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恨嫁》白日梦0号

5、于小小的故事

　　人人都说于小小是名幸运的女子，年轻、漂亮、工作体面，才毕业不久便找到位品貌相当的男友，男方家境不错，现成的婚房，省却小两口不少麻烦，故此小小很快同男友王海滨步入婚姻殿堂。
　　至此为止，小小可谓一帆风顺，令诸多朋友羡慕不已，所有人均说她有福气。但真实情境呢？那又是另外一番景况了。
　　小小不是公主，王海滨亦不是王子，童话中的美满姻缘永远不过是童话，现实中几人见过？凡夫俗妻过日子，自然是琐事多多，如此这般锅碗瓢盆相敲击的生活，不过两年，荷尔蒙效力下降，恋爱时的激情与甜蜜很快消失殆尽。小小开始面对婚姻带来的诸多烦恼。

　　小小的娘家在北京郊区，夫家在城区，小小本人在城区的党校工作，与公公王世友分属不同科室。王父年过半百，在单位工作多年，已是一科之长，按说这样关系当能令小小工作颇多便利，可实际上，小小每见这位公公便头疼难当。原因为何？自然同家事脱不了关系。
　　王家三代单传，王父一早期盼抱孙，恨不能亲子监督儿子儿媳同房，如今眼见小小嫁入王家两年，肚皮犹自平平，心焦难耐，不住追问儿媳几时怀孕，令小小不胜其扰。
　　这不，今日大清早，两人才上班不久，小小到王父科室领取资料，被王父叫住，当着众多同事道：“小小，你可要抓紧时间怀孕啊，明年奥运，争取生个奥运宝宝。”
　　这般不分场合私事公说，令小小尴尬无比，见周围同事们投来的好奇目光，更加羞愧难堪，面孔气得通红，一言不发垂头走掉。
　　王父犹在身后向他人唠叨，“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都结婚两年，怎的还不肯生养。老人不过提醒一句，便羞成这副模样。”
　　呵，他老人家只当儿媳脸薄，全不知小小对其行径反感异常。

　　小小今年不过27岁，此时要孩子，说晚不晚说早不早，夫妻双方均有稳定工作及收入，可谓万事俱备，但小小犹自迟疑不决，至今不敢怀孕，避孕措施严密异常。
　　为何？只因孩子生下来不知由谁抚养。
　　看到这里，有人必会言道：“父母生父母养，天公地道，怎会不知由谁抚养？再说，公公如此喜爱孩子，生下来交与公婆看顾就是，小两口不知多方便。
　　哦？果真如此简单？
　　不不不，错错错，事情全然不是这样。
　　为什么？那自然是王母一早对小小表明立场。
　　小小犹记得新婚不久那个周末，王母叫了儿子儿媳回家吃饭，私下里对小小道：“小小啊，你们还年轻，似乎无必要如此早生儿育女。你看，我身体不好，看顾幼儿的活计力不从心，不妨你们先好好工作两年，待手头有些积蓄，届时生下孩子请个好保姆打理。”
　　王母健康欠佳吗？不，她才五十出头，刚刚退休，身强体壮，比小小还要满面红光，此番说辞不过是借口而已。谁都知道抚育幼儿有多艰辛，三更半夜起床喂奶换尿布，还要不时陪他玩耍说话，真可谓劳心劳力，王母好容易养大儿子不用再费心伺候，此时再生个小娃娃出来给她哄撮，人家会乐意才怪。故此王母早早言明，免得小小真生下来，届时想推辞不干都不行。
　　小小如何听不出王母话外之音，知道指望不上婆婆，只得长叹，转头去找母亲商量。于妈妈心疼女儿，有心帮忙，但她尚未退休，工作繁忙，还要照顾于爸爸，且于家所在郊区同小小家有不小距离，来往颇为不便，便真想帮忙，又如何帮得上。
　　噢，恐怕有人又要说了，小小夫妻均有收入，请个保姆照顾幼儿便是，何用非得劳烦老人家？或者小小辞职，专职在家伺弄幼儿，问题岂不迎刃而解。
　　话是这样说，但谈何容易。
　　王海滨不过一名小职员，想凭一己工资养育妻儿，直如天方夜谭，这个家若少了小小那份工资，生活质量下降显而易见，无须怀疑，此路不通矣。
　　那么请保姆呢？可是伺候幼儿岂是一名保姆能全力承担，自然少不得父母双双上阵来，你喂奶，我把尿，再有那个谁谁谁，去把宝宝洗澡水准备好。两三个人齐动手方才摆弄得开。
　　小小亦不是没有想过如此操作，但一想到丈夫王海滨，只得摇头叹息，道一句：此路又不通矣。
　　为何？只因王海滨玩性未脱，近三十岁的人仍是大顽童一名，自己日常生活尚要靠小小打理，如何能帮小小抚育幼儿，届时只怕不添乱已属万幸，指望他尽到父亲职责，无异白日做梦。小小平日照顾这名大儿童已觉劳累不堪，再添一名幼儿，纵有保姆相助，又如何应付得来，怕不累瘫才怪。
　　故此，小小彻底搁置怀孕计划，无限期推延。
　　推来推去已过两年，公公王世友频频为此发难，令小小困扰不堪，经过今日一事，小小只觉满心愤懑，晚间同丈夫说起此事，严厉警告道：“王海滨，回去同你父亲说，日后请不要在公众场合问这等私事令我当众难堪，我一向听从父母教诲，尊老敬老，请你父莫要逼我放弃此等好习惯，若再有类似事件，我将当众反驳，恐会令你父颜面无存。”
　　王海滨皱眉，“爸也是想抱孙子才如是说，你若肯早些生养，自然再无类似情况。”
　　小小咯咯冷笑，“早些生养？说得好。我来生，谁来养？你可会在半夜喂奶换尿布，帮我分忧解劳？”
　　王海滨一听，立时噤声，垂头去打电脑游戏。要他照顾幼儿？开玩笑！他每日闲暇时间花在游戏上尚觉不够，一想到工作一日后还要伺候孩子，立时脑袋涨了三圈，那是说什么也不干的。
　　小小成功逼退丈夫，但心中殊无喜悦，只觉凄凉。她未曾料到，婚前的如意郎君婚后竟这样糟糕，种种缺点令她措手不及，进而对此段婚姻产生动摇。
　　平心而论，王海滨确是位好男友，会玩，会说话，活泼开朗，与其交往极是开心，但结婚过日子又另当别论。王君年虽而立，但心性犹在稚龄，每日沉迷于电脑游戏，毫无成年男子的责任心，小小与之生活两年，时时感觉自己并非嫁人，乃是领养了一名巨型婴儿，照顾吃喝不说，兼且暖床，恋爱时享受过的关怀体贴荡然无存，令小小不时暗悔当初未曾带眼识人，以致草率结婚落至此等地步，换做今日，打死她也不会嫁这种人，简直自掘坟墓。

　　过不久，王父果然消停了一阵子，未再追问小小怀孕事宜，想是王海滨已私下与之协商，小小松一口气，然才过几天清净日子，家中又生事端，只不过这次闹事主角变成王海滨。究其原委，无甚稀奇，简而言之一句话：夜不归宿而已。
　　看到这里，请读者千万不要想歪，以为王君留恋花柳之地，亦或有人伸第三只脚横入小两口之间。不不不，王海滨尚未贼胆大到如此地步，他不过是沉迷游戏，嫌家中网速太慢，跑去外面网吧，一连几夜不曾回家。
　　现代世界发展迅速，电脑游戏层出不穷，样样精彩绝伦，王海滨嗜此不疲，视其为人生至高乐趣，已沉迷至以网吧为家之境界。
　　丈夫第一晚不曾回家，小小权且忍下，但第二晚第三晚照此下去，试问哪个妻子会无动于衷。小小怒不可遏，拨打丈夫手机，欲喝令归家。谁知王海滨手机响了半夜，就是无人接听，小小先还怒气冲天，渐渐心惊，暗忖丈夫是否遭遇意外，否则如何不肯回话？奈何不知王海滨出没于哪家网吧，成年人失踪未满24小时又不能求助警察，小小无处可寻，只得在家中枯坐一夜等至天明，翌日天亮正欲出门寻找，已见丈夫姗姗而归，小小心有余悸，颤声问道：“你昨晚在哪儿？怎么不接我电话？”
　　只见王海滨打个哈欠，懒洋洋道：“我在网吧操控游戏键盘，实在分不出神，又无第三只手接听电话，只好让它响下去。”
　　小小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手脚发抖，怔愣半晌，冲出家去。

　　在街上游荡半日，小小找间快餐店坐下，眼泪汩汩流出，她众多好友都在郊区娘家，此时连叫人出来诉苦都不能，一肚心酸委屈只得自己咽下，越想越觉心痛，渐渐痛哭失声。
　　哭泣良久，小小心里渐渐清明，对自己婚姻做出大致评估，止住泪水，回家。
　　王海滨见小小回家后神色平静，以为无碍，接下月余仍旧我行我素，他却不知，小小已在这段时日中找到律师咨询离婚事宜，并已同娘家通气，取得父母支持。

　　这日是周末，王海滨下班后照旧要出门去网吧游戏，小小叫住他，递过一纸离婚协议，平静地道：“请你看一下内容，如无异议，请签上名字。”
　　王海滨拿过一看，大吃一惊，问道：“咱们一向好好的，怎的突然说到离婚？”
　　直至此时，王海滨仍不明自己有何错失，他以为妻子同他玩笑，可见小小神色凝重，知道不是作伪，这才惊慌起来，然挠头半晌，却不知究竟为何，唯是如此，才令小小更加心凉。
　　小小坐下，缓缓道：“海滨，我对这段婚姻极之失望，我们之间问题丛生，已超出我能容忍范围，所以今日同你探讨解决之道，或离婚，一了百了，或我们从头开始，为彼此做出让步及改变，以利于继续维持，不论如何，你需给我一个答复。”
　　王海滨并非冥顽至不可救药，他思忖良久，已意识到其中缘由，问道：“是因为我玩游戏的事吗？”
　　“这只是其中之一，海滨，你若肯反省自身，当已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小小苦笑，“结婚前你已极好玩乐，我从无阻拦，但婚后至少应稍作收敛，不能因此疏忽自身责任。我一众亲友均在郊区，只身嫁到这里，自然希望得到丈夫体贴关爱，可结婚两年，你似乎已忘记我的存在，只顾自己玩耍，我一人打理家务已很疲累，还要分神应付你父母，却得不到半点帮助，我实在倦得狠了，只想早日结束这种日子。”
　　王海滨默不作声，垂头静听。
　　“海滨，再有几年我便要到三十岁，若不想做高龄产妇，必须在这两三年内生养，但我至今不敢怀孕，你可曾想过原因？”小小顿一顿，幽幽道：“你的几名朋友与你同时结婚，如今人家均已为父为母，我每每看见便羡慕不已，但一思及目前窘境，便胆怯心寒。人家妻子有丈夫相助，纵无公婆帮忙亦乐意怀孕生子，只因丈夫肯承担起诸般职责，愿为妻子儿女忙前忙后，可你呢？你可愿付出辛劳，与我努力撑起一个家，学习为父为夫之道？海滨，你不能，你虽比我大上两岁，但心智犹如孩童，每日里只顾自己玩耍，哪里还顾得上我，一听育儿辛苦已退避三舍，令我心冷，你一贯如此，岂能担当一家之主令我放心倚靠，我一人能力有限，又得不到任何帮助，故此一直拖延孕期。现下你又夜不归宿，我日日独守空房，这般情形同未婚有何区别，甚至不若婚前，我至少还有伙伴陪伴。长久下去，这段婚姻已失去意义。”
　　小小越说越觉委屈，眼泪留出来，“海滨，我现在十分怀念独身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有父母疼宠，伙伴陪伴，每日里都开开心心，同我现在独自一人忍受孤独寂寞大相径庭，我已不愿再过这样生活，日日照顾你这个大型儿童，我不知你究竟何时才会成熟，我失去信心，不知怎样维持你我关系，此种情形若得不到改善，我们夫妻关系将名存实亡，不如离婚，你去找个同样游戏人间潇洒度日的女子作伴，我亦可重新寻找心智成熟的男子组建家庭。”
　　小小所言句句属实，王海滨自知理亏，说不出任何反驳之词，良久，讷讷问：“小小，我知道最近忽略了你，我会努力改正，能否请你收回离婚协议？”
　　小小看住他问：“改正，怎样改？你可会抽出时间陪伴我，学习为夫之道？”
　　“我会。”
　　“那你可能戒掉游戏机，再不去碰？”
　　王海滨闻言一愣，露出犹豫之色，小小见他这时犹自迟疑，怒火中烧，冷笑吗“王海滨，你若保证再不碰网络游戏，我可以考虑不提离婚。”
　　王海滨思虑半晌，道：“小小，请让我考虑几天。”
　　妻子家庭同游戏之取舍竟令王海滨为难到如此地步，小小顿时浊气上涌，恨不能搧他一巴掌，从此一拍两散，但她终究希望借此挽回婚姻，末了，也只得咬牙切齿道：“三天，我只等你三天。”

　　三天后，王海滨考虑清楚，向小小道：“小小，我会试着戒掉游戏，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小提心吊胆三天整，至此终于松出一口气，她毕竟不愿婚姻解体，故此借离婚一事敲打丈夫，望他改正，若王海滨执迷不悟，当真选游戏而弃她，那也只好似壮士断腕，从头开始，如今有这样结局，已令她一颗心落了肚。
　　“好，你写一份保证书，记下今日所说话语，日后若有再犯，拿它说话。”
　　那保证书有何法律效力吗？
　　不，没有，但小小需借它给自己安心。
　　王海滨此刻已无犹疑，当即写好交给妻子，此时就此告一段落。

　　又过数月，小小回娘家参加好友叶子的婚礼，同叶子讲起婚姻中种种不如意，感叹唏嘘。
　　叶子问：“王海滨可有再犯？”
　　小小答：“怎么没有，但比以前好上许多，现下已懂得控制游戏时间，在门禁前回家。”
　　“那你可考虑怀孕了。”
　　“不，目前还不是时候，海滨性情并未见多大长进，仍旧孩子气十足，不适合生养幼儿，我亦对他信心不足，害怕他有朝一日故态复萌，届时我若有幼儿拖累，想离婚亦有诸多掣肘，境况只会更加窘迫。”
　　“那你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二人世界？他父母可会答应？”
　　“我不知道，目前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或许我们要不了多久便会离婚，也或许他终有一日长大成熟，可令我安心为他生儿育女。”
　　小小苦笑，“叶子，女人真的不可嫁错，错后再想回头，谈何容易，只得想尽办法挨下去，挨不下去了也只得分手，但一切均要从头开始，数年心血付诸东流，即便重获新生，亦要付出高昂代价。若时间可以回头，我绝不再嫁王海滨，唉，想想恋爱时有多快乐，何必走进婚姻的坟墓，不若谈一生恋爱算了。”

　　小小后悔，但又能如何，不过似自己所说，往下挨，日子照过，难道还真的离婚不成，但心中对丈夫的感情日渐淡薄，付出诸多努力，维系住的也不过是份婚姻罢了，至于爱情，哦，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