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第二期》雏菊工作室

1、Joshua（二）

　　FIVE

　　当秦萌指着那些抓着电线杆子怎么电也电不死的麻雀非常白痴的说“书亚啊，我们今天中午吃烤麻雀吧”书亚突然想起了昨天偶然看的《今日说法》：麻雀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虽然当时她仍慢腾腾的把饭吃完了，可是也没少惊讶，麻雀都混上二级保护动物了！这一方面说明了她孤陋寡闻，另一方面说明了这年头“人”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如果把秦萌扔女人堆里抛开德行不说怎么都算得上是个小美女，虽然见过书亚的十个人有八个都说她瘦，但是见过秦萌的十个人就有十个都说她瘦，加上模特身高演员身材，若不是总穿着男人的衣服那活脱脱就是一妖精，说话却一直无边无际地让书亚经常头大好几圈。
　　书亚刚想说吃麻雀犯法，结果一直站在旁边的上岛禾说了遇到秦萌后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你们学校附近有家烧烤店的麻雀特好吃。”出语就这么惊人······
　　“啥？真的啊！行，等下你带我们去吃！”
　　“好啊好啊，我还有会员卡呢！”
　　“真的！？我今天的麻雀大餐全靠你了弟弟！”
　　书亚看着这两人，本来她还想，要是劝不了秦萌至少让小禾帮着说几句话，这下看来是不可能了，不拉着她一起去犯罪就不错了。
　　“不过书亚必须同意。”
　　“为什么必须我同意？”
　　“如果不幸被抓到了，警察就不会找我直接找你了。”
　　书亚一听这话眼前顿时一黑，瞅着上岛禾越发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啊，典型的腹黑类型，必须加倍小心，否则不知不觉的被黑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黑的······
　　秦萌在旁边笑的早就露出不止十颗牙了，直到公交车到站一个急刹车才把她的笑给停住，书亚数着她的牙恨不得把那白花花的一片全拔掉。

　　到学校还要乘将近一个小时的轻轨。得知其他校友都没有到达学校以后秦萌坚持先吃饭再前进，书亚最后还是被她拖着到火车站附近的小吃街，三个人从铁板鱿鱼开始一直吃到火车站门口的韭菜煎饼，大有把晚饭一起解决的气势。
　　在看见秦萌卷起T恤的袖口用她那怎么说都苗条过分的手端起第二份麻辣烫的时候，书亚特别郁闷，这个大饭桶怎么就吃不胖啊！？
　　“你不吃烤麻雀了？”书亚感觉有些吃多了。
　　“放心，我留着肚子呢。”秦萌头都没抬一下。
　　多么不公平啊，书亚想······
　　轻轨车站在火车站后面。走到一半秦萌突然喊着要去洗手间，于是让小禾看着行李，就拖着书亚跑进火车站了。
　　火车进站的声响很大，到处堆满了黑压压的人，可是真正让书亚头疼的是秦萌不停的唧唧喳喳：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卫生间整的，不愧是文明城市的卫生间啊！”
　　“你不至于吧，上个厕所也能兴奋成这样······”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爱家乡的心都没有呢！”
　　“这跟爱家乡有什么关系啊······”
　　“这卫生间也是咱们家乡的一部分懂不？你难道就不感觉到自豪！？”书亚洗完手往外走的时候秦萌一脸认真的说。
　　书亚一如既往的沉默，然后她非常惊讶的发现秦萌也难得的跟着一起沉默了。
　　正想她又犯什么病呢接着一抬头就看见一男孩儿站在面前。第一个反应以为是上岛禾跟着来了，随后马上就发现不是。虽然年纪跟他差不多，也一样的干净，但是个子要高一些，大约一米七五左右，右手拖着一个中号的旅行箱低头望着她们，准确的说是望着书亚，因为就秦萌的身高而言他不需要低头。
　　看过他的脸后书亚立刻明白秦萌为什么沉默了，与小禾的正太脸不同，那是一张不少女性看了都要气愤老天不公的——典型的“小受”脸，秦萌向来对这种没什么抵抗力······
　　“你······有事么？”书亚先说了话。
　　“你是谁？”面无表情地问。
　　又是一个出语惊人的家伙，我是谁！？这句话是不是问颠倒了······！？
　　“你好我是秦萌，你是不是需要我们帮忙？”
　　“谢谢不需要，”男孩儿微微鞠躬然后又问“你是谁？”
　　秦萌慢慢拧过头来怨气冲天的看着书亚，书亚不知道怎么回答，越过男孩儿她看见一对中年夫妇在向这边张望，随后女人挥着手在喊些什么。
　　“你的父母在喊你吧。”
　　“知道了，你可以先回答问题么？”
　　“你认识我？”
　　“应该是认识的，我想。”
　　男孩儿坚持着面无表情，书亚却看出来了。事情好像并非那么浑浊，但是她仍然不敢相信。
　　“那你说我是谁。”试探着想确认。
　　“你不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么？”
　　“问别人问题之前不应该先介绍自己么？”
　　“喂你们干什么啊！”秦萌对自己被忽视表示抗议。
　　僵持之间男孩儿的父母走过来，女人微笑着拎过男孩儿的旅行箱，接着代替男孩儿回答了书亚的问题：
　　“风林，这是你朋友么？”

　　嘈杂的声响被抽掉，指尖的水滴点在地上，犹如弦动般清晰。
　　书亚注意到的时候秦萌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记得她和风林的父母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起离开了。
　　火车站外面的空气浑浊，呼吸的闷热气体让人意志模糊。抬头看见了一群白色的鸽子，它们显得异常洁净。风顺势吹过来，吹起了衣摆，使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碧浪洗衣粉的味道。

　　“真厉害，长高这么多，我都没认出来。”随意的开头。书亚站在风林的阴影里，斜过头来透过他的发梢感觉到几缕阳光刺了进来，把周围刺的有些融化了。
　　少年没有说话，背光的面孔上露出女孩儿看不见的微笑。
　　“我可不是来接你的。”有点刻意的强调。
　　风林躲向一旁，炽热的阳光扑面而来。
　　一切晴朗起来，眼哞里是数不清的明澈，和像白鸽一样清晰又洁净的笑容。
　　书亚有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晕眩，她想以后再也不能嘲笑秦萌了，原来她跟秦萌一样对这种没什么抵抗力，还是仅仅因为是风林的缘故······？
　　“我知道。”指尖轻轻触了触对方的额头。“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
　　恩，你回来了。

　　SIX

　　秦萌从听见风林两个字开始就知道自己彻底是没戏了，朋友之夫不可夺嘛，于是很自觉的躲一边去了，还附带着另外两个她认为多余的人——风林的父母，又于是导致后来一系列偶然的“幸运”。
　　书亚也是后来听秦萌说的：风林的养父叫段振，在深圳是小有名气的建筑师，也就是说现在的风林全名应该是‘段风林’，夫妇两人虽不显老实际已年近六十，于是把在深圳的建筑公司交给亲生大儿子管理然后带着风林来到大连想享享清福。
　　而秦萌所谓的“幸运”就是，托这夫妇二人的福，搭乘他们的私家车去学校了，一辆越野吉普车，司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真是不好意思啊，太谢谢你们了！”上岛禾看着秦萌一脸职业笑容特浓烈的脸，切身体会到书亚有多无奈了······
　　“没什么，真没想到你们是风林的玩伴，还要感谢你们以前对他的照顾才是。”
　　书亚要是听见这话估计早就蹦起来了，她跟风林认识的时候还没遇见秦萌呢，这哪门子玩伴啊！不过秦萌也正瞅准她不在这点，她默默地冥想：这次就借书亚的光，以后肯定要对书亚好点。而这其实只是表面的冥想，实际上内心深处的冥想是：这次省下这么多车费，能吃多少只烤麻雀······
　　“喂喂，书亚呢？书亚呢？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他们又是谁啊？”上岛禾在车上坐定后小声问秦萌。
　　“你说书亚啊，风林回来了，所以就跟他跑了。”
　　“风林？那又是谁？”
　　“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张脸还真是······哎，苍天太不公平了······”
　　“书亚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定，哎呀，管那么多干什么。”秦萌侧了侧身子瞄到了小禾那小小的上翘的鼻尖，异常迟钝的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这还是个孩子，“到是你，今天怎么回家，自己回去行么？实在不行我送你回去。”
　　“不如让小刘送你们回去吧，学校收拾完东西就给她打个电话。”坐在前排的段振突然说话。
　　“不用不用，我可以打车回去。”
　　“这样啊，孩子你初几了？”
　　“开学就上高一啦。”小禾拨了拨刘海，有些不好意思。这书亚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高一！？”秦萌突然叫起来“你高一！？你多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小禾，最后在脸上又溜达了一圈。
　　“呵呵，十六了。”
　　“呵呵···还真不小啊，你这长相还真够唬人的了······”小禾转头朝向前面，秦萌跟着把头也探到他前面继续盯着他的脸，“不对啊，你这生长速度怎么有点像日本人？”
　　这下问到要害了，他才知道原来书亚什么都没跟秦萌说：
　　“我···我就是日本人······”
　　一阵寂静，是的，不是安静，是近乎于真空的寂静。
　　前排的夫妇二人默不言语。可能早就预料到了这结果的发生，心理准备充分于是情绪平静，或许可以说是从容？小禾望着面前秦萌两只越来越大的眼睛，这双眼睛马上就会离的远远的并偷偷地蔑视他吧，他想。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秦萌好像完全没有缩小眼睛的意思，于是这双眼睛在达到极限大的不能再大了之后向两边一弯成了两个月牙：
　　“那个，如果可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弄到龟田和梨的签名！？拜托！”
　　小禾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停止了反应。
　　“这样果然还是行不通······不过真好啊，我一直想去一次日本呢。”眼睛终于又缩回正常大小了，声音可怜兮兮的。
　　“姐姐。”
　　“叫我？”
　　“我请你吃烤麻雀吧。”
　　“哇！太完美啦！”秦萌大脑里顿时飞过无数被拔光毛的烤成金黄色的麻雀，兴奋过度的在座位上跳了几跳，马上从反光镜里看见了夫妇俩的笑意，吐吐舌头收敛重新坐正。
　　越野吉普很快就到了，从后车厢搬出来的行李因为少了一个人好像显得多出很多，礼貌的说了些客气话，段振就摇上车窗离开了。

　　补丁酱和方铭在秦萌大吃特吃的时候早就到了学校，上岛禾的到来也并非像他想的那么突兀，一切相处的顺其自然。他想，也许因为都是书亚的朋友们的缘故，俗话不是说物以类聚吗？又或许是因为大人们常说的大学就是小社会的缘故。那么高中呢？
　　秦萌和书亚的寝室是上下楼分开的，于是她把小禾扔到书亚的寝室让他布置东西然后就跑到自己的寝室布置了。
　　书亚旅行箱的密码是三个零，从买到手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变，小禾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感叹，这人的智商还真是可以了。
　　“我乱动她东西不好吧，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想怎样摆放。”小禾在看见书亚一堆贴身衣物后跑过去问秦萌。
　　“没关系！她能有什么隐私啊，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摆的再乱也比她一堆一堆的要好。”秦萌是这样说的。
　　于是，书亚就这么被这小正太给黑了。
　　首先，以上岛禾的正太特质走在大学里面就有引导人们主动对焦的功能；其次，他拖着个快跟他人差不多大的箱子走进女生宿舍，就把对好焦距的视线全引进书亚那间屋子了，包括从对面男生宿舍对过来的焦距；再次，不应该说再次了，这才是最主要的，当秦萌往窗台上面挂衣架的时候随意朝楼上一看结果看见一排五颜六色的内裤，然后她就想可能是寝室里面其他什么人的内裤吧，正想着就看见上岛禾眯着眼睛笑嘻嘻的朝下面摆手，她手一抖差点没把衣架给折了。
　　“你、你在干什么啊？”明知顾问。
　　“洗衣服啊！”
　　为什么要那么大声······
　　“我知道、你在洗什么啊！？”
　　“书亚的内裤啊！你没见过么？”
　　为什么还要那么大声······而且为什么把名字都说出来了······
　　“······我怎么会见过！？”
　　“我爸爸说新衣服最好都洗一遍，因为好多人都碰过，所以我看有好多没有拆标签的新内裤就拿来洗啦。”
　　“我知道，可是···算了我不管了，书亚真是命犯小人啊···可怜可怜······”秦萌想这小子肯定是因为书亚把他扔下跟风林跑了怀恨在心于是故意报复，可怎么报复这招都太狠了······
　　也不知道后来书亚广泛的关系网是不是因为在开学之前就被一小正太暴隐私而导致的，总之上岛禾可以算是成功打响了一炮，应该是成功代替书亚打响了······
　　小禾坚持要等待那些内裤晒干再走，秦萌等他收拾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半天最后以她垂涎已久的烤麻雀结束，而小禾更担心的是吃麻雀没有袒护人了。

　　冥想中的麻雀已经变成白色的鸽子，也许可以睡个好觉。

　　也许。

　　SEVEN

　　“我终于等到头了。”
　　书亚这样对秦萌说。
　　“你确定等的时间不会变的更长么？”比以往都安静的声音。
　　“嗯？你说的什么意思听不懂啊。”
　　秦萌看着书亚把又一个绿色的苹果装进购物袋，最终偏离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风林来到教堂，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建造了一翻，比以前更宽敞也更明亮，但没有孩子也没有老牧师了。他走进礼拜堂，书亚从最前排向这里望着，示意他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搬家后书亚也是好久没来了。
　　“没有绕远路么？”
　　“怎么可能。”风林拿开书亚占位置的背包，另一旁的老人向他微微笑着。
　　一切在触碰之间变的陌生，风林四处寻找曾经熟悉的痕迹，却没原由。
　　年轻的牧师朗诵经文：

　　JEREMIAH，2，2：
　　Go and proclaim in the hearing of Jerusalem,Thus says the LORD:
　　I remember the devotion of your youth,
　　your love as a bride,
　　how you followed me in the wilderness,
　　in a land not sown.

　　耶利米书，第2章，第2节：
　　你去向耶路撒冷人的耳中喊叫说，耶和华如此说：
　　你幼年的恩爱，婚姻的爱情，
　　你怎样在旷野，
　　在未曾耕种之地跟随我，
　　我都记得。

　　“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呢。”散会的钟声敲响了，他们没有起身。
　　“是啊。”书亚顺势合上圣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绿色的苹果，“给你风林，我记得你说过它吧。”笑着递上苹果，同样的笑着接过来。
　　“恩，红苹果是灿烂丰富却短暂，青苹果是平和安静却长久，但我还说过青苹果终究会变红的吧？”
　　“所以你看啊，我买的是不会变红的青苹果，这种苹果就算它发霉烂掉也还是绿色的。”
　　“如果发霉烂掉的话，还不如变红吧。”拿苹果的手使劲握了握。
　　“真是的，不让它烂掉不就好了嘛！”
　　风林不语。
　　苹果无意间滑落轻轻砸向了他的膝盖，滚动在教堂钢琴的一角停下。书亚伸手去拾，出乎意料的是，它已经被另一个人捡起来了，他是身材和手指一样修长的教堂钢琴师。
　　“给你。”钢琴师把苹果还给风林，他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比书亚大不了多少，顶多二十左右。
　　风林起身谢过钢琴师，而他并没有离开，却像似疑惑的盯住了风林：
　　“······八千······是八千么？”
　　“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好，我是钢琴师邢佐。”
　　“你好，我是段风林。”书亚又听到了那种平静如水的声音。
　　“你好，我是书亚。”
　　邢佐双手合十，手指好看的重叠在一起：“愿上帝与你们同在，再见了。”他欠欠身离开了。
　　或者，青苹果还是烂掉要比变红的好，风林默默的想。然后想到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吃掉。
　　或者一开始就没有更好的。

　　风林跟着书亚走出教堂，阳光出奇的好。书亚看着他携带着苹果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他好像回到了比她矮小时的样子，身旁还有那时的自己······

　　书亚接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准备去学校之前。
　　“你到学校的时候千万别说你名字！”秦萌用熟悉的开场白上来就吼了一嗓子。
　　书亚头皮一阵发麻：“为什么······？你有什么阴谋！”
　　“你要是说了就等着眼睛歘歘你吧！哈哈哈哈！”秦萌在电话里对着书亚阴险的大笑。
　　书亚直接把电话挂断，虽然现在中午12点，太阳就在头顶上，不过这通电话的效应不亚于午夜凶铃······书亚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有什么把柄不小心落在秦萌身上，但是就她的智商有了也想不起来，何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坐上车的时候书亚恢复了一些困意，毕竟阳光太美好了。
　　汽车站牌上贴着天天清护肝茶的广告，书亚揉揉眼睛微微闭上的时候想起了患肝病的父亲，于是又睁开眼睛看那广告。汽车启动的速度很快，广告最后模糊成一抹群青，迅速从视线消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