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庸竹》梅子轻舟

30、琉璃盏·中

　　与紫辰道别后，绿卿像是梦魇一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泉边。
　　泉边鲜花繁茂，暖风和煦，不时还有几只鸾鸟盘旋于天泉之上，绿卿抬头望了望，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不少，内心不解为什么这样小的事情，自己会如此在意，身体也仿佛不能随自己控制，有了自己的思想和目的一般。
　　天泉还是老样子，自己时常也会与金精来这边采花做点花蜜糖吃吃，那时这样开心，像个小傻子。那一泉瀑布从几千尺的高处直冲下来，水雾气萦绕在底处，更衬得这天泉的神圣。
　　她盯了水面许久，脑中只慢慢充溢着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将琉璃盏取出来看一看吧，看一看天尊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是如何如何优秀，是自己穷尽所有也只得仰视的。
　　双腿鬼使神差地迈入水面，水立即就浸到了脚踝，将两只绣鞋沾湿，接着便是纱裙，腰脊，脖子，水面清澈见底，水中也与外界没水面两样，只是变得更安静，鸟鸣声也几乎听不见，心底的声音更清晰了。
　　水底植满了仙草奇花，全是绿卿不识得的，可见其珍贵异常。奇花奇草铺设出了一条小路，虽然蜿蜒曲折，但是的确是一条小路。小路直通泉底。绿卿悠悠忽忽的不知走了多久。
　　心底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琉璃盏就在前面，去拿过来，快去拿过来。”
　　随着心底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绿卿的脑中也终于完全失去意识，只淡淡记得自己听从声音，将琉璃盏从天泉底下拿了出来，并且开启了琉璃盏。有几丝元神的气息飘散出来，她也终于从中看到羲和上神济世的功德，帮助原人抵御灾害，教导原人文字，礼教，散播医术。
　　“羲和上神不愧是远古上神，不愧是陌华天尊亲自挑选的尊后，因为相似的容貌才得以被陌华天尊青睐，不甘心吧？”
　　心底的声音又再次想起，绿卿此刻俨然一副躯壳般，只呆滞地答了一句：“是。”
　　“那就将这琉璃盏打碎，打碎了就没有人同你有一般的容貌了，天尊也不会再将你只当作一个代替品了。”
　　绿卿虽然思维抽离了大半，听到内心的声音这样尖锐，还是不由得垂下了头：“我只是一件代替品吗？我果然只是一件代替品吗？”
　　“否则你还想如何，一位天尊真的会喜欢你这样一个小人物，没有功德，没有仙阶的小仙娥，天宫中仙娥这么多，天尊为什么只注意到你？难道是因为没有姿色超过你的美人了吗？”
　　绿卿喃喃道：“是啊，我这样低微。”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手上，又顺着手指触碰到了琉璃盏的边沿，与眼泪接触之处瞬间射出耀眼的金碧色光芒，亮得她眼睛完全睁不开。盏中升起一团小小的烟云电闪雷鸣，并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心底终于不再有声音响起，可是她却在此时没了主见，吓得没有拿住眼前的琉璃盏。
　　这琉璃盏恰恰落在了一块花岗石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琉璃碎裂声，琉璃盏碎成了五块，这五块琉璃盏破碎之际，便随着烟云的扩大，卷入云层之中，落入凡间。
　　绿卿对于眼前的变化还未收回神来，她刚刚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真的去了天泉底下拿了琉璃盏？可是这刚刚才发生的事怎么会这么模糊，完全记不清细节，唯一深刻就是刚刚的重响。
　　绿卿只得呆坐在原地，她现在该怎么办？脑子里完全是一头雾水，正迷茫之际，西王母领着众仙却是很及时地赶到了，琉璃盏的确是碎裂了，是自己做的吗？是自己心底的声音让自己这样去做的，也是自己失手没有拿住。
　　西王母显然是动了雷霆之怒，众仙脚下的云层也是天雷滚滚，位列西王母两侧的正是雷电二神，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绿卿，仿佛无论逃往哪里，都是死局。
　　她眼中噙满眼泪，身体也随着雷电的轰鸣声而瑟瑟发抖，不用西王母开口她也了然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将这小仙娥抓起来！”
　　西王母一声令下，两元天将领命押了绿卿前往凌霄大殿。
　　一路上，她便在心里默念，希望天尊快点回来，求求天尊快点回来，只有天尊能救她了，是了，只有天尊能救。但是，陌华天尊会救这个打碎了自己尊后元神的罪魁祸首吗？会不会呢？想到这里，她也不能确定了。
　　凌霄大殿一到，绿卿就被一把推在地上，原来凌霄大殿的这样冰冷坚硬，手肘被磕得生疼。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爬起来，望了望自己身边的众神将和站在自己眼前的西王母，琉韵不知何时也已经出现在西王母的身边。
　　“大胆绿卿，这琉璃盏可是你偷盗出来打碎的？”西王母将龙头神仗种种地击向地面。
　　绿卿撑着半个身子，低下头，一声不响。只有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的声音。她要忍住，不回答，便能拖延一时，等陌华天尊到了，一定会救她的。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天尊回来了吗？
　　来的正是紫辰帝君和小隐，小隐正要上前将她扶起来，却被琉韵一声喝止：“绿卿可是打碎了琉璃盏，犯了天条，如此罪过怎么可以站着受审。”
　　甄隐生气地看了一眼琉韵，又转向绿卿，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你打碎的对不对，是不是有谁要陷害你，你快说，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
　　绿卿只是看着小隐默默摇了摇头，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琉韵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对着西王母道：“姑姑，还有什么好审理的，就是她砸碎的，琉璃碎片就是在天泉那一处散向凡间的，当时也只有她一人在那儿，不会有其他人了。”
　　“是吗？”小隐握着绿卿的肩膀，目光凌厉地看向琉韵，“琉韵公主怎么如此肯定，难不成你当时也在天泉，那么天泉可不止绿卿一人在场了。”
　　“我……我是听押送她的天将得知的。”琉韵显然有些底气不足，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
　　“是不是这小仙砸碎的，很快便能知晓了，雷电二将！”
　　“在！”
　　“处以雷电之刑，容不得她不承认。”
　　西王母二话不说便要行刑，这时，紫辰开口了：“西王母且慢，这毕竟是紫薇宫天尊贴身的小仙娥，陌华天尊都还没到，就直接行刑，怕是不太好吧。”
　　原本紫辰的话西王母向来会忌惮一二，可不知琉韵悄声说了些什么，西王母回紫辰说道：“不劳烦紫辰帝君提醒了，琉璃盏兹事体大。当年天尊与羲和上神怎样的情形您也不是不知道，收着羲和上神元神的琉璃盏被打碎，天尊想来也是怒不可遏的，我们当是为了天尊解决了麻烦才对，何必让天尊再平添怒气。”说完，便立即下令行刑，紫辰正想阻止，却被西王母一个定神咒困住。西王母的定神咒困不住紫辰太久，但是让绿卿挨上几道雷刑的时间是有的。
　　是啊，即使是天尊来了，说不定更是生气，他会救自己吗？绿卿也不能肯定。
　　轰雷与闪电齐齐击打在绿卿身上，瞬间就是皮开肉绽一般的疼痛，绿卿的修为不过千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刑罚，哪怕是将近万年的上仙也承受不了几道。
　　西王母威严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绿卿，这琉璃盏可是你偷盗之后打碎的？”
　　可是绿卿实在太疼了，即使想回答，也只能发出阵阵惨叫声。轰隆，又是一道重击。
　　她已经是连喘息都困难了，连刚刚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躺在地上，任由身上疼着，任由献血流淌在地上，小隐想为绿卿挨去刑罚，可是这雷电仿佛认主一样，只是牢牢地打在她的身上，半分偏差都没有。
　　伴随阵阵仙乐，绿卿听到了，是天尊的撵驾。陌华天尊到了，但是自己的意识却也越来越迷离，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虽然陌华，但是她能认得出来。天尊，是来救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