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清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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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
那是一个雨雾迷蒙的清晨，英国伦敦一家孤儿院里，花园里一个黑色西装的男子牵着一个可爱灵气的少女穿梭在绿藤墙间。
“颜先生，你一大早要带我去哪里啊！”少女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她揉着眼睛看着眼前精力充沛的男子，不由纳闷。
“颜太太，快到了，来，走快些！”男子轻勾起一边嘴角，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好事。
“湘湘，闭上眼睛先！”走到一楼的大门前，嘉铭便伸出两手，遮住我的眼帘。
“到底要干什么啊！”我在他的牵引下前进，“到时被小朋友们看见了，丢死人了！”
看着少女绯红的脸颊，嘉铭不由觉得可爱十分，倾身上前，他啄一口粉妆玉琢的容颜。
“喂！”他呵在我脖颈间的暖气，痒得我直想要躲，身子却被他牢牢地锁住。
“湘湘，你真可爱！”他双手围起来，箍住我腰间，一双眼里清澈地倒映着我红彤彤的脸。
楼外，朝阳正冉冉升起。
我凝视住他，想着这段日子以来他的呵护和爱顾，望着他，心里不禁一阵酸涩，一阵难抑的感激。
嘉铭，我怎么值得你给我这么多的幸福？
这个叱咤商场的男人，婚后，变得越来越傻了……
这个傻男人，会时不时地在每天出门后，又折回屋内，坐在我们房间的门外地毯上守着；每次都把剧烈运动后刚起身推开门的我吓个半死，然后他会巴巴地赖在你身上，哀怨道：“我是怕你又突然想要离开我……”
这个傻男人，会在某天半夜惊醒，然后把我搂得死紧，紧得我喘不过气来，被他弄醒过来，原因是他梦见了曾经我差点死去的噩梦……
可是每次他犯傻，我都只能更心酸更心痛地把他搂得更紧，和他一起傻。
双手揽上他的脖颈，我用甜腻腻的声音对他轻声道：“嘉铭。”
“嗯？”他温柔而宠溺着看着我。
“我爱你！”迅速地说完这句情话，我踮起脚尖，吻住他。
原本预计蜻蜓点水般纯洁的一吻，却被某只狐狸本性显现的家伙恶性地延续，他按住我，缠缠绵绵地吻着我，全然不顾我如蚊子般的捶打。
吃饱喝醉后，嘉铭又拉着我前进，一边走还一边啧啧叹息：“颜太太总是不懂得吸取教训，这种性格在外头是要吃大亏的！”
嘉铭把我领到了康乐楼的一楼会议厅，这家孤儿院是他以我的名义捐助的，我是名义上的院长；但我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毕竟自己没有为这些可怜的孩子做过些什么。
当他两手推开木制的大门时，清晨的阳光隔着偌大的玻璃窗向我投射过来。
眼前是一间简单装潢过的舞蹈室，玻璃窗是精心打造过的可以作为镜子的材质，另外三面都是落地镜，练习用的影音设备和扶手都一应俱全。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舞蹈室？”我望向身边的他。
他笑得自若：“喜欢吗？我记得，你喜欢简单的装潢。”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湘湘……”他双手牵着我，走到舞蹈室的中央，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梦寐以求的是林肯中心的舞台，但我永远都无法弥补你那所缺失的时间和所有。”
“早就没关系了啦！傻瓜！”我忍住泛起的心酸，摸摸他的头，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这只天鹅即使不能飞翔，也一样幸福。”
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张开双臂，展示着身后宽大的空间，道：“这个舞蹈室，是我还给你的梦，湘湘，你不总是想要给孩子们做些什么吗？”
他握起我的手，认真地凝视住我道：“那么，把你的梦分享给更多的孩子，让他们也和你一样快乐地舞蹈，用舞蹈的魅力去填补他们缺失的童年，好吗？”
“嘉铭！”我热泪盈眶，上前拥住他，“这是你重新给予我的梦！我真的可以吗？我可以教他们吗？”
“当然可以！”他宠爱地缕好我额前凌乱的发梢，“湘湘，你只是无法再在林肯舞台上飞翔，上天没有夺去你自由舞动的能力。”
“Ms yan!”一堆小朋友忽的鱼贯而入，团团把我围住。
一个如我当年般大的女孩子抱住我的脚，道：“Mr yan说你答应教我们跳舞了，是不是真的呀！”
我抬头望向已经被小朋友们挤出去的嘉铭，他笑着鼓励着我。
“嗯，小朋友们想不想跳舞呢？”我鼓起勇气，问道。
“想！”他们齐声道。
我的心突地被装得满满的，圆满的人生，是不是就是这样呢？
还有小小的你呢……
我欣慰地抚着肚子。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我惊讶地朝三角琴望去。
一身西装的他已坐在琴座上，笑看着我，弹奏着钢琴。
小朋友们也在老师的牵引下退开来，纷纷期待着看向我。
我尴尬地望向嘉铭，不敢动弹。
嘉铭却一味笑着继续弹奏，不理会我的求救。
“喂……”我立在舞蹈室中央，进退维艰。
良久，他终是停下脚步，向我走来。
“还是不行么？”他关切地问道。
“不是啦！”我咬牙，看向四周，众目睽睽下，真不好意思。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一双好看的眉拧起，就要来摸我的额头。
“我没事啦！”我赶紧后退一步，咬咬牙道：“只是，我要先问医生，可不可以！”
他察觉我的不对劲，把我盯得死紧：“这个我早就问过了，绝对没问题！”
“哎呀！我不是说脚啦！”我窘迫，涨得一张脸通红：“是，是肚子里的宝宝……”
“宝，宝？”他瞪大了眼睛望我。
我点点头：“昨天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他已经一个月大了。”
察觉到前方的气场越发沉重地向我压来，我不敢抬头。
忽的，被他腾空抱起，原地转起圈圈来。
“湘湘！”
“我要做爸爸了！”
不会听中文的一些外国小朋友呆呆地看着他们一贯冷酷的校长老公如此热情失态的一面，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搂住他的脖颈，咧开的嘴角收不回。
亲爱的：
谢谢你重新为我建造的舞台。
在某一个夏日的午后，我恍悟上天的旨意——
他收回我在林肯舞台上飞舞的资格，是为了让我能够给予更多小朋友同样美丽的梦想。
八年后。
台北的一家私人公寓内，沈轻舞忍住眼泪，推开门。
这里的摆设一如八年前的典雅，是他在新婚之前，从繁忙的工作中抽空，为那个女生建筑的温暖的家。
从沙发到茶几，从客房到舞蹈室，再到主人房，每个设计都充满他对那个不能再好好跳舞的女生的细腻的爱护的心思。
这些年来，他几乎日日都会回来这里；忙的时候，就呆一两个小时，有了空闲，就在舞蹈室内，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地想上一整天。
她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他把对她的爱转移到那个女生身上，所以，她放下她高傲，她抛弃她的嫉妒，在他身边徘徊。
那晚，他被客户灌醉，她刻意将他带回来这间屋子，这间她以为该是属于她的屋子，逼他酒后吐真言；孰料，他缄默不语，就要睡去。
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真的不相信，她吻上了他，想要证明他们的爱……
可她，却用了八年来证明，他们的爱。
他是真的爱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才是他心中的小舞。
他执拗地用他一生的冷淡，来证明给她看，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他们早已无法回头。
望着背对着她伫立在窗前眺望的他，沈轻舞难掩悲痛。
“晨……”
他顿了一顿，还是回过头来，望向她。
那一瞬间，沈轻舞突然觉得——
这么多年来，他们老了……
即使她仍旧美丽，但一颗心早已疲累不堪，越来越重的失眠让她天生丽质的脸上需要上越来越重的遮瑕和面霜。
而他，如一的容貌上，写满的是越来越多她读不懂的落寞，再不见往日的阳光。
“下一步，轮到我了吗？”她握住拳头，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又是这一句，他转身准备走。
她咬紧牙关，揪住他，道：“到我了，是不是！这八年来，你根本没有忘记从前，你用了八年，去为一件过去的事情报仇！”
“先是陈叔，你把他们一家都调到南非，那里早就没有什么钻石了！你却封死了他甚至他一家的后路！因为他当初设计，害得……”
“住口！”凌晨喝道，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喝她。
她吓住了，两眼泪汪汪，却还是继续道：“然后是亲戚们，你用了八年，把他们清除出董事局，变相地削去他们的职位，都是因为他们当初顺着爷爷的意，要除掉……”
“轻舞，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凌晨扯出自己的衣袖，就要走。
“你害怕吗？害怕我说下去！”沈轻舞不屈不饶，“最后是爷爷，八年了，八年来你从不肯还他他应得的亲情，你的疏远伤了他多少的心！这样的惩罚早就够了！够了！”
凌晨叹气：“轻舞，我只是，不懂得再怎样面对他。”
“不！你恨我们大家！现在爷爷走了，就轮到我了对不对！”沈轻舞失态地大喊，“你最恨的其实是我对不对！我查到了，你后天就要搭飞机走了！你要丢下我和阳阳了！晨，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晨！”
“轻舞！冷静下来！”凌晨抱住疯狂的她，安抚她的情绪，道：“这八年来，我到了晚上就等于瞎了的一双眼，是你为我保全这个秘密，是你辅助我打点公司的一切，你就像我的眼睛一样亲切，试问一个人，又怎能够伤害自己的眼睛呢？”
“那你不是要走了？”沈轻舞转为啜泣，带着希冀问道。
“不，我要走的。”凌晨坚定地回答道。
“为什么！你还是恨我，是不是！”
“轻舞，你说过，我的一生，你只要五年。”凌晨苦笑道。
“那是因为，我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你看清自己的心，也足够，我重新去打动你啊！”沈轻舞道，“你多留下来了三年，难道不是因为对我的爱吗？”
“轻舞，那是因为，那时的你，离不开我。”凌晨道，“那时的你，只以为自己是一只拐杖，仰赖我扶持的拐杖；现在，我慢慢地把权力交接到你手中，阳阳也已经懂事了，便到了，我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不！”沈轻舞一声惨叫，死死抱住他冰冷的身躯，道：“你不可以对我们这么残忍！晨……呜呜，晨！”
凌晨沉默了良久，道：“那我们呢？轻舞，你说我残忍，那么我和小舞的爱怎么办？嗯？你知道我们在蜜月的时候她要死了吗！你知道吗！
你可以想象，她当时看着血液倒流，却阖上眼帘的感觉吗？！让她这样的轻生，难道你们不残忍吗？
我可以不计较你们逼着我坐上了今天的位置，我可以不计较我这一生都要在赎罪中度过，但我没有办法忘记我对她的伤害！
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她现在很幸福！你不用自责啊！从头到尾，错的都不是你啊！”
“嗯，嘉嘉一直有告诉我，她过的很好。”凌晨没有焦距的一双眼直视前方，轻轻一笑。
“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走！何必去打扰她的平静呢？”
“轻舞，我并没有要去找她。”凌晨小心翼翼地挣开她，道：“我打算跟着陆继航一起去那些贫穷的国家，去帮助那些需要我的人。”
沈轻舞红了一双眼睛，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道：“那我们阳阳呢！他才八岁！你忍心让他没有爸爸吗！晨，不要走！我们是世界上最需要你的人！你的眼睛，怎么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
“继航和嘉嘉的孩子才三岁，嘉嘉不也让继航走了么？”
“那是因为陆继航不知道那孩子！”
“轻舞，放了我吧……”凌晨阖上眼睛，“以后的人生，我想要为自己而活，我要去找，我的诺亚方舟。”
你听过白天鹅的曲调吗？
那是舞者心中挚爱的旋律，但却不是每个舞者都能跳好的旋律。
它就像你们难以描摹的心，和错综复杂的爱。
我不知道，选择爱，会让你们开心，还是更加残忍？
失去舞蹈的我，最终在孩子们的舞步中，找到我的另外一个舞台；最终他的爱，让我忘记了对某些生命和梦的偏执。
他不再做恶梦了，孩子的出生后，他沐浴着家庭的温暖，总是舍不得去上班，被妈妈和妹妹上门投诉了好几回；不过狡猾如他，总是搬出辞职来吓唬妈妈和妹妹，让他们不得不倒过来求他。
他给我的一个家，圆满而幸福。
怀了陆继航孩子的她，坚强不屈地做起了单亲妈妈，和我在孤儿院里过着愉快的日子，我常常羡慕她的爱，和她不爱的洒脱。
陆继航的心里有一个无法忘记的人，他说要和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去那些贫穷的国家做志愿者，我想，这也是大着肚子的嘉嘉来英国找我的原因吧。
我的晨哥哥，大概也是很幸福很幸福的吧！
我始终相信，有一天，我身边的这些人都能得到幸福，不管是看似无碍的嘉嘉，还是坏人陆继航，大家，只要抱着爱，继续相信下去，就会看到幸福。
因为，爱的天性，本就是带着刀尖般锋利的伤害罢……
在原谅和泪水中，我们把彼此拥得疼痛，撑到最后，等疼痛过去，便能展颜一笑。
是不是啊？宝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清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