地看着她俩，这次事件算了结束了。杨絮这没心眼的也不用去阎王殿领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