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狼为伴》书一酒

4、初至南园镇

　　喧闹的市集上，是小贩的吆喝声，泥泞的地面一直从脚下蔓延至集市的另一端。
　　街边的小贩很懂这里的规矩，摊位被摆成笔直的两条线分列在道路两旁，忽有街旁大娘气不过小贩东西太贵同他争吵，小贩又气不过大娘做事不讲道理，如此一来二去，总之两人会摧枯拉朽般地推搡起来。
　　宋尘白很少下来集市，他总是觉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多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耗时还费力。直至出了聚满人烟的集市，他方才觉着喘息过来，自然地舒了口气，果然他还是不喜人多嘈杂地地方。
　　顾风左右望了望，才将宋尘白拉至无人的墙角，忧心忡忡道：“你不舒服？”
　　宋尘白不动声色地将手腕抽出来，避过顾风逼人的目光，无所用心地回答：“无事”
　　顾风将信将疑，又直愣愣地盯着宋尘白的双眼看了一会，那应当是一双十分深透的眼睛，他心知这人此刻不会再同他说实话，只得就此作罢，再询问下去答案也不会有所改变。
　　两个人一路上一语不发，偶尔顾风投宋尘白以灼灼的目光却都被瞪了回去，路边打糕店内身材健硕的小伙瞧了一眼，在旁向着掌柜感慨：“这二人相貌如此出众，竟都是哑巴，实在可惜了，不然我都愿意为我妹子去说媒。”
　　掌柜的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瞧那个红衣裳的，那布料可是长安的布行特有的，此人定是非富即贵，不要说是哑巴，哪怕是个腿脚残缺的怕是也不少姑娘求着嫁。”
　　顾风倒是吃了一惊，他从前只道是宋尘白喜欢这布料，却未曾想过其他，如此看来，他师尊竟是个实打实的有钱人？
　　这镇子看着不大，可这路实在是斗折蛇行，绕的人头晕目眩，二人不知费了半天时间才将将走了一半路程。
　　霎时间，阴霾骤起，黑云倾动
　　南园镇被密布的阴云笼罩其中。
　　暗影虚晃一过，宋尘白反应极快，神色紧绷近似以备战的速度从袖口抽出红尘，逼仄的小巷此刻显得比往日更为压迫。
　　顾风率先察觉出问题，张口打破这紧张的氛围：“那鬼似乎并无恶意。”
　　宋尘白深吸一口气，他方才是过于紧张，他这徒儿说得似乎并不是没有道理，那黑影虽有意在他们眼前晃动，却不曾有过半分的攻击的趋势，反倒是想要将他们向着某处引领。
　　可三十多年的除鬼经验告诉宋尘白，那鬼一定是只厉鬼。
　　身死即化为鬼魂，无杂念着被超度，有执念者最终化为厉鬼。
　　化作厉鬼，其一项特征便是无法拥有自己的灵智，无论生前再如何行善事，一旦化为厉鬼，便只能任由自己的魂魄被其灵魂身处的恶念支配。
　　宋尘白踟蹰不定，他们现在就如同无头苍蝇，找不到方向。
　　他起初的想法是进了镇子先找到那报案的老妇人了解一番，却不曾想还未进人家家门便受到了这样一番“礼遇”。
　　顾风试探着喊了声“师尊”，见宋尘白回过神，便接着道：“不如我们跟随那厉鬼向前探去，或许更好。”
　　“嗯”宋尘白轻敲击着手中的扇子，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贫瘠的山头被当地人所弃，只留下一间残破不堪的茅草屋。
　　那厉鬼将他们带到这附近又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年久失修使得本就不坚实的墙面缺出大块，四面墙只剩下了三面，使得整间房子摇摇欲坠，仿佛一只野兔奔过，茅草屋便会应势倾倒。
　　顾风一脚踏进屋内，一阵恶臭袭进鼻腔，隔着鞋底传来湿软的触感，顾风毛骨悚然，脚下一坨完全腐/烂的肉，或许是老鼠，或许是其他动物的尸体，顾风几次想要呕吐都被自己生生憋了回去。
　　他忍者恶心屏住呼吸继续向里走去，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一桌，一床铺，一茶杯而已。
　　顾风将这间屋子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没发现异样，只差将这屋子拆开看看那墙里镶的是什么。
　　顾风隔着面墙隐隐听到有谈话的声音，探出大半身子，猛地吸了一口空气，胸腔顿时顺畅起来。
　　老妇人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拉着宋尘白的手不肯放开，絮絮地说着：“道长，求您救救我们阿英，救救我们阿英。”
　　顾风阔步走上前去，先是望向宋尘白道了声“师尊”，再转向老妇人，语气不甚友好：“您是？”
　　老妇人自顾自道：“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是大善人，求求二位道长，不，二位仙人救救我们阿英。”
　　宋尘白示意顾风不要说话，关切地向妇人询问：“您是那日去霖岁峰寻我们的阿婆？”
　　阿婆急切地点着头，几缕已然花白的头发散落下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强烈的不安之中，一阵阵冷汗从额角钻出，喃喃道：“救救阿英，救救阿英。”
　　宋尘白微微笑道：“您放心，阿英会没事，您不如先给我们讲一讲在阿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婆疲惫地跪在地上，只是摇着头，再摇着头
　　“那孩子是在六岁那年来到的我们家”
　　“是阿英？”
　　“是阿郁”阿婆声音微弱地发颤“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害死她的”阿婆从怀中摸出一把掉了叉的梳子，颤抖着递给宋尘白。
　　这是阿郁的遗物
　　宋尘白授意顾风将阿婆送回家中，他自己是懒于与人交往，能避则比。
　　顾风在回到这里时，宋尘白已然靠着一颗柳树睡得正熟，他忍不住凑上前去，这人身上总是散发着风信子的香气，令人沉迷。
　　顾风忍不住凑上前去，将脸贴近他的师尊，在宋尘白脖颈间嗅了嗅，眼神却飘到了宋尘白眼角的泪痣，眼尾红红的，是梦魇？
　　宋尘白在顾风靠近他的时候就醒了，只不过这种时候醒来实在太过尴尬，却不想这小子越来越没有规矩，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颊，宋尘白由内而外地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