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weiwy

10、第十章

　　顾铭打开院门，看见了院子里的女人，瞬间带上了笑容，“妈，我回来了。”
　　谁知刚刚还一脸温柔，拿着花瓶浇花的顾母，看见顾铭后，瞬间黑了脸，冷笑道：“还知道回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顾铭一脸无辜，“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最近忙着训练吗？刚巧今天有空，这不是就回来了吗？”
　　顾母听他提起训练，又有些心疼，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训练起来，再累都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看到他身后还站的有人，顿时惊讶道：“带了人回来？”
　　顾铭笑着将藏在自己身后的陈亦然拉出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嗯，我新招的队员，陈亦然。”
　　陈亦然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礼貌地喊了声，“阿姨好。”
　　顾母看着儿子带人回来已经够惊讶了，看到儿子竟然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毫不在意和这个孩子有肢体接触，显些摔了手里的花瓶。
　　但还是保持了仪态，只是对眼前这个孩子很好奇，多看了两眼，顿时眼睛一亮，这长得也太好看了，身形也好，气质也好，难怪自己儿子和他关系这么好！
　　顿时眉开眼笑，“啊，好好好，走吧，站着干嘛啊，来，进屋。”
　　说完便来拉陈亦然，女人温暖的手掌拉住了陈亦然的手，那是一种只会来源于一个母亲的温暖，陈亦然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见得这么漂亮的孩子还这么乖巧，顾母心头更是喜爱，一直没能对自己儿子施展的母爱，像是瞬间找到了对象，拉着他进屋。
　　顾铭看着母亲这般表情，心下一松，准备跟上，哪料顾母回头，一瞪眼，“你跟着干嘛？滚去后边跟你爷爷请罪去，多久没看他了？”
　　顾铭无奈地撤回了脚，目送着陈亦然被顾母乖乖地拖走，抬脚去了后院。
　　就看到一个精神铄矍的老年人站在后院，和一个中年男人正有说有笑。
　　顾铭走过去，“爸，爷爷。”
　　老人听到声音，惊讶地回过头，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哎哟，我的乖孙子回来了？训练结束了？效果怎么样？”
　　顾爷爷是个元帅，军功无数，如今虽已老去，却还是备受尊敬，包括顾铭，都一直非常尊敬自己的爷爷。
　　顾铭笑道：“是啊，训练完了，就回家来看您，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顾爷爷骄傲一笑，“我这老头子每天早上还要晨跑呢！比你爸都跑得快呢！”
　　顾父笑了笑，“爸，我那是让着您呢！”
　　顾爷爷瞪了他一眼，“瞎说！谁要你让了，我还赢不了你吗？”
　　一如既往的骄傲，这就是军人刻在骨子里的精神。
　　顾父看着儿子，笑道：“回来了就好，在家住两天吧。”
　　顾铭点了点头，又接道：“我还带了人回来，也跟着我住几天。”
　　顾父惊讶地抬起了头，顾爷爷也抬头，惊喜道：“女朋友？”
　　顾铭哭笑不得，“我天天在部队，哪来的女朋友啊，是个男生，我新收的队员。”
　　说完又看向顾父，“爸，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天赋很高的那个男孩儿。”
　　顾父恍然，眼中却带着几丝疑惑，顾铭看出来了，想跟父亲单独聊两句，但奈何顾爷爷在这，不好说，只能又略微尴尬地胡扯了几句。
　　顾爷爷便道：“我去前院了，看看那个小孩到底什么样？前年我送你两个精英，你都不要。”
　　说罢，顾爷爷转身走了，留下顾铭和顾父两个人，顾父压低声音，“真的只是队员？”
　　顾铭犹豫了一秒，摇了摇头道：“我喜欢他。”
　　顾父先是愣了一秒，随即又叹了口气，“你这小子不会是早就喜欢上了别人，上次才来专门试探我的吧？”
　　顾铭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哪有？”
　　顾父有些担心，“真的喜欢？都带到家里来了，你得给个准的，我好找时间跟你妈和你爷爷做心理工作啊！”
　　顾铭知道，自己父亲是在担心自己是图一时的新鲜，索性就把话全部摊开了说。
　　“爸，他就是八年前，我求您收养的那个小孩。”
　　这回，顾父足足反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眸中尽是震惊，“是...是他？叫什么小然是吗？他不是...你后来不是没找到他吗？”
　　顾铭轻轻地点了点头，棕色的眸子中布满了心疼，轻声道：“就是因为我没有找到他...所以，他找了我八年。”
　　顾父惊得说不出话来，“八年？！他一个小孩儿，那得吃多少苦啊！这...”
　　顾父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在那么小的年纪，有那样的坚持去找一个人找八年，还是只有着缥缈希望的寻找。
　　顿时，顾父心中的疑虑全都消除了，甚至对那孩子有些心疼，“顾铭，你得好好地对那孩子了，不能再让他受苦了。”
　　顾铭笑了，“爸，您放心吧，欠他的，余生定会一一为他补上，这辈子，我非他不可，爷爷和妈要是真不答应，我跪下求也得让他们接受他。”
　　顾父愣了愣，自己的儿子，从没对谁服软过，如今为了一个人，甘愿说出这种话，那人在他心中，该是有多重的分量啊...
　　顾父拍了拍儿子的肩，“他叫什么名字？”
　　“陈亦然。”
　　顾父点了点头，八年，这得是有多大的决心和毅力啊...
　　然而就在两父子说完准备去前院时，就看见了顾爷爷站在拐角处，一脸严肃。
　　顾铭心下一惊，顾父也没反应过来，“爸...您，您多久过来的？”
　　顾爷爷神色平静，“我一直站在这的，你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些小把戏我早就看出来了，就知道你俩想说悄悄话！”
　　顾父闭了嘴，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瞒不住自己的父亲啊！
　　原以为爷爷会发火，谁知顾爷爷很平静，走到顾铭面前，“有没有什么话想和爷爷说？”
　　顾铭沉默了两秒，最后抬眸，“请您接受他。”
　　顾父心里担心自己父亲会发怒，顾爷爷仍是没有生气，依旧是淡淡的口吻，“我可以接受，如果你愿意放弃你所有的军功，军衔，特战队长的身份，我就接受他，你母亲那里，我可以去劝。”
　　顾父失声道：“爸！”顾爷爷冷冷地瞥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顾铭，“但如果你放弃他，我甚至能让你再升军衔，还能帮他在军中找到一片立足之地。怎么样？”
　　顾铭轻笑一声，“那就请您撤了我的军功，夺了我的军衔，换了我队长的身份，接受他。”
　　顾爷爷一愣，随即声音带上了点怒气，“顾铭，为了一个人，放弃你作为一个军人的荣耀，值得吗！”
　　顾铭嘴角扯出一抹笑，没有丝毫畏惧，“值得！再多的军功，再高的军衔，再辉煌的荣耀，都抵不过他这八年的寻找！”
　　顾铭的声音缓慢而坚定，一声声铿锵有力。
　　“爷爷，您知道的，我从小待人冷漠，从没对亲人以外的人有过任何感情，从未能遇到一个人能如此将心比心，以一个军人站到我面前，我找了他一个月，他找了我八年，伤痕累累！别说军功军衔，命，我都能给他！”
　　顾爷爷眸中带怒，顾父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竟然为了那孩子做到这种地步。
　　顾铭眸中微光闪烁，垂眸看向顾爷爷，棕色眸子中是压抑着的痛苦，“爷爷，对现在的我而言，身为一个军人的荣耀，不是多的数不完的功勋，而是让我想保护的人不再伤痕累累。”
　　所谓军功无数，荣耀承肩，不过是吉光片羽，都抵不过你带着一身伤痕，还要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顾铭说完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睑，没再说话。
　　然而就在顾铭满心苦涩以为爷爷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的时刻...
　　顾铭听到了爽朗的笑声，再睁开眼睛，眼前的顾爷爷哪里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顾铭竟有些没反应过来，顾父也被吓着了，担心自己的父亲莫不是被气疯了？！
　　顾爷爷满意地看着顾铭，“这才是我顾家的孙子，有骨气！”
　　顾铭愣愣地，随即带着点颤音道：“爷爷，你是...同意了？”
　　顾爷爷叹息一声，“小孩儿都找了你八年，我还能拦着吗？那么点大的孩子，我想着就不忍心啊，罢了，你们的时代和我们哪能一样啊，难道还得用我们这一代人的思想去束缚你们吗？”
　　顾铭释怀地笑了，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爷爷，谢谢你”。
　　三个人总算是说完话，进了前院，饭菜都已经摆上桌，顾母还在拉着陈亦然，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陈亦然嘴角始终带着笑，却不是那种敷衍的笑，而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对顾母的喜爱和尊敬，顾铭看着那一抹笑容，微微愣了神。
　　陈亦然转头看见顾铭和顾父，顾爷爷的那一刻，愣了，而顾爷爷也在和陈亦然对视的那一瞬间愣了神，这孩子...
　　但顾爷爷瞬间便将眼中的一抹惊异压下，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没再多想。
　　而陈亦然愣住则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顾父因为也是刚刚参加完会议回家，还没来得及脱下军装，在陈亦然看到顾父肩章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上，上将！”
　　顾爷爷乐得笑出了声来，顾母被吓了一跳后也笑了起来，顾铭将他按到椅子上，“乖，别这么拘谨，家里不搞这些的。”
　　陈亦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我条件反射。”
　　顾父把军装脱下放在了沙发上，走到了餐桌前坐下，笑着看向陈亦然，眼神慈爱，“这下不会条件反射了吧。”
　　陈亦然笑着摇头，于是几个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真的就像是一家人。
　　顾父看着陈亦然，“今年多少岁了？”
　　“刚满十九岁。”
　　顾父点了点头，又道：“亦然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以后...”
　　“咳咳！”顾铭突然猛地咳嗽了两声，顾父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陈亦然，“？”
　　顾母：“？！”
　　顾爷爷，“......”
　　顾铭尴尬地给顾父夹菜，“爸，您吃菜，多吃点。”
　　顾父一头黑线，“没看见你爷爷给我制定的条条框框吗？晚上吃这么多得加训！”
　　说完又看着顾铭，顾铭眼神示意他别说了，顾父欲言又止，最终中午饭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吃完了。
　　陈亦然帮着父母收拾碗筷，顾母讶异地看着陈亦然，“你还会干这事？”
　　陈亦然浅浅地笑道：“以前打工的时候干过，会一点。”
　　顾母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没再拒绝他的帮忙，两人一起收拾了筷子去了厨房。
　　顾父将顾铭拖过来，“你刚刚吃饭的时候干嘛呢？”
　　顾铭轻咳了一声，“爸，咱俩还没在一起呢...”
　　顾父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人家还没答应你，你就往家里带？！”
　　顾铭啧了一声，“那不迟早的事儿吗？早点见家长不挺好的...”
　　顾父怒道：“我告诉你顾铭，你要敢给老子整潜规则那一套，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家法伺候！”
　　顾铭瞬间无语，“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忍心这么对他啊？哎呀，您就放心吧，您儿子搞不定的人还没出生呢...”
　　顾父这才收了神通，只是瞪着他，摇头叹息，顾铭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这样吧，爸，您帮我个忙，我想试探一下他...”
　　说完俩父子就悄悄地凑到一块儿，商量了一小会儿，顾父脸露难色，“这样不好吧...那万一，你伤着他了怎么办？”
　　顾铭无奈道：“没办法啊...他可别扭了，我拿不清他的意思，就只有这招了，我才能看清他对我到底是不是...那什么啊？”
　　顾父想了半天，最终一咬牙，“好吧，谁让老子是你爹呢？”
　　于是父子俩打着小算盘，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等着洗碗的两个人出来，顾爷爷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报，眼睛透过老花镜瞅着他俩，哼了一声，“父子俩一个样...”
　　说罢，哼着军歌上了楼歇息去了。
　　等到顾母和陈亦然说笑着从厨房走出，顾铭装模作样地拿着刀削水果，顾父拿着报纸使劲瞅。
　　顾母冷哼一声，“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边那位从来不吃水果的，这边这位报纸拿反的蛮人。”
　　陈亦然牵了牵嘴角，顾父一本正经地放下报纸，“我刚刚只是在对光线。”
　　顾母没理他们，拉着陈亦然在沙发上坐下，问他喜欢吃什么水果，让顾铭给他削。
　　陈亦然一听要顾铭削，忙摇头，“阿，阿姨，不用了，队长够累的了，我不吃的。”
　　顾母白了顾铭一眼，“他累个什么啊？”说完又看着乖乖听话的陈亦然，眼中是遮不住的喜爱。
　　顾铭眸中闪过一丝得意，顾父看着他，这出息...
　　终于，打算开启正题，顾父装作无意地对顾母道：“对了，你前几天不是说要给顾铭介绍个姑娘吗？怎么样了？”
　　顾铭眼神一直注意着陈亦然，陈亦然面色只微微僵硬了一瞬，就低下了眸子，没什么表情了。
　　顾母抬头看了顾父一眼，好奇这个一直在劝自己不要逼着顾铭相亲的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道：“早就说好了，只是一直没说定日子...怎么了？”
　　顾父哦了一声，“嗯，没什么，那反正今天下午没有事，让顾铭和她见一面，有个了解？”
　　顾母十分惊讶，但还是很乐意的，但随即又想到顾铭可不见得乐意，哪知道低头玩水果刀的顾铭突然道：“是啊，我也该找个女朋友了，正好我今下午有空，去见一面也行。”
　　顾母彻底困惑了，不知道这父子俩在玩个什么花样，但两个人都是一脸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又想了想，自己正发愁的事就这么解决了？那就解决吧。
　　而坐在沙发上的陈亦然在听到顾铭主动提出的时候，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队长...答应了？
　　当即决定，安排今下午就见面，顾母兴冲冲地跑去和姑娘通电话，姑娘也答应了，顾父却在心里默默地为那单纯的姑娘心疼了两秒钟...
　　这事说完了，顾铭就跟没事人似的和陈亦然一起上了楼，把陈亦然带到空着的一个房间，如往常一般耐心，可陈亦然却一直在走神，顾铭一直注意着他。
　　最后，顾铭看着陈亦然，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道：“今天下午你就在屋里玩，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下午得出去一趟，实在无聊，平板我房间有，我等会拿来给你。”
　　说完就打算转身，陈亦然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队长，你要交女朋友了吗？”
　　顾铭笑得真诚，“是啊，我也不小了，只是一直没时间找，这不刚好有人，有时间，天时地利人和，说不定就成了呢？”
　　陈亦然心中顿时一疼，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让顾铭别去，他有什么资格呢？
　　顾铭看着陈亦然这副委屈样，换做平时，早就哄开了，可今天不行，他必须得弄清楚陈亦然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得等，得有耐心，等他的小家伙亲口告诉他，到底是把他当哥哥，对他只是一种小时候的依赖，还是...喜欢他。
　　顾铭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花这么多心思只为了弄明白一个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陈亦然让他变成了这样，而他也心甘情愿成为这样。
　　顾铭没有出声安慰，只是道：“怎么了？”
　　陈亦然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是不是...你交了女朋友，就会很宠她，很疼她了？”
　　顾铭笑道：“当然了，得把她当宝贝似的供着啊...”
　　陈亦然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我呢？你还会...疼我吗？”不会了吧...陈亦然心想。
　　眼眶已经红了，他低着头没有让顾铭看到，缓缓松开了拉着顾铭的手，顾铭看着他的动作，心尖疼得发颤，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下一秒就想把眼前的人搂在怀里，好好地安慰。
　　直接快步走出了房间，陈亦然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淌下，滴在手心......
　　浑浑噩噩地过了有一个小时，陈亦然听到了楼下顾铭对顾母说：“妈，您就等着我给您带个儿媳妇回来吧！”
　　关门的声音，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陈亦然心里，刺破了他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
　　终于，泪水决堤地涌下，陈亦然躺在床上，用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溢出，绵延不绝。
　　明明知道队长这样做是正确的，他也是想要队长幸福，可为什么一想到队长会属于一个陌生的女人，心就会这么疼呢？
　　而此刻正在往约会地点赶的顾铭，心中也在隐隐地发疼，倘若陈亦然对自己只是一种依赖，才不想自己对别人好，那最伤心还是顾铭自己，陈亦然他回去哄哄就好了。
　　但如果是陈亦然对自己是喜欢，那今天的事，得有多伤他啊...
　　顾铭坐在车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陈亦然的影子，他的笑容，他的委屈，他的害臊，深深刻在顾铭的心里。
　　之前担心他不喜欢自己，现在又害怕他真的喜欢自己...顾铭闭眼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