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庸竹》梅子轻舟

32、丑女绿卿 年芳十八

　　褚府
　　“三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往你的脸上画乌龟了，三哥快抱我下去吧，我怕高，呜……呜……呜……”
　　“你这个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之前就敢将我的书给予外人，今天居然还敢在我脸上画画了，不治治你，你还不翻天了。今天就在树上睡觉吧，我会告诉二娘今日你与我在溪竹苑用饭，不必来寻你了。”
　　“三哥，三哥。绿卿求饶了，求求你了。快放我下去吧，你也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高。”
　　“难得你还有怕的东西，甚好。”褚白尘得意地在树下插着腰，“你就在树上好好陶演情操，我晚些再来寻你。”白尘说完不留情面地转身走了，留下绿卿一人在树上。
　　苑里一下子安静得只有她一个人似的，远处虽有一些丫鬟小厮在窃窃私语，但是他们知道三少爷在和四小姐玩笑，都不敢上前帮忙。
　　绿卿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怪只怪她从小就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的哀求。
　　何况那些小姐少年郎们都好看得紧，小嘴糯糯地一开口，不用说完请求，绿卿已经不争气地什么都答应了。
　　在整个金陵城中褚白尘是出了名的美人，没有第一也有个第二。而褚家四小姐却貌似无盐，但是溪竹苑从来不会冷清，褚四小姐的好友更是一大群。但是真正的好朋友却只有房中前年绿卿亲手植的白色雏菊。
　　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五片胎记，绿卿想如果自己是个像白尘一样的绝世美人儿，此时不知会与谁在一起你侬我侬了。这褚白尘的脸蛋真是让人羡慕。

　　“小姐该醒醒了，都日上三竿了，还睡。”
　　“好寻儿，小声些，我刚刚在做美梦呢”
　　寻儿翻了翻白眼，切的一声就出去了。寻儿是绿卿五岁时就陪在身边的侍女。脾气差，但是人着实美艳。平日里虽然梳妆简单，但是衣裙都是城中最好的店里买的，打扮起来远胜绿卿许多，比她更像个千金小姐。偏偏绿卿是个十足的美人控，一点也不介意。还对寻儿百般宠爱。
　　褚白尘对她说过好几次，说容易让人误解，会以为她有断袖之癖，有一次被寻儿听到，好几日不愿意理她。绿卿觉得真是天大的冤枉，女子再美，终究还是美少年更让人心驰神往呀。

　　“寻儿，我昨日怎么回来的？”
　　“三少爷抱你回来的。”
　　他还是嘴硬心软的，看来下次褚白尘的东西给别府的少爷小姐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了。
　　之后该怎么过日子，吃的穿的一日不如一日了，府里大小家事都是大夫人在操持，看起来一碗水端平，实则对她这个庶出的克扣刁难。父亲也对她爱答不理，府里自然没有人会待见她了。好在几个哥哥姐姐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感情还算可以。
　　可是大小姐褚青峰从小仙风道骨，十五岁后就被褚老爷送到东华山修习仙术，已经十个年头了。二少爷褚丹阳去年也被封了征南大将军，领兵在前线打仗。府里只有她与褚白尘这两个闲散人了。

　　“卿卿，小卿卿。还在睡觉吗？”耳边传来褚白尘玉笛般的声音，悦耳得紧。
　　“三哥，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早？你再不起来，今晚的元宵灯会我就找倚花楼的袭人姑娘陪我观赏吧。”
　　“不行不行，三哥不与我去，就没有人与我去观赏的这些花灯了。寻儿也约了张府的大公子，我也不能坏人家的好事。”
　　“哟，寻儿这丫头挺本事，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还不是这个胎记，太丑了，三哥，怎么办呀？”
　　“这个倒是问题，我来想想办法。”

　　“三哥真是太厉害了，神来之笔啊”原本暗红色的胎记在白尘手中妙笔生花，变身成了富贵的牡丹模样，虽然心里有些不喜牡丹，但是也比这胎记好上许多。
　　“其实你也是美人坯子一个，可惜了这个……”她又何尝不知道，原本小时候没有这些个胎记，后来不知怎么的，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就慢慢出现了。起先是浅粉，随着年龄增大，颜色越来越深，最终成了这副模样。
　　“三哥，其实这样也好。想来以后我的真命天子是不会嫌弃我的，这样我也就不会找错人了，那些觉得我貌丑的必然不是真正的良人。”
　　白尘也被她逗乐了，“你这个傻丫头，一天到晚地想什么呢？”其实绿卿生得不丑，不，确切地说，是他这一生见过最美的人，若是去掉这个胎记，恐怕府里上门求亲的门槛都被踏破了。还好外面的人不懂赏识，可以再将这个傻丫头多留几年。以后若是要出阁必然要是人中龙凤，否则他可不答应。

　　夜幕暗了下来，但是外面的人声却更加鼎沸了，多是一些不常出门的小姐丫鬟，偶尔才得家中长辈的允许，出门赏灯游玩。
　　绿卿也是一样，完全被这些各色动物图案的纸制花灯吸引住了，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若不是白尘护着绿卿，将她与人潮隔开，恐怕早就找不到这个丫头了。
　　“三哥，我又吃完了，我还想要一串糖葫芦。”小脸上沾满红色的碎糖块，嘴里还没完全将山楂咽下，就急不可待地嚷嚷着还要一串。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吃，不是想要如意郎君吗？若是将脸吃得圆滚滚的，我看你怎么找如意郎君。”
　　“三哥，你就会取笑我。好不容易今天在三哥的巧手下变得这么美，我定要玩个痛快。”平日里，总有人投来奇异的目光，有时候动作夸张一些，就有人指指点点的，今天街上到处人挤人，谁都注意不到自己，那还有什么好克制的。
　　褚白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道：“那你好生呆着，今夜街上人多，别走丢了。”
　　“知道啦，啰嗦。我就在这个胭脂铺子等你，保证不会走丢的。”
　　他望了一眼胭脂铺的名字，今生胭脂，倒是很特别的名字。
　　绿卿走进胭脂铺，名字特别，这装潢布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他们尚书府来的气派些。街上人潮涌动，这铺子倒是没有什么客人。
　　悠然响起的琴声让绿卿感觉到，这家胭脂铺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普通，似有似无的琴声牵引着绿卿往胭脂铺更深处走去，琴声是从一处竹帘里面传出来的，隐约可以看到一身白衣的奏琴人，纤长的古琴旁放置的香炉还焚着香，香是潇湘坊的玲珑醉，前不久还听礼部侍郎张家的大小姐张雪萝炫耀过，千金才得一两，极是珍贵。
　　琴声慢慢止住了，帘子里的美人施施然起身，足足有七尺，没想到这白衣飘飘的美人弹奏的琴声如此轻柔婉转，身型却实实在在的壮实，看来也是个和自己一样有些缺陷的，绿卿不禁有些为帘子里的美人伤怀，有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感意味。
　　她正独自感伤着，深深吐了一口气，却不想惊动了美人。绿卿不禁有些着急，这样美的画面就这样被自己这打破，慌不择言道：“美人姐姐，莫怪，莫怪。我是被您的琴声给引过来的。打搅了你的雅兴，真是绿卿的罪过。”
　　声音又萌又软，红唇紧张地抿在一起，一双大眼透过竹帘看着里面的美人，等着挨美人的骂。
　　帘中美人却含笑不语，慢慢朝着她走了过来。
　　竹帘被一下子掀了起来。
　　出现在眼前的确实是一副貌美如花脸庞，也确是个美人，却不是美人姐姐，是位丰神俊朗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