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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早餐 ...

  •   “哎,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半夜十一点,路上早已没了什么行人,五个少年或坐或站,背靠着天桥,对面乱七八糟的丢着各种乐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组团来这里卖艺扰民的。

      “还能怎么办,”一个看起来略微年长一些的男生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
      “哎我草,”何萧手里的烟被人一掌拍掉,吓得他一个激灵,“岑安你干嘛!”

      那个被叫做岑安的少年把刚才打掉的烟在地上按灭,闻言撩起眼皮看他,言简意赅道:“呛。”

      “我是说!”白修也喊了一声,随后又立马放下音量,“那我们...真就这么解散了啊...”

      “要我说,那帮孙子肯定给评委递钱了,就他们那个吉他手弹得,我抓只鸡过来都比他弹得好,要不是岑安今天发挥失常——”江禧阳话音未落,便被一直没有说话的言歌暗戳戳的踹了一脚:“别说。”

      江禧阳自觉失言,连忙禁了声,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处在话题中心的岑安,后者却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垂着眼蹲在地上,手里还掐着刚才那根被他按灭的烟,但如果蹲下来仔细看他,就会发现少年看的并不是灰扑扑的柏油路,而是他的手。
      将近三十度的天气,岑安却穿了件长袖外套,外套袖子很长,垂下来时几乎只能露出他的指尖,岑安蹲在地上愣了会儿神,随后慢慢地掀起袖子的一角。
      他皮肤白,一双手骨节匀称,手指细长,任谁看了或许都会夸赞一句是弹钢琴的好苗子,而如今那双手的左手骨节处,却是一片殷红,血肉模糊,在肤色的对比下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岑安不动声色地重新把手缩进袖子里,蹲的太久,他两条腿微微发麻,只得用手支撑一下站起来,结果又因此牵动了伤口,血水洇湿了袖口,留下一小片痕迹。
      他踉跄着起身,其他四人已经开始讨论“大不了就跟着萧哥去酒吧驻唱说不定可能又被星探发现”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还是江禧阳率先发现他的动作,随口喊了一声:“岑安你干嘛去?”

      岑安从那堆乐器里扒拉出自己的吉他,闻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我走了。”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拂过黑色的琴盒,将它背在肩上,眼睛扫过对面表情各异的三人,勾起嘴角笑了笑,语气平淡自然——

      “再见。”

      “不是,你要去哪?回家么?”江禧阳不明所以,只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以为是因为岑安比赛发挥失常的缘故,连忙安慰道,“岑安你不用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你的实力,再说了,哪怕我们正常发挥,那帮傻逼——”

      “岑安。”言歌打断了江禧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开口道,“你以后,不回来了?”

      “......”岑安垂眸,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你他妈什么意思?!”何萧也反应过来,募地站起身,“你再说一遍?就因为今天你弹的那烂琴?”

      岑安深吸一口气,不同于今天的沉默寡言,他像是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气似的,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我他妈的不干了。”

      “你——”

      “比赛输了,公司早就不要我们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们还能在那个练习室里待下去吧。”他嘴角弯了弯,似是嘲讽,“我们现在,就是一个费钱占地方的垃圾而已。”

      “今天比赛输了是因为谁?!”何萧彻底被他激怒,冲过来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既然知道我们今天不能输,那你弹成那个鬼样是什么意思?岑安,你他妈故意的吧你!”

      “何萧!”言歌一把推开他,“你疯了吧!”

      岑安被扯得退了几步,琴盒从肩膀滑落到臂弯,他重新把吉他背好,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对,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我退出。”说罢,他转头欲走。

      “York,”白修也望着他的背影,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我们一起待了三年多...坚持了这么久,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

      ……

      “我不想放弃。”

      岑安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我不想放弃,”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对着电话喋喋不休道,“老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一定把那个客户拿下……”

      岑安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轻轻呼出口气,扯出一个笑容。

      谁甘心放弃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公交车上到站提醒,发现依旧是陌生的地名,想着距离学校还有一点距离,便再次阖上了眼。

      -

      “同学,醒醒,已经终点站了...”

      岑安被吵醒,有点不耐烦的睁开眼睛,这一抬头,便听到公交车司机道:“同学,你下车吗?已经到终点站了。”

      岑安眨了眨眼,略有些迷茫的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偌大的公交车里除了他,一个乘客都没有。

      他瞬间清醒过来,道了声抱歉,抓着书包和行李箱飞速跑下车。

      -

      而另一边,Y市第七中学某教学楼后。

      “卧槽,秦哥你这次也太牛逼了吧,居然直接就干了个第一回来。”

      被叫的男生闻言微微偏过头,口中吐出一缕烟丝,宽大的校服随着风勾勒出少年的劲瘦的腰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道:“我之前也得过。”
      “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

      他天天琢磨着怎么能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怎么可能会没事闲的去看年级第一都是谁。

      顶多去看看倒数第一是不是自己。

      “是么,”方南白被怼了也没在意,嘿嘿笑了笑,摸了一把头上的羊毛卷:“嗐,这不是…冲击力有点大么。”

      秦遇嗤笑一声,垂眸打量方南白这一头羊毛卷:“你这头发,老李放你进来了?”

      “他又不管我们。”方南白一脸满不在乎,说罢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说真的秦哥,我之前在这学校看到你还挺惊讶,以为你也是跟我们一样——”

      走后门进来的呢。

      方南白自觉咽下了后半句话,小心翼翼观察秦遇的神情,然而秦遇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继续默默抽烟。

      七中是他们市里面有名的重点高中,一些父母想尽办法想把自己的孩子往里面塞也不足为奇,甚至占了学校的挺大一部分人数。

      “不过这样也挺好,在高中还能碰到以前的同学。”

      好么?秦遇低着头,眼睛被碎发挡住看不清表情,他抬起手,轻轻掸了掸烟灰。

      一根烟抽完,他把烟头的火星掐灭,随手扔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顺着往后门那面矮墙那里走。

      方南白看得一愣,下意识问他:“不是,秦哥你干嘛去?”

      “……”

      秦遇闻言回头,刚才还冷冰冰的脸色此时却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一个笑容。

      他语气温柔道:“我?去吃早饭啊。”

      -

      车站。

      经过岑安刚才的仔细研究,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简简单单坐过站的问题,而是——

      他特么根本就是坐反了。

      难怪那些车站名他一个都没听过,他当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休了一年学有些生疏了的缘故。
      他有些烦躁的按开手机,正好八点整,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完整整的迟到了。

      反正也是铁定迟到了,倒不如去找点东西吃,至少能填饱肚子。岑安四处看了看,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算是干净的早餐店进去了。

      这已经是终点站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基本上没什么顾客,便显得店里那个身上穿着和他一样校服的男生越发突兀。

      七中距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至少有好几公里的距离。

      所以这个早餐店是有多好吃?让这人坐了几公里的车来这吃早饭。

      男生显然也是注意到他了,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这一抬头,岑安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黑色短发看起来清清爽爽,五官清秀但却不显文弱,像是现在小姑娘们都喜欢的偶像剧里的初恋脸,校服穿的很规矩,既没把校服裤子改成紧身裤,也没故意挽两节裤腿像趟河的,反正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两个字——

      干净。

      就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一股优等生的感觉。

      让人感觉这种人就应该是天仙供着的,而不是下凡来这么个破地方吃早餐。

      这个“天仙”倒是挺热情的,看他买完早餐后还在过道里站着,主动开口道:“要坐这里么?我擦过的。”

      岑安道了声谢后坐在他对面,男生又是一笑,看起来极为招人:“你也是七中的?好像没见过你。”

      岑安心想着七中几千人难道你能每一个都见过,就听见门口突然一声巨响,几个男人砰地推开了大门,走路摇摇晃晃,浑身还散发着酒气,估计是昨夜喝完酒还尚未酒醒。

      他随意看了一眼便转回头,敷衍的应了一句:“是啊。”

      “天仙”显然也只是跟他随便客套一句,也没再跟他说话,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餐,仿佛能在这吃一辈子。

      而另一边,那几个人显然就是喝醉了来砸场子的,为首的骂骂咧咧喊道:“你们这个早餐店连个牛奶都不卖,是不是看不起人?!”
      后面那几个好像是他的小弟,大着舌头附和道:“就是!是不是看不起我龙哥!小心我们让你这破店倒闭!”

      那个龙哥站都站不稳,还不忘了找茬,他手指着白粥里的一个黑色物体:“而且你们这个粥里还有头发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对待顾客?”
      他说着来了火气,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桌椅,桌角刮到了旁边写着菜单的小黑板,质量不太好的黑板随着桌椅一齐砸到地上,应声而碎。

      早餐店的老板是一个老奶奶,老人家没见过这种场面,颤颤巍巍的道歉说可以赔钱,龙哥却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赔钱?你他妈能赔什么钱?!”

      “你们别打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整个早餐店都安静了下来,岑安对面的男生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五大三粗的龙哥面前,宛如一朵小白花遇上了十级台风一般,看起来弱不禁风。
      男生认真的跟他们理论:“这儿不卖牛奶,如果想要可以去前面的便利店,还有——”他指了指那碗白粥,“这应该是皮蛋,奶奶不小心把白粥和其他粥混了,我替她给你道个歉。”

      “不过你们砸坏的桌椅也要赔给我们。”秦遇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来,“这些也值不了几个钱,加上老人家的精神损失费,算你们一千块钱,我们就两清了。”

      “谁他妈跟你两清!”龙哥使劲推了他一把,硕大的拳头马上就要砸到他脸上,秦遇略微退了两步,轻轻巧巧地握住他的手腕挡了下来,他不着痕迹地向岑安这个方向瞥了一眼,继续保持着那种平和的语气。

      “打我也行,我们出去打,别吓到奶奶。”

      突然转弯的走向让岑安属实有些茫然,他还在想刚才那人递给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老人家便涕泪俱下的扑到他面前:“同学,你和小遇是认识的吧?你能不能出去看看,别让他们真打起来了啊。”

      岑安愣了一下,点点头安抚道:“放心吧奶奶,我出去看看。”

      他先扶着奶奶找了个位置坐下,表面上看临危不惧,实际上却心里发虚,他们这样肯定是要打起来,关键是他要怎么帮?
      自己根本不会打架啊!

      秉持着有问题找警察的观念,岑安在手机上先拨了110三个数字,以防万一。

      但他的确没想到这个“万一”是这样的。

      刚才的柔弱少年此时嘴里叼着根烟,校服外套敞着,手上拎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棍子,抬起长腿一脚把人踹翻在地,秦遇垂着眼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像裹着冰碴:“好好说话不会?”

      几个人显然是被打得醒了酒,此时一个两个怂的不行,趴在地上就开始道歉。

      秦遇一脚踩在那个龙哥身上:“一千块钱赔不赔?”

      “赔赔赔...我们就是喝醉了嘴上没把门的,饶了我们吧...”

      秦遇轻嗤一声,偏了偏头——然后就和旁边看热闹的岑安四目相对。

      岑安:“......”

      他看着那个少年在短短一秒内一把将棍子塞到站都站不起来的龙哥手里,松了踩在他身上的脚,然后把烟一脚踩灭,委屈道:“同学,他们好凶,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岑安看了看地上鼻青脸肿的龙哥和他的小弟,又看了看白白净净只有校服皱了的男生,认认真真的冲他们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对不起同学,我不会打架。”

      但紧接着他便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表情冷漠中又透露着一丝无辜:“所以我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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