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第二期》雏菊工作室

9、语焉未详

　　befor 陆寺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正是要去大学报到的日子。一旁的陆妈妈在喋喋不休着：“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信吧？是你高考前寄到的，我怕影响你考试就放着没给你，今天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封信。是谁写的？阿寺……” 陆寺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字迹，从信封的封口处漫出来粉色信息，他甚至清楚地知道信上的内容，一定也是温暖美好的粉红色句子。却迟迟不敢拆开来看。与此相反，他的脑袋里却浮现出夏邺笙清冽的脸庞上渗出来的血丝。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瞬间穿过他的身体。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原本一直坚持的“我是对的全部都是他的错是他咎由自取”的想法刹那间分崩离析，他突然跪在了地上，开始颤抖。 陆妈妈显然被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的陆寺吓到了，连声问道：“阿寺，你怎么了？阿寺？” 跪在地上的陆寺不发一语，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闷闷的充满令人焦躁不安的情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妈妈正觉得手足无措时，陆寺抬起头露出了被痛苦扭曲的脸，脸上是一条条的泪痕，他终于开口喊道：“我害死他了！！我害死他了！！！” “……”陆妈妈被这句话惊呆了，虽然她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原由，但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一定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涌出来了黑色泉水。 然而此刻的她还并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最后只不过是一个语焉未详的梦而已。 1 .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夏邺笙和陆寺是好得穿一条裤衩的兄弟。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从七岁那年夏邺笙因父母工作调动搬到了陆寺所在的小区，又因为彼此父母工作都很繁忙时常不在家，住在对面的只有和自己一般大的邻居的两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超越小区里其他小伙伴的好朋友。一起上学放学，一起攒钱买最新款的电玩，互相抄作业，在无数次父母加班的晚上吃腻了泡面开始自己动手轮流煮饭，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也齐心协力。同样是独生子女的两人在过了类似相依为命的生活之后，渐渐成为了彼此及他人眼中的“好得穿一条裤衩的兄弟”。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如此，如果没有出现半路杀出的叶青青，这种情况大概会持续到两人老死吧。 就在高三刚刚开始的学期，班上转来了一个女生，自我介绍的时候露出甜甜的得体的微笑，说：“我叫叶青青，就是‘荷叶青青’的‘叶青青’，以后就请大家多多指教。” 陆寺在后面拍了拍夏邺笙的肩膀，“诶，阿笙……” “什么？”夏邺笙问道，并没有转过头。自从上次他在听到陆寺叫他毫不犹豫地转过头，一张没有打马赛克的AV□□性感照出现在眼前之后，他就提高警觉不再轻举妄动了。 “你觉得她怎么样？” “谁怎么样？” “就是她啊，刚来的叶青青。”陆寺指着前方，讲台前留着披肩长发的叶青青，“你不觉得她笑起来很像周惠敏吗？” “……”夏邺笙似乎在认真思考着，然后答道，“我觉得，比较像陆妈妈。” “你这臭小子！还在记仇啊？”陆寺小声喊道，伸腿踢了夏邺笙一脚，“真是，咱大老爷儿们的，你也好意思计较……” “切……”夏邺笙颇为不屑他的那套什么“大老爷儿们”的理论，“你是大老爷儿们，你怎么不自己洗内裤？” 正要坐到位子上路过的叶青青恰好听到这句话，毫不掩饰，“噗哧”笑了出来。陆寺瞬间窘到不行，恶狠狠地瞪了夏邺笙一眼。 （死阿笙！你十岁了还尿床！我要把你的背部瞪出个洞！） 陆寺正在内心幻想着天人交战时，夏邺笙突然转过头，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做梦！” 如往常一样打闹的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属于他们俩的世界的镜子开始被一点一点的撞破，像藤蔓一样的植物正将她的枝条从缺口处伸了进去，延长到内部，而后生长慢慢覆盖。 2. 夕阳斜斜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将垃圾全部倒完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自从上了高三，练习的提纲也如雪片满天飞，或许是学校财大气粗，发下来的提纲比学生的数量还多，于是要丢的垃圾也与日俱增。打个比喻的话，如果学校的印刷室对外开放，周围的印刷店一定会倒闭一大片的。 夏邺笙和陆寺去车棚里推车，路上遇见教导主任，还是乖乖的问了好。 “对了，阿寺，今天晚上你妈他们要不要加班？”夏邺笙蹲下来开锁，想起出门前妈妈说的“晚上让阿寺来我们家吃饭”的话。 “好像要吧，我妈中午出门前说晚上让我上你家吃去。” “刚好我妈也是这么说的，这段时间你妈他们那边要加工一批货，估计这个月都会加班……” “嘿，阿笙！看！”陆寺突然兴奋地喊道。 “什么？”夏邺笙转过头看着陆寺。 （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兴奋？） 陆寺咧开嘴笑道：“叶青青！” 夏邺笙明白过来的时候，叶青青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嗨！”叶青青先开口笑着打了招呼。发丝是好看的金黄色。 “怎么还没回去啊？”陆寺搭着夏邺笙的肩膀，一副熟稔的样子问道。 “哦，去交档案什么的。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叶青青歪着头，十分可爱。 “陆寺。”陆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拍了下夏邺笙，说，“夏邺笙。”夏邺笙礼貌地笑了下。 “你家在哪里？”陆寺问道。 “应该是西街……” “我们送你回去吧，我们刚好也是西街那里。”陆寺暗示性的在夏邺笙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什么啊，明明是在东街。） 夏邺笙甩开肩膀上的手，“我住东街，先走了。”说完，跨上单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干嘛这么大脾气……） 陆寺觉得莫名其妙，尴尬地笑着。 “我们不走吗？”叶青青跳上后座，拍了拍了坐垫，睁着大眼睛问他。 陆寺看着她，将心头的疑惑埋下，载着叶青青，往与夏邺笙相反的方向骑去。 就这样背对着渐行渐远，直到某天到了再也无法面对面的距离，再怎么也看不清彼此的脸。他才明白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3. 陆寺送完叶青青赶回夏邺笙家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像一张巨大的黑布遮盖住了天。 陆寺接过夏妈妈递过来的饭，却不见夏邺笙的身影，于是问道：“阿笙呢？他怎么没来吃饭？” “哦，他说晚上作业多，就先吃了现在在房间里。”夏妈妈坐下，喊着沙发上的夏爸爸吃饭，然后看着陆寺，“你做卫生怎么做到这么晚？不是都高三了，还要打扫卫生区？” “……”陆寺一下子没明白过来，突然想到这是夏邺笙为自己撒的谎，含糊的应了声，匆匆地吃完饭，跑到夏邺笙的房间里。夏邺笙正在写作业，陆寺走过去，笑嘻嘻地说：“不愧是好兄弟啊。”但是夏邺笙头也不抬接着写，陆寺还沉浸在送叶青青回家的兴奋的情绪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夏邺笙异于寻常的沉默，自说自的，“……原来叶青青是父母调动工作，转学来的啊……听说她小时候学过钢琴还得过什么奖来着……长的还真是可爱，也不做作啊……” （叶青青！叶青青！到底有完没完！你才认识她多久啊……） 夏邺笙觉得心里闷得厉害，连作业上的字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叶青青，忍不住喊道：“你烦不烦啊？！你去想你的叶青青，我要读我的书！” “……”陆寺瞪着他，不明所以，从放学开始就莫名其妙的，这么想着，他的心里也冒出了一股无名火，狠狠地摔门出去了。 夏邺笙顿时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想起陆寺说着叶青青时眉飞色舞的样子，就越觉得得闷闷的，但又说不清是为什么。似乎只会说着叶青青的陆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自己认识的陆寺了。夏邺笙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仿佛看见陆寺用摔门而出的愤怒眼神看着自己，恶狠狠地远离他们的世界。这真是一个糟糕的预感，一想到这样，夏邺笙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却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恐怖的预感成真了。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夏邺笙在学校里就再也没有转过头与陆寺说过话，放学以后也是各走各的。而陆寺则是忙于与叶青青的交往中，每天送完叶青青后再往相反的方向骑，重复着“在学校里读书读晚了”的借口。心里都藏着对彼此的埋怨，不肯先开口对对方说一句话。他们并不知道属于他们两人相处的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倒记时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新年的来临，除夕夜的那晚正开窗看烟火的两人也看到了彼此。也许是夜晚的美丽，这气氛的美好，夏邺笙突然想起了许多，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一个年头，他们都把对方看做是重要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难得的呢？ “能出来一下吗？”陆寺喊道，对面的夏邺笙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已久的礼物迅速跑到楼下，陆寺已经站在路灯下等着他了。 “给，新年礼物。”陆寺将礼物递给夏邺笙同时接过他的礼物，一脸严肃地说道，“对不起，阿笙，之前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后来想了想，你也许是觉得我会比较看重青青而不再和你同往常一样做好兄弟了才生气的。不会有那种事的，我确实对青青有好感，但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好兄弟，她是她，你是你，我们仍然是好兄弟啊……” “不是那样的，不是因为这个……” （但是又是因为什么呢？……） 夏邺笙甩了甩头，“算了，我也是，对不起。” 陆寺咧开嘴笑了，“我还以为我们就这样完了……你这小子！”说着，扑过去勾住夏邺笙的脖子使劲摇晃着。 “啊！放手啦！！我的新发型诶！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什么？！你敢这么说我！我可是那几日都不痛快的啊！老是想着要怎么办的说！” “是吗？有什么好想的，就这样投进我的怀抱中吧！”夏邺笙挣脱了陆寺的钳制，张开双臂，半真半假的说道。 陆寺走过去，看着他，说道：“阿笙，我们报同一所大学吧，就在南方的，这样做一辈子好兄弟。” 夏邺笙逆光而站，缓缓放下双臂，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声音有点湿湿的，陆寺只当他和自己一样兴奋，他说：“……好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陆寺开心地笑着，正想过去给夏邺笙一个拥抱的时候，陆妈妈在门口喊着：“阿寺！电话！是一个叫青青的女孩子打来的！” “……啊？”陆寺转过头，有些惊讶。 夏邺笙在后面推着他，“去吧，你应该很想和她说话的吧。” （比起在这里和我一起吹着冷风，你应该更希望在电话里听到她甜甜的声音吧。） 陆寺看着低下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夏邺笙，跺了跺有点僵硬的脚，“那我去了，明天见！”边说边转身朝门里跑去。 “……好，明天见。”夏邺笙将脸埋在阴影里，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令人窒息，“哈……果然如此，不就是这样的吗？”从胸腔里冒出了莫名悲伤的泡泡，一边往上升一边破裂，刺得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进雪里，又消失不见。夏邺笙拿着礼物，走进门里，轻轻地将外面的一切关在身后。 4. 高考倒记时上数字一天天变小，陆寺渐渐收回心思，开始为以后的日子预先打拼。他觉得一切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叶青青，就只是三人行而已。只有夏邺笙清楚其实一切和以前已经不再一样了，自己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藤蔓缠绕住，一点一点的被吞噬掉，只是这种变化细微而不易显现罢了。在陆寺和叶青青身边，他越来越沉默寡言。 质检完后开始填志愿，夏邺笙写下的时候手轻微地抖了下，转过头对陆寺说：“我先去教务处交了，在车棚等你。” “……啊？这么快……”陆寺哀号着，仍是小心翼翼地写，生怕写错一个字。 夏邺笙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志愿捏紧，去教务处交的时候，叶青青刚好也在，上面写的是陆寺一直同自己说的那所南方的大学。 （他一定很高兴的吧。他们又能在一起了啊。） 夏邺笙想着，快到车棚的时候才发现叶青青一直跟着自己。转过身生硬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个……”叶青青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能帮我给陆寺吗？我不方便自己给他，很重要的，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 夏邺笙接过信，放进裤袋里，面无表情地问道：“就这样，没事了吧？” “啊……没事了，谢谢你！”叶青青欣喜极了，原本以为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答应的，双手合十放在头顶，又说道，“谢谢，谢谢，拜托你了。”松了一口气，朝夏邺笙摆摆手，小跑着回去了。 （如果我是阿寺我应该也会喜欢她的吧，无论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可爱的女生吧。） 夏邺笙露出嘲讽的笑。 “喂，在想什么呢？！”陆寺从背后冒出吓了夏邺笙一跳。 “没想什么啊，你填完交了没？” “交了啊，咱哥俩以后又可以继续一起祸害人间啦！”陆寺夸张地叫着。 “去，一直祸害人间的只有你，别把我拉下水，我很纯良的。”夏邺笙笑着推开靠过来的陆寺。 “对了，青青刚刚跟你说什么了？我老远就见到了。” 夏邺笙垂下来的手碰到裤袋里的信封，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帮她？如果她不出现就好了，如果没有她的话……） “没什么啊，只是问我昨天发下来的一道数学题的解法。” “天哪，真拼命，我也得再加把劲了，要不然就会被你们甩下了。” 夏邺笙不说话，蹲下来开锁。 （不是“你们”，是“我们”啊。） “阿笙……”陆寺看着他，一动不动。去教务处交志愿的时候，刚好看到下面的夏邺笙的那张，上面写的是一所北方的大学。 “什么？”夏邺笙抬起头，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去那里？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什么要去离我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愿意再和我做兄弟了吗？） 陆寺想要这么问，可是看到夏邺笙清冽的脸庞，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肚子好饿，我们快点回去吧。” “叶青青不是刚给了你一盒饼干？” “没办法，用脑过度啊……” 夏邺笙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陆寺，若有所思地说道：“猪脑的消耗度果然不是人脑可以比拟的。” “……你这小子！又欠揍了吧！！” “我只是说实话啊，怎么了？自己长了猪脑还不许别人说？” “我要把你的脑子挖出来看看，一定也是猪脑……” （就这样吧，暂时先这样，什么都不要问，一直都这样……） 陆寺这么想着，扑了过去，肆无忌惮地和夏邺笙“打”了起来。 也许两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维持现在的模样，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说出口，不要破坏现在的一切，就这样一直下去。一直下去吧。 5. 夏邺笙被分到了与陆寺和叶青青不同的考点。路程不同，出门和回家的时间也不同。为了有高度的精神集中考试，回到家中吃完饭，就开始休息。就这样在考试的几天没有见到对方一直到考试结束毕业晚宴的那天，一群人吃吃喝喝后又去唱卡拉OK。 夏邺笙坐在微有醉意的陆寺的左边，右边是叶青青。不知道是谁开始起哄，要陆寺和叶青青来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推辞了下就站到了屏幕前开始唱。夏邺笙看着面前的你侬我侬，突然觉得眼睛生疼，起身离开了。 唱完歌的陆寺仍旧处于亢奋状态，没有注意到夏邺笙的离开。叶青青在陆寺身边坐下后，在陆寺耳边问道：“阿寺，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啊？那封信你看了没？” “什么信？”陆寺一头雾水。 “什么？你没有收到那封信吗？”叶青青再看看陆寺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夏邺笙没有给你吗？我以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就拜托他转交给你了啊！他没有说过吗？会不会是忘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陆寺一脸茫然得望着她。 “啊？他真的没有给你？我一直觉得他似乎挺讨厌我的，好像总是充满敌意的看着我，如果不是我自己不方便给你就不会拜托他了。看来果然是讨厌我啊……可是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为什么要骗你……” 陆寺忽然觉得很生气，感觉自己被他背叛了，转过头才发现夏邺笙早就不见了，于是问其他人：“夏邺笙去哪里了？” “……什么？他啊……好像去了店铺后门，说是什么不舒服，去透透气……” 陆寺推开叶青青伸过来的手，满脑袋里都是同一句话—— （他骗了我！） 陆寺到后门的时候，夏邺笙正靠在墙上发呆，看见陆寺来了不发一语，只是笑笑。看见这样的他，陆寺却越觉得生气，劈头就问：“为什么？你为什么骗我？” “……”夏邺笙沉默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我是说信的事，那天在车棚前青青是给你信吧？那封信是要给我的，你为什么没给我？为什么要说谎骗我？你喜欢她的吧？如果你喜欢她你大可以明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夏邺笙开口说道，却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 陆寺瞪着他，“还有志愿的事也是，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就为了一个女的？我一直都把你当好兄弟的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夏邺笙突然喊道：“我根本就不想和你做兄弟！我不想做你的兄弟！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再见到你的话，我一定会……” “混蛋！”陆寺冲上前一拳打在夏邺笙的肚子上，“你这个混蛋！我一直都把你当好兄弟的啊！什么叶青青，和你比起来她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可恶你竟然这样践踏我的感情！欺骗我伤害我！看到现在我这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陆寺粗鲁地擦去脸上的泪，歇斯底里地喊着，“混蛋……”一拳一拳打在夏邺笙脸上和身上。夏邺笙毫不反抗，任他发泄着。 （根本一点都不痛……根本就没有感觉……你打到的地方一点也不痛……可是……） 陆寺看见夏邺笙在黑影里隐晦的面容，眼睛有阴郁的光，清冽的脸庞上渗出鲜血。顿时觉得无力，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混蛋……你去死吧……” 夏邺笙看着陆寺越来越远的背影，内心里涨满了酸楚悲伤的情绪。 （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不可以就这样结束……） 夏邺笙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看见站在路口对面路灯下的陆寺的身影，开口喊道：“阿寺……”但是声音被淹没在车辆来往的喧嚣声中。夏邺笙狼狈的脸上流着泪水。 （我一定要告诉你……） 他向前跑着，用尽力气喊道：“阿寺！”陆寺转过头满脸讶异，“阿寺，我……” 6.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明明是红灯，这孩子突然就跑了出来，真的不关我的事……”司机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旁的警察皱着眉头做笔录。 陆寺看着被救护车抬走的浑身是血的夏邺笙，怎么也相信不了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疾，没有丝毫预兆。直到看热闹的人群散去，陆寺才清醒过来，一步一步走回家。躺在床上，脑袋里满是他鲜血淋漓的样子，突然觉得口渴，于是起身去厨房里拿水，听见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 “真没想到啊，抢救无效……阿寺一定很难过吧，看他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认识了那么多年，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呢……还那么年轻就……” （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不说那句话，他就不会死的啊……我怎么会诅咒他去死呢……） 陆寺倒在床上，想起自己说“你去死吧”这句话时夏邺笙悲伤的表情，内疚地希望死掉的那个人是自己。 （但是，他自己也有错的吧。是他先欺骗了我，背叛我，还践踏了我一直将他当好兄弟的这份感情……全部都是他不对是他的错……） 即使是这么想着，可是眼泪却不停止。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子。什么都不变就好了……） 如果不是拿到那封叶青青写给自己的信的话，陆寺也许就会一直抱着“全部都是他的错的念头”安慰自己。得知真相的他被痛苦缠绕住，这些天来压抑的悲伤后悔的情绪也深深地压向他，就这样任自己被这些黑暗的泉水湮没。陆妈妈仍旧是不明所以，只是觉得陆寺一天比一天沉默，睡眠时间越来越长。 在那之后，陆寺总是会在一个个语焉未详的梦里，与夏邺笙重逢。在那些梦里，他们依旧是无所事事的快乐少年，一起幻想着彼此的未来。这些语焉未详的梦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叶青青，没有司机，或者是任何的其他人。只是陆寺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夏邺笙没有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是道歉？还是真相？抑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话？谜底似乎也随着夏邺笙埋在了地底下，无从得知。 7. 天花板上的吊扇“嘎吱嘎吱”响个不停，桌子上还摊着写了一半的作业。 “阿笙，去楼下拿冰棍啦……”陆寺软绵绵地躺在竹席上，有气无力地踢了踢一旁趴着的夏邺笙。 “自己去。”夏邺笙抬了抬眼皮。 “热得走不动了，去去会死啊，想当年你生病我背着你去医院的，你这没良心的！” “医院就在巷子口诶，你再叫我我真的会死啊……” “呸呸，别说‘死’了，我现在对这个字很敏感……”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对了，阿笙，你那天晚上没有说完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啊？” “……阿寺，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