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风尽起》阿兔噜

1、1

　　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 夏天的蛙虫总是一刻不歇地鸣叫着，明晃晃的太阳也照的头晕眼花。一个被晒得皮肤黑黝黝的人影此时正顶着烈烈的日光如同游鱼一般自如穿梭在水塘里，一片片碧的发亮荷叶已经被狡黠轻快的起伏扑断了一大片，远远望过去如同荷塘突然秃了一块。 “哎哟！缺德哟！”远远看到动静的老头快步小跑到塘边，看着一大片七零八落的荷叶气地只拍大腿，接着怒冲冲地指着塘里突然被吼地懵敦敦停下来扑着水的人说：“你这人哪儿来的？这样糟蹋粮食今天你可跑不了了，还不点上来跟我走一趟！” 褚禾被一顿爆发骂懵了，愣愣看着岸上跳脚的老头往岸边扑腾过去，期间又硬生生从折断不少荷叶才从细密的绿海里创出一条路，头发花白的老头在岸上看着硬是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儿里不知道该骂什么是好了。 一上岸，褚禾就被老头的巴掌钳住了手臂，在这穷乡僻壤里大都是干了一辈子活儿的庄稼汉，就连三岁小儿身上都有一把子力气。这老头大手沟壑纵横甚是粗糙，紧握之下褚禾疼地龇牙咧嘴连忙解释。 “大、大爷！有话好说！真是对不起了我这才从山上出来饿的实在是不行了，这池塘我也不知道是您家的啊！哎等等，我衣服！...大爷您让我把衣服穿上先啊！”褚禾一边被拽着手往前走一边弯腰顺手从土坝上把一块儿乌地看不出多少白的布料薅起来往身上套。 老头看褚禾一边从一块儿奇怪布料里钻出头和两只裸露的手，穿着及膝短裤的两双被烤了一天的土坝烫地直跺的脚踢啦进只有一块板儿和细带连起来的鞋里似是怒气更大，“奇形怪状！”老头怒冲冲地甩下一句，拽着褚禾头也不回地往远处村子里走去。 被拽着一路小跑的褚禾穿过层层田坎终于进了一片破落的小村庄。褚禾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古代人好不好说话，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嘛，这他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穿过来就运气不好落在山里迷路两天，他也不会饿的看到荷叶想到莲藕就头昏眼花不能自控啊。想到这，褚禾抬头打量了一下被老头从村尾闯到村头吆喝出来的村民们。 站在村口老树下，一个个身着朴素短褂，无论男女老少都身材都颇为结实健壮的包围下，老头指着褚禾骂骂咧咧地道“这小子，在村东头水塘里那可是狠狠糟蹋了好一片荷叶啊！” 褚禾脸上发烫，有点难以启齿地开口解释，“那个，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了，确实是我不对，我就是太饿了。”看着 村民们因为老头的话眼神突然惊诧愤怒起来的褚禾顿了顿，有点怂怂地又开口说：“其实我一个人流落贵地，刚从村那边大山里摸索了两天才出来，我就是想挖一截藕填填肚子，但是怎么也挖不到，不知不觉就弄折了这么多荷叶...” 围了一圈的村民脸上虽是愤愤，但听说褚禾是从山中迷路下来，脸色好歹也回转了些，连最初那个怒火冲天的老头深色也都平和了许多。看这青年虽然肤色较深，但皮肤细致五官爽朗，也不像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穿着打扮虽然怪异了些，虽说天热也不至于手脚都裸露在外，连头发都一头短岔怪异不已，看来也确实像是遭了难以言说的难哟。这时候 一个缩在大人腿边看热闹的三五岁小男童允着脏兮兮的大拇指开了口：“莲藕不是秋天才有嘛。” 褚禾一听突然憨住了，所以他掘了人家大半荷塘，还浪费体力饿地七荤八素，敢情是根本白用功？！！ 牵着小孩儿的妇人看那穿着落魄的青年突然憨傻了的表情尴尬一笑，把小孩儿往腿后拽了拽。看着周围村民一脸看 傻子的慈爱神色，仿佛配合着悲凉的心情，褚禾的肚皮轰鸣地更愉悦了。 —— 就着寡淡的野菜和酱萝卜，褚禾一碗接一碗往嘴里扒着粟米饭，恶狠狠的姿态惊地一旁端着碗看着的妇人硬是没好意思下去筷子夹菜。青年直到吃到第四碗速度才渐渐放慢下来，看着满脸惊愕的妇人青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一口白牙锃光瓦亮。 “张婶您也吃啊！我真的是饿坏了，吓到你了吧。”褚禾脸上有点烫，不过好在肤色健康也透不出那股薄红。 张婶看着青年捧着碗似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也抿嘴笑了笑道：“这可吓不到我哟，我就是看你吃饭的样子想起了我家小丁，看他吃饭啊，也是一副吃什么都特别香的样子。”说完妇人摸了摸旁边捧着碗乖乖用勺子拔饭的小豆丁 ，正是方才教了褚禾莲藕长成季节的小孩儿小丁与那位妇人。看自家小孩儿向褚禾搭了话，刚好自己也有些恻隐之心，于是正好收留褚禾一顿晚饭了。 褚禾闻言抿了抿嘴，想起刚刚小豆丁叫张婶祖母，算起来年纪张婶也不比褚禾的母亲大出多少岁。但古代人结婚一向较早，年纪轻轻却成了家才是大流。而张婶家里却无男性身影，看院子里有些散养的鸡兔等家畜应该是靠此谋生 ，看来张婶也跟自己一样，怕是早早就失去亲人了吧。 看青年吃干净了碗里最后一颗粟米，张婶心里不觉地对褚禾又多了几分好感。此时天色也渐渐沉了下来，张婶快速收拾好了碗筷，在围布上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对褚禾道：“褚兄弟，你看天色已晚了，婶一个女辈也不便收留你歇下，想来想去适合的也只村东那方兄弟家，婶给你寻个住处也好。”说到这，张婶牵着小丁领着褚禾便出了门往村尾走去。 宁静的村落随着烈日渐沉，吹来的晚风里似乎都伴随着东面水塘里荷花的清凉香气。看着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 ，走在晚霞映射下来宁静村道，旁边田埂上小孩儿们打闹的嬉笑伴随着大人们倚在门口大喊着，什么小猪儿小狗儿回来吃饭了的粗俗小名声声入耳，深吸了一口香气，褚禾心里突然被安抚了一般的宁静。

　　村头到村尾也不过短短一段距离就走到了，眼前的便是张婶口中那“方兄弟”的院落了。院子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进院落，外面看不分明，不过却是青瓦白墙砌的，看起来比村里其他村民土筑的屋子要好上不少。

　　“褚兄弟，这院子主人姓方，听说他原来是城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因为身有隐疾才来这乡下好生静养，虽然咱们不常见到方兄弟，但他品性可是一等一的好，褚兄弟我看你也有难处，张婶替你说去，你大可放心借住在方兄弟这里再做打算。”张婶叮嘱了一番道。看褚禾闻言点了点头才抬手敲响了眼前大门。

　　不多时，吱呀一声响木门边里就露出了张约摸十三四岁的圆润乖巧的脸，见到门口张婶牵着小丁带着一位年青男子，门内小姑娘忙把大门打开，笑嘻嘻地说道：“张婶来了呀，公子可等你们一会儿了。”

　　张婶听到听到这话有丝好奇“难不成方兄弟知道我会来不成？”

　　小姑娘又咯咯一笑道：“公子哪儿会未卜先知呀，不过是听说下午时村长似乎往村领来了位生人，张婶还带他回去招待了一餐呢，天色渐晚想也是要歇脚的，这村里能有闲屋待客的可不就是公子家了么。”说着小姑娘仔细看了看褚禾，见他生的清爽俊朗态度也不由得更亲切了三分。

　　张婶听罢这也跟着笑了起来，嘱咐了一番褚禾，又托小姑娘与那方公子致谢后才牵着允着大拇指的小丁离开。

　　小姑娘笑嘻嘻地邀着褚禾进门，一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奇怪的褚禾，看到褚禾仅到眉梢的头发更是盯着瞅了好几眼。

　　进门就是一堵竹架编成的绿植墙映入眼帘，风吹着藤蔓植物的绿叶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看起来雅致又有趣。绕过竹墙，不算太大的院子就展露眼前，左手边是两间屋子，一间门廊上还堆着少许柴火，看来是下人的住处和厨房，正中是大堂一间掩上门的屋子，是主人房了，右手边也是两间屋子，应该就是用作客房或其他用途了。

　　褚禾一眼就扫了个八九不离十，剩下的就是院子了。院子不大但是却打理的有些精致，堂屋与大门和左右厢房的连接都是细石子路，左手屋子前开垦出一块菜地，种着青青翠翠的一片蔬菜。主屋门前位置种了一颗黄桷兰树，树身十分高大，茂密的树影投下来遮掩了大半院子，树下摆放着一方石桌和两根石凳，旁边零星栽种着几笼不知名的花草，树上白玉一般的花朵偶尔被夏风刮下来几片花瓣，香极了。

　　这时，堂屋旁的房门一声轻响，从屋里出来了个身着浅豆绿长衫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