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梦》吕十六

13、第 13 章

　　晚上睡前阿娇和阿莲两个姑嫂又畅想了一下以后的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把个话儿三拐两拐竟然说到了那新上任的白脸县令身上。

　　阿莲问阿娇：“嫂嫂，你没觉得那县令大人好像有些在帮我们吗？”

　　阿娇伸手给中间的月生盖了盖被子，问道：“哪里看出他在帮咱们？”

　　阿莲想了一下，接着说道：“今天早上你让我去县衙找人的时候，县令大人刚好也在，本来看他那个样子是要出门了，因为......”

　　黑暗中阿莲想起了县令大人那一袭白衫极清俊的样子，脸上微微一红，顿了一顿：“因为他没穿官服，好像是才换好衣服，外面还有辆马车在等着他，看那样子是要出门。”

　　阿娇嗯了一声，阿莲继续说道：“结果看到我，他问我有什么事，我便说我嫂嫂好像是看到那凶犯了，让我回来找衙役，他听了二话没说就点了几个人过来了，还让我在县衙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阿娇又嗯了一声，阿莲接着说道：“当时县令大人一把抽了旁边人的配剑就翻身上了马，把我吓得......”

　　阿莲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拍胸脯，想起薛大人当时那一脸寒光的样子，现在她的心还噗通噗通的跳。

　　她还想问问阿娇当时她在酒肆里是怎么和人周旋的，却听那头有轻微的鼾声传了过来。

　　阿莲借着月光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嫂嫂，轻轻叹了口气。

　　头晚睡的好，第二日阿娇起床的时候神清气爽的，穿好衣服，把那薛绍的话当个耳旁风散了，瘸着腿绕着院子活动了几下就去后院拔那带了露水的小青菜喂家里仅剩的两只老母鸡。

　　喂完鸡洗漱完了，阿莲刚喊她吃饭，就听门口有人问道：“这可是陈娘子家？”

　　阿娇一愣，才反应过来那人口中的陈娘子应该是她，于是抬脚慢慢蹭过去拔了门栓，开门一看却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站在一旁看向她。

　　阿娇两手把着门问道：“官人有什么事吗？”

　　那杨升一看她这模样，想来就是大官人吩咐他要找的人了，于是对着阿娇作揖道：“娘子安好，我乃杨大官人家的管家，鄙姓杨，大官人吩附我有些话对娘子说。”

　　阿娇看了看他身后探头探脑的村民，黑着脸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其中一个胖脸的村妇呸了一声，扭身走了，其余的一看也没脸，都快步的散了。

　　阿娇冲着那些人走的方向瞪了瞪眼，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那管家一眼，含笑道：“大管家快进来说话吧。”

　　阿娇摸不着这杨大官人有什么话要专门找人来说，不过看他那个殷勤样，想必不是什么不好的话，于是转身把人领进了院子。

　　那杨升进了门之后，放眼打量了一下，心中有数，于是极客气地说道：“一开城门就出来了，没承想这边离的近，路也好走，倒来的早了，没打扰到娘子吧？”

　　阿娇笑眯眯地说道：“哪里的话，都是些泥腿子，家里还好些活计，不早起怎么行。”

　　她话刚说完，阿莲便拿了两个小竹椅过来：“嫂嫂，快些坐下，不要站着了！”

　　阿娇点点头，对杨升说：“大爷坐下说罢。”

　　杨升道了谢，坐到了那竹椅上。

　　想了想大官人昨晚上吩咐的，于是笑着对阿娇说道：“大官人昨儿个听车夫回去说您有心想要翻修报国寺下面的茶局，他道您是他的恩人，这些事他自然应该帮忙，遂着我来跟娘子说，关于翻修那茶局一事，大官人自有章程，一应的木料石头并泥瓦不需要娘子操劳，娘子只跟小人说下有甚要求，到时好叫那工头照娘子说的来建，其余的一应事体娘子大可交予我们......”

　　阿娇听完，险些没叫这突如其来的喜事砸晕，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回头看着同样欣喜的阿莲说道：“你看看，咱们真是好人有好报，这杨大官人真是个大善人，这真儿真儿的，让我怎么说好呢。”

　　那杨升一听忙摆手：“娘子莫要这么客气......”他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多亏了娘子，那事才找到了真凶，凶犯昨儿个已经伏法，不日就要押解到云州去，死罪应该是定了.....”

　　他低头抹了抹眼泪：“我们小姐也能合眼了......”

　　阿娇一听他姓杨，再加上这个年纪，又是杨大官人的大管家，想来那杨香儿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那杨香儿出了事，这杨升肯定是心里面也不好受。

　　阿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好，只能道：“唉，事已至此，杨小姐也可以入土为安了，杨大管家快别难过了。”

　　杨升一听，知道在人家这样也不好，于是敛了泪，叹了口气，又跟阿娇说道：“那茶局我今早绕路去看了眼，隔着门窗看不大清，只是看那后院好像颇大一片园子，若是还有钥匙的话我便取了钥匙再去看看。”

　　阿娇忙让阿莲去找来钥匙：“我婆婆在时也是看顾不周，我那去世的相公这些年身子不好，多亏我公爹早年收山货赚了些银钱，因此才能支撑这几年，所以那茶局其实已经几年没开过张了。”

　　那杨升点点头：“怪道的......”

　　既然是杨大官人要承办这事，那阿娇可就不和他客气了，因此和那杨管家商量的倒也颇投机，事无巨细，两人都仔细地商量了一遍，到最后拍了板，打明日就开始拆屋，这两天趁着天好先把地基打起来。

　　两人一直商量到日头挂当头，方住了嘴，阿娇一看热上来了，忙说道：“大管家不如晌午就在家里吃吧，粗茶淡饭是尽有的。”

　　杨管家笑着说道：“还得赶回去复命，改日再说吧。”说罢告辞。

　　阿娇知道他出来这半晌，定是家里面已经团团找了，遂也不让他了。待这杨管家走了之后，阿娇站在门口扶着那株大梨树，扭头对站在身旁的阿莲笑道：“命真好，想睡觉就来送枕头的，我正嫌问他要钱要少了，想不到这人这么识趣......”

　　两人商量了这么一番，阿娇想了想，商量阿莲：“你说我们找杨管事说一下，让铁牛哥过去帮工怎么样？反正他现在也不忙。”

　　那王铁牛赁了河西张员外家的十亩水田，成日里除了抚养他那大闺女，就只绕着那水田转，现在还没到忙的时候，不妨让他去零散着干点，也权当帮衬一下他。

　　阿莲听了忙点头：“这敢情好，我这就去问问他的意思。”

　　一行说一行就去了隔壁，不一会儿笑着回来：“阿牛哥说去，闲着也是闲着。”

　　拆房子的时候阿娇一家便坐了王铁牛的牛车去看了一趟，正碰到旁边收山货的张大山的婆娘乔氏手里握了一把炒黄豆粒儿倚了门口的大梨树上看热闹。

　　那老板娘一张圆圆脸，二十岁的年纪，五大三粗的样子，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一说话，那粉眼瞅着往下掉：“陈娘子？”她眯着眼睛看阿娇：“原来你就是王家新娶的那个小娘子，想不到这样标致，哟哟哟看这样子是要翻新这茶局子啊？小娘子你婆婆还给你留了这些钱？”

　　阿娇一看她那惹事精的样子就不想搭理，可是一想到往后的时日还要跟她为邻，遂忍了忍：“我婆婆哪有什么银钱，不过是祖宗显灵，我王家风水好，在当院里那株大梨树下挖出个瓦罐来，谁承想里面竟然有白花花的二十锭银子，你说说，这不是老祖宗帮我们吗？”

　　那乔氏一听，忙问道：“当真？”

　　阿娇一边看着人拆房梁嘴里说道：“工头，那拆下来的木头窗棂什么的，一定要给我们留好，好烧柴火咧！”一行又和乔氏说道：“可不是么，我婆婆托梦说是那有个瓦罐，我还不信咧！”一行又回头对那工头说道：“那整个的青砖也揭下来好好码着，还得铺路用！”

　　那乔氏半信半疑地问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阿娇一看乔氏这样子，顿时有些失笑起来，她就是不欲让她问了才编了个瞎话去哄她，以为她能瞧出其中关窍把个嘴给闭上，谁知道她竟然还当了真，缠着她不停地问将起来。

　　阿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然是真的，鬼神之说谁敢拿来唬人。”

　　当天下午，整个梨花坞都知道了陈娇在家里的梨树下挖出了一坛银子，村里颇掀起一股挖银子的热潮。

　　三日之后，老屋拆完了，该打地基了，杨家找的泥瓦匠上了场，阿娇的脚好了不少，日常走动已经没有问题，只是脚面还有好大一块的淤青，阿莲也照料得颇细心，有了余钱，家里的伙食也上去了，只短短几日的工夫，把个阿娇养的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脚好了人便闲不住，每日坐了王铁牛的牛车往来在村里和茶局之间，那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把个村里的婆娘气得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