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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替死鬼程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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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次夜探哲王府,已有一个多月,通过小兰和小萍的不时报信,夏晴柔对哲王妃的状况了如指掌,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药济量过猛,原以为两个月后才发作的病症,提前了。
哲王妃由一开始的食量递增,到现下每顿饭无肉不欢,且一定不能重复,哲王妃自称要偿到人间最美味,可夏晴柔知道,哲王妃在遮掩,她的味觉已发生了变化,吃过一次的肉食,再吃,便会美味全无,皆是苦酸味,无法下咽,而她身体对肉食的强烈渴求,逼使她不得不每顿吃大量的肉食。
哲王妃自从爱吃肉后,便闭门不出,连哲王爷都拒之门外,坚决不见,只留贴身服侍丫鬟,熏心阁封闭,里面发现的事,外人无从知晓。
王府里负责伙食的是叶管家,他是哲王妃乳娘的相公,平时很受王妃器重,虽说只是个伙食管家,却很有油水,且仗着哲王妃的名头,私下作威作福,谋财害命,奸淫民女,无人敢管。
因着哲王妃的喜好,叶管家四处搜罗各种肉食,可京城菜市上的肉食种类再多,也经不起王妃的一餐一换。一次,叶管家略动心思,找了位坊间名厨,对王妃吃过一次、剩余的野猪肉变着法子精心地烹饪一番,好了后,叶管家亲自偿了一口,完全品不出之前的肉味,且味美无比,香气四溢。
不过,那盘肉端入熏心阁后,立即听到哲王妃大发雷霆,狂怒暴吼,一声令下,将叶管家拖下,活活鞭刑致死,不顾往日一点情分。
哲王府里的下人噤若寒蝉,特别是顶了叶管家职责的程著。程著一边哀怨自己命苦,一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打理哲王妃的膳食,他怕一个不小心,便像叶管家一样,命丧黄泉。
虽不知王妃是怎么识出吃过一遍的肉,但有了叶管家的教训,借由对叶管家之前买的肉食不甚清楚,程著找到一种肉,便立即报上详情,请示王妃,如此,到时即使货不对版,王妃也不会重罚他。
今日,程著带着王府四精卫来着临壁镇,夏晴柔一眼认出程著,买鸡也是为了他,把握了他的心理,想他上当,当然很容易。可程著几十年的管家不是白做的,他为人十分精明奸滑,且狠绝毒辣,做事细心稳重,不喜授人把柄,留有后患。
不管真假,光是鸡凤的一番说辞,程著便打定主意不能错过,先让精卫确定夏晴柔并无一点功夫,买下鸡凤付完钱,待夏晴柔走后,精卫一路跟踪,程著让精卫取回银票,万不得已,取其性命,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杀害季缚的徒弟,可大可小,若是明里,季缚救过皇上,他一纸玉状,程著必会死罪难逃,但若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再怎么神医也无可奈何,神医仅仅是一位神医而已。
马车外,两精卫肃穆立守,马车内,程著抱着鸡凤,满脸厉色地对着一跪地的老妇人,老妇人低着头,全身瑟瑟发抖。
“这鸡,是从何而来?”程著眯了眯双眼,看着老妇人,阴沉地问道。
“民、民、民妇家、家养的。”老妇人微抬头看了眼那鸡,怯怯地回答道。
“你家何处?”
“灵、灵山脚下的、的麟潋村。”
“它可是吸取山中灵气,逐食山中灵草,饮用山中仙露,养成不凡之体的鸡凤?”程著眼珠一转,对于人人都说有灵气的灵山,他颇了解。
“啊?”老妇人闻之一怔。
“大胆贱妇,还不快快从实招来!”程著一声怒斥。
老妇人一抖,连连磕头:“官、官家大老爷,民妇自家养的母鸡,用来救儿的啊…”语无伦次,让程著火大,一脚踏翻老妇人,厉声道:“你只说,它究竟是不是鸡凤?”
老妇人不知他所说何物,吓得忙艰难地爬起,一味地磕头低泣。
程著抬脚正准备狠狠地踹她,外面传来:“官家大老爷,这位大娘都说了,她家养的母鸡,用来救儿的,你问鸡凤,应该问我,因为只有我知道。”话落,人已坐在宽敞马车内,翘着二郎腿,一脸笑容地看着程著,程著一惊,只觉车帘飘动,眼前人影一晃,车内坐着一人,他张口即叫人。
“不用叫了,他们四个暂时起不了身。”
程著心中猛地一沉,脸色灰白,额头渗汗,双眼紧盯着夏晴柔:“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程著心中惊骇不已,王府的四精卫,竟然毫无声息地让人轻易放倒。
“唉,都钱货两清了,还非得把我请来,盛情难却,在下只好免为一难,耽误点时间来此一趟,看看程大老爷还有何咐吩。”夏晴柔笑容不变,从身上掏出一菱角,边剥边说道。
去皮后,露出嫩白的菱角肉,程著看了,面部肌肉一抽,那玉赐的龙白玉……
夏晴柔抬头,顺着程著的眼光,看着菱角,勾起嘴角,捏着未去皮的菱角一角,微一举手示意:“想偿偿?”
“呃,不、不,小、小神、神……”
双指一捏,菱角肉滑叽一下准确地嘣入夏晴柔的口中,抿嘴嚼动,嫩脆、清甜、爽口,“我姓夏。”夏晴柔又摸出一个菱角继续剥,头未抬地说道:“让大娘先出去呆会吧。”
程著挥挥手,老妇人下了马车。程著放下手中的鸡笼,对夏晴柔抱拳一揖,恭声道:“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夏公子,望夏公子大人大量,不和小人一般见识!”程著看出眼前的人绝不似外表一样单纯无害,收了心神,暗自稳住,镇定地应付。
“呵呵~~”夏晴柔低笑:“程老爷”
“小人不敢,夏公子唤小人程著即可。”
“程著,你可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夏晴柔面带笑容,闲闲地说道,边说边打量车内四处。
程著面部微一扭曲,随即恢复,沉声道:“小人今日实不该得罪夏公子,无奈过错已铸成,望夏公子念在小人一家老小无人照顾,放过小人一马,小人虽是王府一管家,日后,若用到小人的地方,万死不辞!”程著知道,今日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但却绝不能硬来,惹对方一丝不快。
“万死倒不至于,在下还不喜欢滥致人于死地。”
程著面色微一松。
“不过,你既欠我的,我就得要讨回来,这样吧,日后,凡事需要你的地方,你只要做到万事不辞就可以了。”夏晴柔爽快地兀自决定道。
程著毫不犹豫恭敬地回道:“是,夏公子。”此一时,彼一时。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程著从心到脚,全身彻底凉透。
“程著,豫贵妃的玉体养眼吧。”夏晴柔凑到程著耳旁,出其不意地低声道,随后坐回榻上,一脸无害的浅笑。
程著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全身僵硬,面色惊恐,不可置信地瞪着夏晴柔。窥视皇帝的女人,即使是无意的,这事惹是传出去,自己就等着灭九族吧。原以为百密无一疏…
扑通一声,程著跪地,扯住夏晴柔的袖子,老泪纵横:“夏公子,求求您,饶了小人这一回,以后,小人心悦诚服地听命于您,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一马当先,绝不迟疑,绝无二心!”程著面色急切,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肺掏出,以证忠实诚意。
夏晴柔微一抬手,挣开程著,扬扬手,转身推开一门板,翻马车隔间里的东西。王府的马车,都比一般人家的马车阔气,不但大,还有隔间。隔间里全是王府采买的东西。
“这是你今天买的?”
程著一愣,随即抹掉眼泪,一番惊吓后,声音微哑道:“是的,夏公子。”程著很会查颜观色。
“公子,这些都是一般物品,若您需要,小人可给您尽数送去。”程著放低声建议道。
王府买的东西,当然都是极好的。
“这怎么好意思啊。”话说不好意思,双手却没停地动作起来,挑选上了,程著连忙上前帮忙。
精挑细选后,车内翻得一片狼籍。
“公子,您要的都打好包了,要给您送去么?”程著殷情地问道。他手脚利索,打了足足两布包,一大一小,全是菜,有荤有蔬。
“不用。对了,程著,顺便把大娘送回去,她儿子交给你,记得照应好。”
程著忙点头答应。
“这个给你,哲王妃每餐膳食里放点,再改变下烹调方式,你便自此无忧。”夏晴柔抛给程著一小纸包,程著慌忙双手接住。
“放心,不会害你,你可以先试试。”
“是、是、是,小的听您的。”程著点头哈腰,连声应道。
‘好事’要多磨,哲王妃的症状提得太前,反而达不到意想的效果。夏晴柔咧嘴邪笑,拧起两布包,悠悠离去,十万两银票,程著一句没提。
夏晴柔一走,程著的脸唰地沉下,双腿发软,全身汗湿。对夏晴柔,他是又恨又怕,全家小命掌在他手,前途堪忧,却别无它法,只能先把那该死的夏公子当尊佛供起来。
想他程著这辈子,事事小心,步步为营,从一个马房桃马粪的奴仆,做到如今令许多人敬畏的王府总管家,算计了多少人,谋化了多少事,靠自己的手段和心计,稳当当的一路平升,从没出过任何差错,可算来谋去,临老把自个儿算进大坑了!
豫贵妃,左相左清翼的小女,皇上的宠妃,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今年三神节皇上亲临国祀庙膜拜,过后,皇上临时起了雅兴,携同皇后和豫贵妃,游玩春恒园三日,春恒园是哲王爷专为哲王妃建造的庄园。
春恒园离国祀庙不远,依灵山而建,园子很大,风水极好,里面建设繁华奢侈,仅是园中的一花一草,都是难寻的珍品,园中的花匠有二十多个,都是从各地搜罗的种植花草树木的好手,他们各有所长,各管其精通的花草树木。星日国,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而春恒园,四季如春。园中楼台亭榭、琉璃瓦房,各具三国风情,设计独特精美壮观,让人叹为观止。
春恒园除了奴仆,只有哲王爷、哲王妃、夜天元进住过,它耗时三年,花掉钱财无数,堪比皇家园林。哲王爷单为哲王妃建了这样一个园林,可见他对哲王妃的宠爱,更可见皇上对于哲王爷的宠信。
春恒园内有个极大的天然浴池,叫落榃,池水是从灵山流淌而下,天然浴池,天然构造,里面的水,不见流动却另有通处,几处进水,一处出水,池中永远是活水,池子四壁是花岩石,池底厚厚一层天然鹅卵石。落榃沐浴,冬暖夏凉,四季皆适,且灵山之水,经常浸泡,可润滑皮肤,使之晶营剔透。
皇上皇后驾临,哲王爷哲王妃陪同。哲王爷看重程总管,授予他重任,程著不负所望,指挥人手尽心侍候,一切做得妥妥贴贴。
皇上、皇后和豫贵妃三人都喜欢落榃,日里流汗,晚上池中沐浴,一身凉爽舒畅。最后一日夜晚,皇上在落榃浸泡,突然旧疾发作,急传随行御医。皇上早年御驾亲征,左背被刺一剑,有时候冷暖差别多大受到刺激,背部便会一阵阵疼痛,不能根治,只要喝了御医调的药即好,而那药,每次都要现调,否则过了时辰便无效。
随行的赵御医急急地调好药,送往落榃,路上遇到一御林军,莫名地被阻拦下来,那御林军命令经过的程总管将药送往落榃,说皇上急命御医另有其事。
程著不疑有它,不敢怠慢,赶到落榃,却看到了惊人一幕,皇上变成了豫贵妃,只见豫贵妃正好背着他,脱完衣服,准备踏进浴池。
程著急速悄声隐退,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路来落榃,十分鬼诡,竟未发现一个御林军,甚至任何一仆从。
程著走向别院,遇到王府的奴仆才知道,皇上已移驾寝室。好险,程著虽然觉得不对劲,但确定并无任何人发现后,便装作早就知道皇上移驾寝室,调动心绪,将药送去,后来,一直无事,直到今日。
程著不知道,那个御林军其实是夏晴柔,她乔装御林军,夜游春恒园,发现这是一个阴谋,看到被陷害的御医年纪不大,长得俊秀顺眼,而程著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便自作主张地当场换人。后来‘恰巧’赶来的几个御林军,被夏晴柔打晕了,夏晴柔并不是好心地要救程著,而是突然单纯得就是不想让那主使之人阴谋得逞,一句话,她就是一坏心眼的人。
程著是不幸的,却又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