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少爷》枫

2、第二章

　　当初而立之年的林老爷子在寿辰上感慨了一番大朝盛世，提前老花的眼睛突然用具有可持续发展前景的长远眼光瞄准了境外旅游住宿业，在考证了林家祖业所在地的繁华和西北的荒漠程度之后，林老爷子毅然变卖了祖产携家带小在宁国和越国的边境上开了一家小旅馆，名曰：半道栈。原本林老爷子的祖产也就是繁华京城里的一间落魄小客栈，如今搬到了荒凉的驿道边上也不过是换了个地点罢了，房子还因此变宽敞了所以林老爷子一家人都很看得开。
　　林老爷子二十八岁才娶的妻，一娶就娶了俩。正房孙氏相貌普通不但精于女工针织还是理财好手，二房梁氏貌美如花厨艺了得，许多邻居对林老爷子的齐人之福羡慕不已，主人公林老爷子每每听到这样的夸赞总是感动得眼泪横飞，生生把而立之年的脸笑得挤出了两层皱纹。其实，两位夫人八字不合，一见面就是唇枪舌战，往往闹得家中鸡飞狗跳、人畜不宁，但这俩女人似乎又很有默契，只要林老爷子一出面立马变成标杆——枪打出头鸟——两位夫人的争吵总是在一同数落丈夫的不是中落幕。
　　说到林老爷子的两个儿子，林老爷子就那个伤心哇。
　　尤记得，大儿子在搬家后的八月出生，相貌端正平和与他爹很像，抓周还抓了个算盘，乐得林老爷子的小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地得意啊——后继有人啦！乐没过三日，两位夫人竟为一只母鸡的归属权大打出手！吓得奶娘抱着大儿子从后院跑进了客栈，跨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跤，凌空而起的林大少划了个不甚优美的弧线向对门一桌武林人仕飞去，摔倒的奶娘听得有人竟喊了一声 “暗器”便吓得晕了过去。截下“暗器”林大少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妖艳女子，林老爷子闻声赶到之时只见那女子冲襁褓中的林大少妩媚一笑，娇声道：“好儿子，以后跟着干娘，负尽天下女子可好？”林老爷子闻言血气上涌竟昏死过去！
　　待得林老爷子苏醒过来，床边坐着传说中与某人“大打出手”却毫发无损的梁氏。
　　梁氏柔情万种地摸着林老爷子因昏迷倒地而磕肿的前额道：“今天那是我师姐，源儿交给她衣食无缺，不用担心。”
　　林老爷子双目圆瞪：“那可是我亲生儿子！”
　　“也是我儿子！” 梁氏双目微眯寒光冷咧，“你个死相，没事要来这块鬼地方开家创业！咱儿子那是宝贝，敢情你就让他在这吃糠咽菜！”
　　林老爷子闻言全身一颤，忙堆起了笑容：“那是那是……”
　　梁氏再度变回温柔可人状：“老爷啊，儿子不过是送去我师姐那儿学艺嘛，有个一技之长好傍身不是？”
　　林老爷子想起那位师姐对大儿子说的话全身又是一阵颤抖。
　　梁氏继续说：“您看，等他十五岁就接回来，到时老爷您的事业必然已经大成，这不给儿子一个好榜样么？”
　　林老爷子茫然地抬头，这儿虽是方圆两百里最大的客栈可其中简陋程度与传说中“宾至如归”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梁氏见状眼神一黯，掏出手绢掩面道：“老爷，您不相信自个儿还不相信凝儿么？无论老爷做什么凝儿这辈子都永远陪着您，只是儿子……您就让他过得舒适点……可好？”
　　林老爷子哪里受得住梁氏小鸟依人的娇弱状，只得叹道：“好，再苦不能苦儿子……”
　　林大少从此成为了“千面娇苑”中唯一一个男丁，直至足十五周岁林老爷子过逝半年多后方才归家。
　　想起小儿子，林老爷子也不免一阵捶胸顿足。
　　话说小儿子出生在大儿子离家后次年的寒冬之末初春三月之始，初生之时皱巴巴的不好辨认，半年后，这小儿子分明而突出的五官那就是林老爷子的脸去芜存菁之完美版！林老爷子五官中唯一有欣赏价值的浅色双瞳也出现在这可人儿脸上，眼波流转间令整张小脸流光溢彩，水灵得就跟仙童一般！抓周那日在客栈里观礼的客人都对小儿子赞不绝口，让林老爷子大大地长了脸！小儿子抓到的东西也不一般，左手一把宝剑右手一个药杵双脚还定着一锭元宝！众人无不哈哈大笑，都说这小儿子将来一定是英俊猛士，还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那种！林老爷子喜不自禁地抱起小儿子亲了又亲，连山羊胡子快被拔光了都没发觉。
　　又是抓周后三日，还是因为那只母鸡，还是两位夫人，又闹腾了起来！还是那个奶娘，她吸取了前年的教训，抱起小少爷慢慢向后门稳稳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一个踉跄竟倒了下去！小少爷则被一披头散发的老头提着后领拎回了后院，那老头嘴上还絮絮叨叨道：“想拐带我的外孙？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见着老头，两位夫人登时停了打斗整好衣饰笑着盈盈一拜，动作整齐得连低头的角度和下蹲的高度都一模一样，看得赶到的林老爷子脑子里顿时充满了问号。
　　老头看到林老爷子也不客气，手一抬把小少爷一举道：“我来带我外孙走！”
　　“不行！”林老爷子答得非常爽快却在瞥到孙氏担心自己的眼神后软了下来，“那啥……呵呵，岳父大人，枫儿还小，您看是不是等咱教导两年再……”
　　“好！”老头也很爽快，转过头朝孙氏一指，“丫头，收拾行李！”
　　“这、这万万使不得啊——”林老爷子尖叫着上前拉住孙氏又望向小儿子，眼神那个凄凉啊……
　　“那这小子跟我走！小林，你说吧，我女儿你儿子，挑一个！”老头奸笑着拿出一个小玉牌逗弄起外孙来，这外孙也给他争气——抓住就不撒手了。
　　林老爷子都想哭了，大儿子没能养好歹小儿子总得留着吧，可是看看孙氏，一夜夫妻百日恩啊，更何况孙氏还掌管着全家的经济命脉？
　　老头开始不耐烦了，板起脸来：“怎么？我女儿都赔给你了，你还想拉上我外孙在这吃苦？”
　　林老爷子的脑子有那么一点恍惚，这词儿怎么这么熟？
　　老头摩挲着自己尺来长的白须再道：“还是你嫌我不够格教导我外孙？”
　　林老爷子傻眼了，他哪敢怀疑曾经做过御用医师的岳父大人？
　　老头也有点急了：“喂，你倒是回个话啊！你就和我女儿还有梁丫头把店里打理好，等这小子的哥哥回来了我就把他送回来还不成？又不是不还你了！”
　　林老爷子心里算着日子，大儿子还有十三年才满十五岁，眼圈一红，泪水就哗哗地流了下来，看得两位夫人好不心酸！
　　孙氏替丈夫拭着泪水道：“老爷，俺爹是为俺们好，不就十来年嘛，有俺陪着您呢不是？”
　　林老爷子想想自己的境况还是应了：“再穷不能穷儿子啊……”

　　半道栈就在黄沙之中颤颤巍巍地经营了十个年头，其时恰缝宁、越两国明君登位开始了两国商交的先河，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半道栈客似云来，林老爷子敦厚的服务态度更是深得过往客商的赞许。在积累了足够的财富之后，为了儿子们回来之后不用在这苦地吃糠咽菜，林老爷子在十年之后再次全家迁到了宁国最热闹的边境城市——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