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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钟情不负(修) ...

  •   天色晴朗,天际的蓝被阳光染得明亮照人。
      只是这样好的天气并没有多少人乐意享受。偌大的宅院中倒着几棵大树,绿影婆娑的枝繁叶茂一夜之间也已枯黄凋零。
      小鱼儿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他在尚自半梦半醒的江玉郎前额亲了亲,忖度过后,决定再出去瞧瞧铜先生抑或邀月,顺道再要些昨夜那药丸。
      那药丸已被他和江玉郎一面聊天一面吃光了——小鱼儿当然不会想为邀月省下东西。她愈是生气,他就愈是高兴。

      他推开门,就瞧见那个白衣胜雪的孤傲背影,与依旧一身黑衣的木夫人清冷地立在树荫下。
      由于昨日铜先生盛怒之下劈倒的大树,此刻庭中树木零落,一夜之间翠叶枯黄,带着几分萧瑟,缓缓落于一白一黑的衣摆上。
      道是别番凄凉景。
      铜先生没有回首,负手背身,冷冷道:“习武之人能起得这么晚,无怪你打不过花无缺。”
      小鱼儿自当是耳旁风,笑道:“我打不过他你们不是开心得很么,正好可以让他完成任务。”
      他语锋一转,正色道:“我们还是有些胸闷气短,你们昨夜出手真是重啊……你昨日那药还有么?”
      铜先生眼中闪过冷酷之色,冷笑道:“哼,你莫忘记,我就算没办法杀了你们,却能让你们受活罪的。”
      小鱼儿神色不变,笑嘻嘻道:“但我们若活生生病死了,你的计划也就全完了,知道么?”
      铜先生变色道:“你……”
      小鱼儿扶着头叫道:“真是糟糕,我的头有点晕了……”他眨了眨眼睛,道:“我晕倒是不要紧,可江玉郎若是有些抱恙让我看得心疼了,或许会绝个食,一起早点死个痛快……我们若想要自杀求死,你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铜先生气得仿佛眼神都在发抖,大喝一声,伸掌重重印在三人合抱的大树上。叶落如雨,粗糙树皮立刻出现寸深掌痕。
      木夫人瞧着他们,眼中有着点点新奇,语声却一如昨夜的冷漠:“拿去。”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包袱,里面不仅有昨夜铜先生扔过的那药丸,还满满的尽是些常用药材,应有尽有。
      小鱼儿笑道:“多谢多谢……这么善良的夫人,却找了个脾气差的相公,实在败兴。”
      铜先生苍白纤细的手掌发抖,满是恨毒的冰冷凤目骤然瞪住他:“你!”
      小鱼儿笑嘻嘻对他作了个揖,拎着一包药材,竟就要大摇大摆地回房。
      “慢着。”铜先生勉强抑制了怒火,喝住他道:“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小鱼儿干脆利落地承认道:“情人关系。”
      铜先生眼底划过一线震惊和讥嘲,一字字道:“你竟真的好意思说出来。”
      小鱼儿道:“我为何不好意思说?感情之事本是正常的,我喜欢他亦是件平常不过的事,无需大惊小怪。”
      他云淡风轻的一番言论,铜先生神色更加冰冷,而木夫人眼底竟焕发了一种奇异的光彩,并非寒冷或是鄙夷,而是一种纠结痛苦的奇怪情愫。
      铜先生负手道:“你可知他父亲是谁?”
      他只道小鱼儿一概不知,打算在他道出“江别鹤”的时候告诉他江别鹤正是害死他父亲江枫的那个江琴,再好好欣赏他震惊痛苦的模样。
      只可惜小鱼儿知道的比他想象得多得多。他泰然笑道:“江别鹤,或是江琴?”
      铜先生身子不易察觉地一震,木夫人忙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被那利刃般的眼光扫过时微微一颤,垂下眸子,缓缓放下手。
      铜先生厉声道:“那你可知,江琴本是你的仇人之一?你爱上他的儿子,本应对你的父母有愧?”
      小鱼儿叹道:“你们为何都在意这些?我父母的死和江玉郎没有关系。他现在已跟了我,何况江琴既然是我仇人,我又何必要因为讨厌的人而放弃我喜欢的人?”
      铜先生道:“你……但他毕竟是江琴之子,素性阴险毒辣,你难道……”
      小鱼儿笑了笑,淡淡道:“即便他是个坏蛋,我还是该死的想吻他。”
      他语锋一转,笑道:“真是奇怪,这些事你们了解得如此清楚。但据我所知,移花宫,才是利用江琴的人……看来你果然与移花宫主交好,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江湖秘辛。”
      铜先生霍然回首,身形如一片乳色轻雾,转瞬已飘动至小鱼儿身前:“你胡说什么!”
      小鱼儿大笑道:“我若说错了,你何必发怒?”
      铜先生身子微微颤抖,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待他施然回房,铜先生才怒道:“哼,我真没想到……江枫的儿子,竟会是个如此不长进的。依你看,那小子是否猜出了你我的身份?”
      木夫人垂下眼帘,淡淡道:“即便猜出了也无妨,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也逃不出我们的掌握,不是么?”
      她语声虽冷硬,其中却含着一分难以察觉的颤抖,似是冰冷寒流下的一脉温凉,潺潺动人,又难以冲破冻层,破壳而出。
      她吸了口气,展颜道:“姐姐,他们现在活得愈快乐,愈顺心,死的时候就愈痛苦,愈悲伤。我们让他们快活几天又何妨?”
      铜先生默然半晌,缓缓冷笑道:“呵,不错。他们只有三个月好活,就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死前的乐趣。”

      小鱼儿拎着药进屋的时候,江玉郎已经合衣立在窗前。
      他回过头来,一时之间,全身上下似乎只剩双唇残余血色,其余皆是黑白。惨白的脸,漆黑的衣服,浓墨的眼睛,平添一种颓唐凄厉的美。
      江玉郎淡淡一笑,道:“他们被你气得不轻。”
      “他们想逼我,没那么容易。”小鱼儿说着,手里也不闲下,毫不客气地把他拉回来,随手拣了一件皮裘严严实实地裹在他身上上,只露出一张白净脸蛋。
      江玉郎低头拨开毛茸茸的绵软毛领:“习武之人,哪里有这么怕冷。”
      小鱼儿翻着那些药材,闻言直接伸手在他额间弹了一下,道:“不穿着就躺回去,再发起热来还不是我照看你,莫要给我添麻烦。”
      江玉郎目光幽邃地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何必……我一介薄情寡性之小人,如此而已。”
      他已是浮萍一叶,随波逐流。遗世美玉,琢痕刻骨。
      年少的蛇蝎早已连毒液和鲜血都挥洒殆尽,余下一副淋漓五脏和刺鳞皮囊,旁人拎着只怕觉得漂亮之余尚是刺手。江小鱼却将他视如珍宝地捧起来,抱起来,拢在怀里。即便被他的獠牙咬穿了掌心,也不生气。

      “有人说过,若是我不要他了就咬死我,你该不会忘了?”小鱼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想来是面前的人又犯了多愁善感的毛病。“我可不想死。”
      江玉郎忍不住扑哧一笑,面色稍霁:“你……”
      小鱼儿眸子一眨,笑道:“若是想报答,不如以身相许?”
      江玉郎扬了扬苍白的尖下巴,眉宇间的风情逐渐显山露水:“那就看鱼兄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时刻都给。”
      江玉郎眸光闪烁,装模作样地诚恳颔首:“既然如此,小弟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小鱼儿旋过身来凝注着他,嗤笑道:“我要听真话,你对付女人那套口蜜腹剑对我不管用。”
      江玉郎哑然失笑。他说话向来玲珑婉转,一时要真情实意地直白一回还真是羞于张口。
      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不就好了,这小子非要搬到台面上来说个清楚么?
      思虑动荡,他一双黑白莹莹的眸子浮现几丝运筹帷幄的奸诈,虚张声势步步为营:“你若钟情,我自不负。”
      声线冷静戏谑,似春日野草里藏匿的赤狐,慵懒且阴险。
      小鱼儿好整以暇:“好算计。你总是给自己留好后路。若是有个变数,你便敢趁机逃了,是不是?”
      “你若是敢为我死,”江玉郎狡黠一笑,圆滑婉转,一字字道:“……我又何尝不能为你。”

      接下来堵上的亲吻更似噬咬,是尚未成年的野兽之间的厮杀较量。江玉郎一动不动地任他亲吻,热情洋溢地拼命回应,直到嘴角一痛。这点痛他虽不放在眼里,但还是为之一醒。
      罪魁祸首笑着舔去他唇边红玛瑙般的血珠,眼底烧出足以席卷旷野的野火:“疼么?”
      江玉郎懒怠地舔舔自己的鲜血,诚心诚意道:“疼。”
      “我信你一回,记住你的话。”那人抓紧了他的肩,一字一顿:“我若不负你,你绝不能负我。”
      江玉郎的肩被捏得生疼,却忍不住轻抬嘴角对住那双眼,字句自舌尖滑落。
      “一言为定。”
      赌约既定,万世无阻。

      时光荏苒,物华未休。
      转眼已是他们被困的第五天。
      自知逃脱无望,小鱼儿就随遇而安地苦中作乐。他口才智慧在当今江湖可当前列,即便铜先生也难以企及。他噼里啪啦提出数则刁难要求,譬如大半夜要洗浴、下雨天要吃川菜等等,却又拿捏分寸,将铜先生气得脸面涨红,又无可动手,只得百依百顺。江玉郎往往想笑又不敢笑,担忧感也不知不觉散去几分。
      这一个清晨,小鱼儿还未醒来,就已觉出了那如兰如馨的醉人香气。
      他本以为自己还是和江玉郎住在那个客栈里,但他一睁眼,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是间陌生的屋子。仅有的摆设便是一张床、一套桌椅以及一个巨大的衣柜。被褥芬芳柔软,仿佛被浸在花海里熏过一般。
      他揉着眼睛,立起身来。于是,他就瞧见了立在床头的两个绝色少女。
      她们头戴花冠,身披轻衣。左边的绝色少女青丝如瀑,眉若新月,明眸朱唇,气质清雅;右边的少女雪颊丰润,瞳如点漆,嘴角一粒美人痣却为稚气未脱的面庞添加了几分妩媚风情。
      她们娇艳如花的面靥上古井无波,没有任何血色,也无任何表情。
      小鱼儿眼睛一转,喃喃道:“我这是在哪里?”
      少女依旧面如冰雪,一声不响。
      小鱼儿又道:“是你们的主子要你们在这里的么?”
      少女们一动也不动,两双秋水瞳眸里空无一物。小鱼儿忍不住跳起来,大声道:“你们说话呀!难道你们是聋子,瞎子,还是哑巴?”
      他伸出手,似乎要碰一碰少女的脸颊,看看她们究竟是活人还是雕塑。那左边的少女面无表情,手却忽然动了,莹润的指甲上涂了鲜红艳丽的凤仙花汁,五根削葱般手指却像是五柄小刀,刺向小鱼儿咽喉。
      小鱼儿轻轻闪过,倒也不恼,反而笑道:“原来你们还是活人。喂,既然我醒了,我可就要出去了。”
      他起身套了双柔软的丝履,作势要往门外走。两个少女身形一闪,一左一右地挡在他身前,神情冰冷,不发一言。
      小鱼儿只好又坐在床上,道:“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没人来找我,也不让我出去逛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歪着头想了想,又道:“江玉郎呢?和我同来的那个男孩子,被你们弄到哪去了?”
      见少女们依旧漠然无谓,小鱼儿摸了摸下巴,忽然错身闪过。少女们如影随形,仍旧拦在他身前。
      小鱼儿眼神闪动,长叹道:“该死的女人,你们不让开,我就出手了。”
      他话音未落,屋子的门却开了。铜先生又走了进来,一双锋芒冰冷的眼睛自面具的眼洞里利剑般望出:“你以为我会让你出去?”
      小鱼儿终于将他逼出,这才满意地坐回床上,拍了拍手笑道:“你自然不会放我出去,我也不想出去,我是管你要人的。”
      铜先生目中又射出了骇人的光芒,冷笑道:“你要见那小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扔出一个卷轴,小鱼儿下意识抬手接住:“你练好这几式武功,我就把他带来。”
      小鱼儿展开卷轴一看,终于动容道:“移花宫的武功?”
      铜先生冷笑道:“不错。你现在的武功根本不足与花无缺抗衡,是以我才会给你这些移花宫中的秘典。”
      他竟然会传授小鱼儿武功,而且一出手就如此大方,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小鱼儿皱眉道:“我能不能与他抗衡,关你什么事?你们不是都一心盼着我死么?”
      铜先生道:“你与花无缺要决斗,势必要死一个。死的是你还是他,我都不在意。”
      小鱼儿兀自皱眉思忖,铜先生已拂袖走了出去。他喃喃道:“这人简直有毛病,他究竟要谁杀了谁?”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在椅子上坐下摊开卷轴细看。卷轴上不但有一行行清秀整洁的字迹细致书写练习方法,甚至还绘上了一招一式的例图,笔法细腻,炉火纯青。这一个个招式,锋锐,简单且有效,正是花无缺那种繁复招式的克星。
      小鱼儿看着看着,不觉入迷,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又一次被敲开了。一列面带轻纱的少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道香气扑鼻的菜肴。
      她们无声无息地放下菜后离去,那圆脸的少女似乎是该休怠了,也跟随她们退了下去,只留下那瓜子脸的白衣少女立在床前。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比写文难,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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