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灰色11月 ...
-
31
“啊。啊？啊……啊。”倪臣把四个声调的“啊”字全感叹了一遍，盯着魏远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他听到了什么？
魏远说他有喜欢的……男孩子？
魏远眼光丝毫不躲闪，直直的望进自己的眸子。
倪臣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逗他玩。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好像都能解释通了。
为什么魏远对女生这么冷淡；
为什么魏远从来不跟男生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魏远……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他有喜欢的人。
倪臣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不能接受？”魏远淡淡问了一句。
倪臣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就是……有点太突然了。”倪臣眼神闪烁，倒是不敢看他。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魏远笑了笑：“因为我认为我们是朋友。”
倪臣心里发酸。他很高兴魏远能够信任他，又有些心疼。
“我很理解也支持你。爸爸，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守这个事情。”倪臣郑重其事地许诺，竟生出了想要保护他的意味来。
魏远：“这个无所谓。别人知道或者不知道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顿了顿，复又认真地盯着倪臣的脸，“我只在乎，我喜欢的人怎么想。”
倪臣被他盯得舌头打结，口里发干。他还没见过神色这么认真的魏远。
“你…喜欢的人不能接受？”
魏远摇摇头，别有深意：“应该可以接受。”
倪臣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指：“你…问过他了？”
“还没有。直觉。”
魏远看到倪臣一直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眼底带了些笑意。
倪臣：“那你喜欢的人，我认识吗？”
魏远点了点头，逗了逗他：“但是更多的我就不告诉你了，就当是我的小秘密。”
倪臣撇了撇嘴：刚刚还说是朋友，现在就有小秘密了。
倪臣去楼道里抽了两根烟，魏远便没跟着了。
刚刚的恋爱烦恼已经被魏远自曝的消息冲击到了九霄云外。他把自己和魏远共同认识的男生都排查了一个遍，脑子里乱成一团。
魏远喜欢的男生是谁现在倒是没有这么重要。重要的是，倪臣终于发现自己对于魏远，那惊人的占有欲。
一想到魏远会跟那个人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一想到魏远会跟那个人谈天说地无所不谈；
一想到魏远会跟那个人牵手……甚至亲吻……
他就十分抗拒。
倪臣觉得自己脑袋可能是坏了。他不能接受魏远身边的位置会逐渐被其他人取代，他不能接受魏远最亲近的人会不再是自己。
即使……
即使他并没有这个立场，也不能改变这注定会发生的事实。
两根烟的味道散去，倪臣重新回到寝室。魏远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魏远。”倪臣唤了他一声。
魏远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魏远有些犹豫。
倪臣盯着魏远的唇，比被于霜告白时还要紧张。他生怕这张嘴会说出“父子”这样的话来。
“……最好、最信任的朋友，现在应该是。”
倪臣敛了眼，看不清是高兴还是伤心。
“那以后如果……你喜欢的人接受了，请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魏远心里一痛，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嗯。”
32
倪臣给于霜发了条消息。他没有勇气正面面对她。
于霜：你想好了？
臣哥：嗯。
倪臣今天不仅想清楚了，心里还有了两个秘密。一个魏远的，一个自己的。
可能是用脑过度，他早早就困了，在他昏昏沉沉睡着前，邱锋还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的鸟啼声把倪臣吵醒。他很久没这么舒服的睡过一觉了。
他坐在床上发呆时，魏远已经收拾好了。
魏远敲了敲他的床沿，小声问他：“一起去吃早饭？”
倪臣脑袋里还是一堆稻草。他似乎应该拒绝，并早点习惯不再是魏远最亲近的人的日子，他心想。
“好。”倪臣从床上利落地爬下来。
习惯的事以后再说吧。
吃完早餐，又陪着魏远在湖边练完发声。倪臣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当成最后一次在把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上次说要让他带自己去播音社玩的约定还没实现。
要是能早一些了解他就好了。
倪臣厚着脸皮缠着魏远教他吐纳，他深吸一口气将胸腔撑到极限。
真疼。
回去的时候沈嘉还没醒，邱锋一夜未归，刚回来坐在桌前走神，眼神木讷。
倪臣本来想关心一下，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心情，便也不多管闲事。
那边魏远倒是意外的出了声：“邱锋，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白？”
邱锋如梦中惊醒，从桌前猛地站起来，极力想掩饰什么：“啊，啊。我没事，我……我昨晚约了同学出去通宵，忘了跟你们说了。”说着逃也似的冲出了门。
沈嘉被关门声吵醒，迷迷糊糊地问了句“锋锋回来了？”
倪臣应了声，看着魏远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发酸。
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连室友的醋都要吃。
倪臣悄悄凑到魏远身边问了句：“……你喜欢的人，不会是锋锋吧？”
魏远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这么问？”
倪臣不太好意思：“没，没啥，就是随便问问。就是觉得你蛮关心锋锋的。”
魏远无奈，自己平日里最关心的人是谁他还不清楚吗？
“不是。你别多想，你别在心里把所有认识的人都猜一遍。”
倪臣给魏远堵地说不出话，默默把沈嘉的名字咽回了肚子里。
33
魏远有些后悔这么冲动地跟倪臣摊了牌。
这一阵子虽然表面上两个人亲密如常，但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微妙。
魏远觉得倪臣有些心事开始不愿跟他说。他还没想好怎么诱导倪臣跟自己敞开心扉，工作室和老刘那边突然的行程把他的时间都占满了。
工作室那边有个新年企划要他配合，老刘也提出要让他参加12月份的省级电子科研比赛。
在他跟倪臣说起今后一段时间可能要工作室、实验室两头跑时，倪臣的反应似乎很平淡。淡淡一声“我知道了”也没有多问。
魏远有些怀念水房里那个笨拙地表达不满的倪臣。
或许，还是介意的吧。他叹了口气。
倪臣发誓，今年的11月份是这辈子他过过的最无聊的11月。
大三课少，他除了上课也无事可干。邱锋和沈嘉天天泡图书馆，而魏远跟他打了招呼后就是天天实验室、工作室两头跑。他起床睁眼面对的就是魏远空荡荡的床铺，晚上上床抱着手机时，魏远可能才刚刚进门。两人唯一的交流可能就是上课时不经意碰到的胳膊和零星时间里的几条带有时差的微信消息。
倪臣早上醒了躺在床上，没有动力下床。他点开和魏远的对话框。
今日 7:13
魏远：早餐放你桌上了。
昨天 13:09
魏远：吃过了。你呢？
昨天 11:18
臣哥：吃午饭了吗？
前天 19:20
臣哥：好。
前天 19:07
魏远：实验报告我放在书桌右上角了，你帮我交给学委吧。记得做课设，周三检查进度。
……
两人默契的心照不宣，又似隔了山海。
倪臣下床，打开手游。明明是个少女恋爱游戏，却热衷于给玩家发刀：女主最近忙着收集文献资料与男主渐渐疏远，而男主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别的女生。这么俗套的恋爱剧情居然也能让倪臣动气。也不知是不是他陷入得太深。
他拼命戳着学长的看板。
--“拉着我的袖口不放，可是想我了，嗯？”
声音有些相似的学长成了倪臣唯一的出气口。
带着微信群里的女孩子打了几局游戏，倪臣接到了表妹方羽的电话。
方羽是他小姨家的女儿，比他小一岁。但和他同年同班上的幼儿园和小学，关系相当亲近。两个人高考后也同时报了b市的大学，现在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西。
方羽:“臣臣哥，我到你学校啦。”
倪臣有些吃惊:“小羽你来我学校干嘛？”
方羽:“当然来找你玩啊！你最近不是在家族群里说最近没什么课嘛，我就来找你啦。”
倪臣自然了解自家表妹的脾气：“三年都不见你来，这次到底有何企图？你快给我老实交代。”
方羽嘿嘿一笑：“臣臣哥，就是那个……我爱豆下午在xx商场做活动呢，嘿嘿。”
倪臣叹了口气，方羽追星少女的属性不敢告诉家里，他平时没少给她打掩护。什么周边、同人、签绘海报买了一大堆，收快递怕被发现就往他家里寄。有次收到个等身的半裸美男抱枕，害得他差点被家里以为是gay。
方羽生怕他不答应：“哎呀臣臣哥，就这一次，好不容易我爱豆来做一次活动，你就跟我一起去嘛。不然我妈肯定不让我去。”
倪臣最怕方羽撒娇。一米七的少女撒娇想想都让他发毛。
“好好好，收。你在东12教学楼等我一会儿。”
倪臣到东12教学楼门前，方羽正站在树荫下玩手机。为了见爱豆，倪臣一眼就发现方羽是精心打扮过的。一头黑亮的长发到腰，超短裙露着两条细长的白腿。引得路过的男生频频回头。
倪臣黑着脸走到方羽身边，一个爆栗砸在她脑门上：“你怎么大冬天的穿这么短的裙子？”
方羽不甚在意，亲亲热热地就挽了上去:“臣臣哥，你好慢呀。”拧着脖子差点落枕的男生们都一脸失落。
倪臣无奈：“你也不怕老了得风湿。”b市的11月气温只有个位数。
方羽笑嘻嘻：“我穿了肉色打底裤，你们直男看不出来的。”
倪臣也不好意思低头盯着方羽的腿看，只好随她去了。
两人坐上的士往商场去。市中心的商场离倪臣的大学还有些远，打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更别提碰上堵车的时候。
倪臣看着前方的车队长龙有些烦躁，方羽坐在后座刷着微博倒是悠哉悠哉。
“小羽，你那个活动什么时候开始？”
方羽看了看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倪臣差点没从前座跳起来:“三个小时？！”那场活动应该是下午5点开始。
方羽：“是啊，早点去占位置呀。我们群里有人早上8点就到了。不站的近一些，哥哥哪能看到精心打扮过的我balabala……”
倪臣摇摇头，追星少女简直太恐怖了。
到了商场的活动区，倪臣简直觉得是走进了人山人海的火车站。一大群妹子挤在商场大厅看的倪臣眼晕。
倪臣看了看悬挂着的巨型海报，觉得那小明星看着眼生。
“这不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小鲜肉吧？”倪臣有些迷惑。
方羽理直气壮：“我爬墙了！”
倪臣:……呵，女人。
方羽和网友接上头之后良心发现，将工具人倪臣早早打发走。让他自己去商场逛逛，看上什么她来买单。倪臣做了个太监跪安的姿势，嘱咐她注意安全后就溜了。
虽然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知道商场有啥好逛的，但总比混在妹子堆里让人自在些。
倪臣坐着电梯上上下下，将运动区和男装区逛了三遍。
最后还是找了家咖啡厅，玩起了手机。倪臣给魏远发了条消息。
臣哥：爸爸，在休息吗？
魏远没回。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连个涟漪他都没看见。
方羽倒是没闲着，一边排队一边使唤自己表哥。
方羽：臣臣哥，我没时间逛街，你帮我把这条裙子买了吧。在3F xxx,我穿L码的。
方羽：【图片】
臣哥:……知道了。
倪臣觉得这条消息至少有使自己的心情好一点。
34
魏远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倪臣和一个女生手挽手走在一起。女生很高很漂亮，和倪臣很搭。
他本来应该目视他们走了以后，再去街头乘车回学校，司机已经等了他半个小时。但是自己手脚好像都不听使唤，就这么直直地迎了上去，嘴里还喊了声“倪臣”。
魏远就这样莽撞地撞进倪臣惊讶的目光里。而一旁的女生好奇地望着他。
他看见倪臣拿着印着女装品牌的包装袋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倪臣看见他有些窘迫：“魏远？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去工作室？”
“刚刚出来，正准备回去。”
方羽拽了拽倪臣的袖子,小声问：“臣臣哥，这是你朋友？”
倪臣嗯了一声，说:“是我室友。”
方羽很高兴，大大方方地向魏远伸出手：“你好，我是方羽。”
魏远滴水不漏地笑了笑，回握了一下：“你好，魏远。”又转向倪臣，“逛街？”
方羽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让帅哥知道自己是来追星的，抢在倪臣前面答话:“对！我让臣臣哥带我来这逛街……”
倪臣没说话。
“这么晚了，一起回学校？工作室的车……正好在前面，要送我回去。”魏远语气淡淡。
倪臣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送她回去吧。她不是我们学校的。”
魏远点头，没多强求。“那你们注意安全。”顿了顿，复又补充了一句,“倪臣，帮我和沈嘉、邱锋说一声。”
“今晚我回家，就不回寝室了。”
倪臣走出去老远，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
方羽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了一路好帅，他也没听进去。把方羽送回学校，她又闹着要魏远的微信。倪臣一句“他喜欢男的”成功让方羽收了声。
再回到寝室，已经10点多，魏远今晚果然没有回来。
倪臣一身力气散尽，栽倒在床上。就好像下午他在唱唱跳跳、长相精致的小男星身上，建立起的最后一点“也许我并不喜欢男生”的自我安慰，也在晚上撞见魏远的时候分崩离析。
如果魏远伸手来摸，就能感觉到他升高半度的体温。
怎么会突然碰到他。
原来他去的工作室那么远，结束的这么晚。
今天晚上……他不回来。
想给他发消息。
倪臣把没电了的手机插上充电线。
微信上魏远的消息框上有一个红色的1。
今天 20:57
魏远：刚刚结束。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灰色1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