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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上一辈的故事 ...

  •   故梦晴方好,四时花逐开;风舞乱花去,蝶嗅暗香来。
      须臾山河改,亘古日月新;独人向晚寂,孤花照影裁。

      序——上一辈的故事
      1
      东隋末年,君主淫乐苍生,朝廷腐败,庙堂内外一片混乱。遂群雄并起,纷争不断,烽火硝烟侵染着美酒仙音,冉冉升起新的王朝。
      宋王刘裕率将士四方征战,平定江山,其功业直逼晋主。隋主无奈奉皇帝玺遣使者三番绶于宋王刘裕,终宋王得禅位书,于都城健康南郊上祭天地,还宫太极,称帝宋国,受百官朝贺,于北朝对峙,至此开启南朝天下。
      宋帝有七个儿子,年虽童稚,却皆为镇帅,各有其才。
      其中年稍长者有四:世子刘显符受封东宫,出生尊贵,胸有才华,任性桀骜多跋扈。次子刘显真为庐陵王,为宠妃孙修华所出,官至司徒,性情乖张,为人直率。三子刘显隆阿母胡道安早逝,母家低微,朝无外戚,为宜都王出任荆州,手握重兵,时为镇西将军。四子刘显康为彭城王,性情耿直,多次出征,骁勇无双。
      一切的遇见都是冥冥注定,无论是上一代,还是下一代。
      永初二年,帝大寿,宜都王刘显隆时为荆州刺史,受召回京,本欲拜寿便还,却让张夫人强留在健康。
      宋王念旧情,自发妻段德贤仙逝后便不立正妻,宋王践祚后也仅是追封发妻为皇后,不再立后,而敬皇后无子,唯有长女刘兴弟,为会稽长公主。后宫之中,便以这生了原世子,现东宫的刘显符之母张阙张夫人为首。
      宋主看重领军将军谢晦、司空录尚书事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三位重臣,却也宠爱二位新臣,一为中书侍郎兰陵萧氏儿郎萧泽萧润林,二为刚提拔的丹阳尹陈郡袁氏袁容袁莛逸。刘显隆因受二兄刘显真的影响,对三位权臣算不上敬仰,也不甚喜欢,与此二人却言语契合,早就神交为友,此番回健康倒是结为至交,同吃同宿,无话不谈。
      此日拜会过皇帝和张夫人,刘显隆便忍不住要召二人入宫,却得知二人均得父皇恩典休憩一日,也不好扰了好友难得的清休,下令召来二人。
      刘显隆本就是静不下来的人,若不在皇城,大可和荆州将士热血训练,却偏偏滞留这桃红柳绿的健康,炎炎暑热加上宫墙沉香越发加深了心底的浮躁。
      手下侍人见主子如此,也不由忧心忡忡,胆战心惊做事。中有一奴,名唤阿权,胆子甚大,小心劝道:“殿下,您不忍扰了两位大人的休息,却又想与大人们一叙,何不出宫到二位大人府上一聚?”
      “是个聪明的孩子!”刘显隆这才点醒,张夫人不许他回去,却未禁止他出宫呀!刘显隆合上折扇便带着这机灵的小宦官出宫了。
      二人便装出宫,这暑热绕身,实在不轻松。
      路过萧府,刘显隆的眼直让出墙的油绿藤蔓舒爽了眼,好个萧泽,好个干净调皮的院落!本来迫不及待的心情顿时松懈,刘显隆也不急着去找袁容了,望着那孩子般的绿意俏皮地爬过围墙,派阿权前去传信。
      萧泽随着仆人匆匆赶来,看见刘显隆便衣纸扇,就望着那株绿藤笑得惬意,“浊世佳郎君,风流浸骨血”。刘显隆虽年轻,这京中宗族之间流传的赞誉却分毫不差。
      萧泽稳步走来,瞧见他放轻步子,又快些走近笑道:“殿下锦衣夜行,倒是润林怠慢了。”
      刘显隆看他躬身,收扇伸手便托起他,眼一眯,笑道:“你本不知,我便怪罪不得!只是萧侍郎实在有些不耿直……”说罢就先行向府内去,倒像看到糖果的孩子,在埋怨藏起糖果的人。
      一入府门,放眼便是绿意,花草葱郁,山石奇立,鸟语蝶舞,好一派自然之态。又有哪家会这样,又有哪个官家府苑弄成这般原野之态?刘显隆回头看这萧侍郎,满是不解,萧泽此人虽清雅不迂腐,却也算是端方,实在不像这么……野。
      水面如镜,远方桥影相合,宛若明眸。对岸的娇花,红白花朵掩映在簇簇绿叶之中,越发艳丽夺目。近处红褐锦鲤汇聚一处,绕着边沿的荷梗咬啄,玩得不亦乐乎。此景致皆于皇宫富丽大相径庭,却是清新脱俗,融洽到极致。刘显隆不由怨道萧泽没有早邀请他到府。
      桥是木桥,却雕着四季之花。跨过荷塘,荷花清香在侧盈袖,过荷丛抬眼远眺上游。木桥一过,微风袭来,没有夏日的闷热,带着醉人的甘甜。
      刘显隆循着香味便转角去,萧泽来不及拉住他,想呼唤时已见他伫立不前。
      宫中的妃子要扑蝶,身边的侍儿也要扑蝶,可刘显隆从未见有人过扑蝶也这般好看的。那女儿家小心翼翼得一手举团扇,一手拿绢帕,轻罗飘摇,浅色帛裙勾勒着曼妙的身姿,衬得肌肤雪白,晶亮乌黑的眼眸好似桃花,此番姿态却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只为玉簪花上那只凤蝶。
      刘显隆不由屏住了呼吸,也不知是怕吓飞了这稀有的蝴蝶,还是让眼前这美景抑住了呼吸。侍女们的叹息声惊醒了刘显隆,那女儿没有捉到蝴蝶,眉眼间闪过的可惜,便让刘显隆忘却身份,他飞身去抓那只飞向自己的凤蝶,轻轻地送到女子面前。
      女儿抬头先是一慎,待看到那拿着蝴蝶,带着明显讨好表情的青年时,女儿不由会心一笑。刘显隆原本只是受那女儿一身气质所迷,好不容易要回神,却让这毫不做作的笑容一惊,心魂丢了。
      眼前女儿美眸弯弯如皎月,秀眉修长似柔柳,温婉可人。此时雪面微红,纤尘不染,让人欢喜亲近。白瓷一般的面容干净美好,笑涡浅浅漾在嘴角,美得纯洁无暇。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闯进这女子的闺阁!”女儿说话却不是质问,倒是俏皮话的语气,周遭侍女也笑了。
      刘显隆本是龙章之人,偏偏动了心一时痴了,显出痴态竟当了真,思量着如何告罪,却不是去呵斥这女子冒犯。只听女子又是一笑,声音柔和,像极了宫中最温婉的贵夫人,一字一句宛如珠玉:“念你扑蝶有功,妾身便不告诉别人了,你走吧!莫再乱闯。”
      刘显隆见罗裙就要飘走,又是不舍。
      萧泽本就宠着这唯一的妹妹,也怨这皇子兄弟太不讲礼,便由着妹妹欺负他。这一见怕是欺负狠了,忙咳了两声,唤:“二女,不可无理。”
      萧家女郎晴柔回头看见阿兄,含笑唤一声:“阿兄。”
      侍女忙朝着萧泽行礼,唤着主子。萧泽上前跨步走来,一手托着刘显隆的手,说:“这是臣……家妹。”又看向妹妹,“这是三……”
      刘显隆已经说:“小生刘显隆,是萧兄好友,女郎,是在下失礼了。”
      晴柔垂眸,偏过头微微俯身回礼,微微笑道:“不怪,家中本就不像平常院落一般,原是阿兄疼惜妹子,依了妹妹胡乱编排。郎君初至,误入本就在情理之中。”
      “你还知道你编排得乱呀!”萧泽也就戏谑妹妹。
      晴柔看着萧泽笑得越发温顺道:“阿兄不喜欢吗?那……”
      “咳咳……柔儿……咳咳二女,你领刘兄逛逛园子吧!”萧泽干咳几声,这玲珑心思的妹妹若做起怪来,可不是他玩得起的。
      “阿兄。”晴柔避开刘显隆的目光,只看向阿兄。
      萧泽笑了,道:“来者是客,刘兄喜欢的是你的园子,你若不愿,那只有为兄来了。”
      刘显隆一听,倒是和善道:“不用,我也该离开了。”
      萧泽忙从妹妹这回了神,唤住刘显隆,“刘兄。”
      晴柔难得听有人喜欢自己的院子,抬眼看向刘显隆,倒是个和阿兄一样俊俏的男子,难得有志同道合的人,晴柔不由红了面,轻声说:“郎君果真喜欢这园子?哎,您这就要走?留下,妾身带郎君逛逛就是,不然您就下次再来,妾身也领您走,可好?”
      刘显隆见晴柔娇态,也没了回宫的心思,万分欢喜,连忙应下。
      萧泽有急事也要离开,虽说知道好友是谦和郎君,妹妹交往不是坏事,却也特意叮嘱了妹妹要谦和守礼,莫要太放肆。
      却不料回来送刘显隆时,妹妹已和这宜都王互唤了名字,言语亲昵,与旁人大大不同,不由几分担忧。

      2
      萧晴柔与刘显隆二人游园同渡,萧晴柔除去阿兄就少见男子,刘显隆乃是人中龙凤,平辈相交,二人性情相投,又皆非死守规矩之人,倒有了江湖儿女的相交豪气,渐成知己。
      而刘显隆哪见过这般女子,真正温柔又不失性情。晴柔才艺独绝,又容颜倾城,几次相交便失了心,迷了情,坠入情网,忘却尘世,沉迷快乐之中,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皇家人。
      阴谋在皇宫中从来不缺,悄悄开始,并不甚大,却待发现之时,为时已晚。
      丹阳尹袁容是个有远略之人,他清楚皇帝已不是当年雄霸之帝,他老了。
      他开始观察宋王的儿子。太子刘显符是个聪慧的,其聪明不在正道,浮夸。二皇子本是有望之人,却为人过于率直,宋王看重的大臣或得罪,或不喜,占了个全。四子尚年幼,虽勇猛,却依赖三兄。正是这三皇子宜都王手握大军,虽年轻却有沟壑,不可小觑,相交之后更是深觉可依仗。
      此日,袁容引着戴幂篱的女子,走进那长长的宫巷。
      女儿体态婀娜,步伐稳重大方,乃是袁容胞妹齐妫。袁齐妫与萧晴柔并称健康名媛,常以端庄贤良为人称道,骨子里却非良善之人,对仆下也是雷霆手段。
      袁容最怕节外生枝,想让妹妹成为宜都王妃,不若先让宋王喜欢,皇子身份又岂是自由人。退一步,即便刘显隆不愿,有宋王张夫人发话,也不会让妹妹如何。
      庭上皇帝笑问:“难得沐日,莛逸你倒巴巴来看望老人家。”
      “莛逸可不敢和陛下绕弯子,臣这不是为妹妹的婚事?这领了妹妹来,请求陛下赐个好姻缘。”
      “莛逸的妹妹自是不差。”
      “陛下缪赞了,妹妹的性子总归有些骄傲,陛下是知道臣家里的情况,这些年得以喘息也是陛下恩德。”
      “你还是这样,莛逸,你是朕最心仪的臣子。你那妹妹朕知道,健康名媛,端庄贤良,国色天香。莛逸是想让老人家指哪个人家?”
      “舍妹是个小女子,早些年便心悦我们荆州那位大人了。这不是宜都王回来,就提了好几次,臣是没见过妹妹对谁这么上心。”
      “哈哈哈,原是朕显隆小儿,莛逸,你这妹妹好眼光。传上来朕看看,是个如何的女儿!”
      袁齐妫已经取下幂篱,款款而入,端庄大气,礼数分毫不差,抬眼看向宋王,一双杏眼流波,和她阿兄倒是像极了。宋王喜欢这救过驾,又文雅风流的袁容,看袁齐妫也便更为满意,笑道:“国色天香,名不虚传。”
      几番言语,这兄妹二人都叫宋王喜欢。宋王征战南北,本就是东晋权臣,他不喜欢太单纯的人,袁氏兄妹他都认可,这才是在皇宫能存活并对自己儿子有用的人。
      宋王爱极了他这个丹阳尹,对于这个臣子出身那家人,他却实在不喜欢。这人是难得的勤恳,聪慧之极,对他是救命加共患难。可那左光禄大夫敬公湛之却是冷情人,将可怜的母子抛弃,让这极优秀庶子庶女流落无归。
      可宋王却也讨厌他,因为他从来不在乎帝王的喜欢,实在薄情,却偏偏让他知道这臣子是有心的。而他的妹妹何尝不是一样的人,自己老了,他们的打算帝王岂会不知,何况这该死的袁容根本没有掩饰过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会是他想的那样吗?宋王想赌一赌,自己这聪明的臣子是不是对的。
      “朕满意,待问过三子。放心回去,莛逸,令妹会是三皇子的正妃。”
      “臣谢陛下成全。”
      第二日,宋王看着来请安的三子,自己的三子大了,招人惦记了,果然是一派英挺稳重,荆州几年倒是更矫健了。“三子,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刘显隆一听便想起晴柔的倩影,不由含笑回:“父皇说的是。”
      “朕给你看了个好女儿,是你知己好友的妹妹,你应当见过,若愿意,朕就安排了,你也不要急着回去。”
      刘显隆一听见过的知己好友妹妹,难不成自己喜欢晴柔的事让阿父知道了的。刘显隆面上有些羞赧,须臾便收拾起皇家风度回话:“自是父皇做主,儿子相信父皇的眼光,听从父皇安排。”
      宋王看着自己的傻儿子,这儿子年纪不大就坐镇荆州,是自己亏待了他。自己的儿子呀,倒是难得个傻得这么听话的,那几个全是些反骨的。
      “那便十日后吧,你张阿娘也欢喜,别乱走了,准备一下,成人接亲便该负起责任。”
      刘显隆喜欢萧晴柔,自是愿意为她负责,想着以后和晴柔远离健康,在荆州大地自在生活,欣喜万分,应下父皇便匆匆退下了。

      3
      “你们听说没?皇宫今天办喜事……”院子里的丫头摇着扇笑道。
      “怎么不知,就是前不久骑高头大马入城的宜都王,这皇子娶亲,可热闹了!我要能嫁个这样的如意郎君,死了也愿意。”一时嬉笑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笑……”侍女回头一愣,“女郎呀!您坐,奴们在笑文礼,她呀鬼灵精说要嫁个宜都王一样的如意郎君。女郎,今天宜都王刘显隆娶妻呢……”
      “什么?宜都王?刘显隆?”
      “糟糕,主子说不许提的。”一时众说纷纭。
      晴柔顿时失了神,宜都王、刘显隆、娶妻。笑话,难怪阿兄当初那么叮嘱我,难怪阿兄不欢喜我与他结交,他一皇家贵人,我一平民女子,他娶妻,他背诺,他不要了……也理所当然。可他却不该玩弄他人情义,欺骗于我?欺骗于我!欺骗我。又能如何?
      文倩一出门便看见晴柔女郎手撑着石桌,摇摇欲坠。
      “女郎,女郎,你怎么了?”文倩扶住晴柔,忙唤,“唤大夫,你们愣着做什么,唤大夫。”
      晴柔睁开眼,手握紧文倩,摇头,“倩儿莫要声张,我没有大碍,休息下就好,莫要阿兄担心。”
      文倩拿着手绢给她擦汗,不停说:“不说话,女郎不说话,我们先回屋。”文倩唤过人一起扶着自家女郎。
      晴柔强睁开眼,只觉眼前迷蒙一片,闭上便不省人事了。
      此时的皇宫灯火漾动,红绸牵引着新人,在管弦宫乐中唱拜了天地。
      华丽喜庆的婚房,刘显隆对着端坐在床头的女子欣喜不已,说着:“初次见你,我便觉遇了仙。你不知我是皇子,领我游园也不过是为知己,没有奉承,我未曾见过你这般女儿……对了,该先给你掀开盖头,你会闷的。”
      刘显隆掀开盖头,笑一僵,手上金杆落地,“你是谁?为何在此,晴柔呢?”
      袁齐妫听到丈夫唤得他人名字,面上却不显恼怒,眼眸低垂,掩过那份抢夺出宫的愉悦,粉面含笑温柔轻语:“夫君,妾名唤齐妫,是丹阳尹之妹,您的妃,夫君何出此言?”
      “本王……”刘显隆一头雾水,抬眼见袁齐妫杏眼修眉,面似桃花,檀口含丹,此时眉眼顺从,分外风情温柔,却也是倾国倾城。刘显隆不由心意恍动,失措之间却又生出几分怜惜,一时间只觉再说只会对不起眼前无辜女儿。他忘却了那个不似人间的仙子,在袁齐妫的牵引下,两人坐床撒帐,宜都王妃坐实。
      二人欢笑,一人伤心。晴柔半夜惊醒,看着一片漆黑,月色惨淡,夜鸟哭啼,忙唤人掌灯。文倩慌忙进内室点灯,“女郎梦魇了?不怕,是假的。”
      “文倩,我想弹琴。”
      文倩见她面上没有悲戚,反倒是太平静,哪里还舍得逆她意?文倩忙给她披上披风,扶她去外室琴旁。
      曲音是心音,再不显的悲伤也让呜咽的弦歌暴露得淋漓尽致。
      文倩听不得她的琴,太动听太凄凉,她的琴和她的人一样,美好到让人心碎。“夜深了,女郎,你不要难过,好郎君又不止他一个,那人花好月圆,也不会知你哀伤!”
      “好女郎,改明儿,程二郎君来了,见你这般可是心疼,今儿才让人传了话快回来了。再说主子知道了,可不着急吗?”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知道那个人,知道女郎的情。
      晴柔也不闹,随着她回房,卧在床上,也不让灭灯。文倩担心也陪她在大床上安寝,拍着晴柔的背脊,晴柔安安静静的合着眼,只是不知不觉泪顺着眼际湿红了一枕。
      开心的日子过得快,悲伤的人却度日如年。刘显隆新婚燕尔,又袁氏陪伴,渐渐忘了当初那个云中月天上仙。而萧晴柔却是难得动心,一次伤情,闷闷不乐。
      程侠天是健康古族武术世家程家的二子,阿父和兄长程擎天都是远近闻名的镖师,兄长因与一位风姓女子私定终身,双方父母为仇不允,便双双离族,音信全无。
      程侠天匆匆赶回探望晴柔,从文倩那得知此事,不由心惊。他本就恋慕晴柔,因晴柔没有那般心思方藏了情,一心只想护着自己这钟爱之人平安喜乐。
      程侠天叩响萧晴柔的门,这门关了太久,里面的主人声音低弱,短短一句;“何人”
      “好妹子,是阿兄。”
      里面的声音响了一些:“是程家阿兄吗?“
      “是,我回来了,快快开门。“
      萧晴柔打开门,依旧的模样,却失了平日无忧欢乐,眉眼间拢上清愁。程侠天笑道:“我的好妹子,想死你阿兄了,走,看看阿兄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萧晴柔看着他,许久一蒙头扑他怀里。程侠天一愣,萧晴柔对他虽敬爱亲近,却一直守礼,没有这般失礼过。程侠天喜欢她的亲近,却知道这是晴柔受大委屈了,他不希望萧晴柔委屈。
      程侠天赶紧笑说:“怎么许久不见,柔妹妹倒是长回去了,平白和你家小侄子一样要抱抱了。走,陪阿兄走走。”他拉着她走,也不看她,免去她的尴尬。有时候逃离封闭的房间,也似乎可以逃离那份悲伤。
      漫步堤岸,程侠天一直说着旅途趣事,说着他看见礼物想到她就买了,一不留神就多了。
      晴柔听着,那新奇的景致本是她最向往喜欢的,此时却只是时不时回应一两声。路过一处风景,不由想起与那薄情人的昔日温情,他们从此相识,因此相知。她对程侠天感激,知他的心意,却也知道自己给不了他,就不能纵他。
      “柔妹妹,我们休息下,阿兄累了。”程侠天说着拂去凳上落花,按着晴柔肩头坐下。
      晴柔哪看不出他是在心疼自己,不由想到从前种种,却难免心生感触,“阿兄。”
      “怎么,渴了吗?”
      “不,阿兄莫对妾这般好。”
      “你说什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柔妹不要开玩笑。”
      “妾非好女子……你……你会明白的,以后会找到比妾好的女子,你会……唉,总之,你会怜她惜她,忘了妾,妾不想在被你如此对待后再被你遗忘。可妾却不能给你什么……与其如此,不如你现在就不要理会妾,以免将来……”她看见程侠天的目光,停下话。
      程侠天气恼极了,那个什么三皇子宜都王,混账,果然是伤到晴柔了,竟能让她这般不安。程侠天看她停了,方笑笑,伸手拍拍她手背,低头道:“傻妹妹,不要担心。我的心不大,容你一个够了,回去了。”
      萧晴柔皱眉,她知道程侠天很好,他文武双全,他豪爽俊朗,他见多识广……他有无数优点,他最珍爱她。她触动过,感动过,却没有心动过,这不公平。可这个人总是这样把不公平当成公平,明明一个大男人却把她当做全部。萧晴柔心为这人乱,倒也放下了刘显隆些。
      如何对这个一心一意为自己的男子?罢了,一场梦醒也就够了,从此那人归于心底。
      程阿兄,抓住你吗?不然我会后悔吧!你快些让我动心吧,那样就不会再痛了,那样就公平了,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萧晴柔身上在发烫,她握着程侠天的手,指尖苍白。

      4
      窗外鸣蝉方歇,萧晴柔端坐在绣架前,文倩看着自己女郎绣的又看看自己手上绣的,总觉得不对,问道:“女郎,你绣的真好,可是你这海棠总觉少了点什么。”
      “嗯,是少了点什么?”晴柔笑着看自己的丫头点点头。
      “就是了,女郎你听倩儿给您说,前不久奴不是去市集了吗?就看见有个绣娘绣的牡丹和真的一样,不如您与奴去看看吧!“
      晴柔回过头不理她,文倩拉她衣袖,唤:“女郎。“
      “市集混杂总归不好!“
      “女郎,不会啦,您闷在家里好久了,小时您也不怕,何况现在,就出去玩一会,好不好?“
      “怕是你闷了吧?不怕阿兄训了,改日又该说你野性难驯了!“
      “哎呀,主子跟个小老头似的,女郎,去嘛!“文倩一贯关爱她这女郎,这府中最疼女郎的是主子,和女郎相处最久最了解女郎的却是从小伴着女郎,和女郎一起来健康的她,女郎该出门了。
      “好,”晴柔点点她鼻子,“那走吧!“
      集市上,晴柔掀开幕帘看着手中绢子,好一只要跃出飞翔的蝴蝶!许久,晴柔嫣然一笑:“好倩儿,我懂了,是色彩,我的色彩太单一,而你看此蝶,虽看上去简单朴素,却是用了多种相近的颜色的线。”
      “对,就是这个。”文倩点头应声。
      晴柔笑着询问价钱,文倩刚掏了钱就听见有人唤她,循声看去,却是她继母家的弟弟。文倩不想在从小陪伴的女郎面前失了面子,忙制止了弟弟,看着晴柔说:“女郎,倩儿去去可好?”
      晴柔偏头看了看她弟弟,她是知道这个不学好的小家伙,也不想失了文倩的面子,点头允了。
      “女郎,您不要走开,倩儿就在那,您看得见的地方。”文倩福身告退。
      文倩跑去,本来想说几句打发了弟弟,却不想这次弟弟输了钱,正盯着她的钱袋,死活要钱。她弟弟依仗着年纪小,伸手就胡乱扒拉这姊姊的衣服。文倩臊得慌,让他拉到拐角,最后好不容易打发了弟弟,再回头哪还见女郎。
      文倩找了一遭没有见到,慌得哭喊着女郎。
      程侠天本来就是看晴柔的,听说出门了,还责怪了没有带家人子。到集上一见文倩疯了似的,忙拉住她询问。又半吓半逼了那绣娘,才知道,晴柔多半让这的两个流氓地痞给骗走了,顺着指的方向也想到了这破巷。
      当程侠天看到衣衫破烂昏倒的萧晴柔时,后悔极了没有早点赶到,一发狠和两个流氓拼命。两流氓本来仗着人多偷袭程侠天,到后来看着他发狠了,也不迭逃了。
      程侠天忙抱着晴柔悄悄回府。
      第二天晴柔才醒,昏昏沉沉的,头痛,她抬手便听见有人呼,迷迷糊糊看见手腕上明显的青紫一下清醒了。一身的疼痛,床下的破衣,“啊!”萧晴柔抱头尖叫。
      “女郎,对不起,对不起,是文倩不好。”
      “你……什么意思?”
      萧泽推门进来,听了话,那还不明白。快步上前抱住妹妹,“别怕,没事,你没事。文倩,休得吓唬女郎!”
      “不,我明明记得,那二人对我……我晕倒了……我不知道……”晴柔越说越急促,也不理人,自己缩在一角,不让萧泽抱。
      “好妹妹,好妹妹,”萧泽跪床沿,抬手拍她背,“你没事,是侠天及时赶到,救了你。你没事,是他有事。”
      “什么?程阿兄如何?”
      “受伤了,东厢房。”
      “我就看他去。”
      萧泽拦着她,让她换了衣服,喝了粥,才扶她去东厢房。
      程侠天方才醒,看着推门进来的人,二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许久,程侠天抬手递给她一样东西。萧晴柔看着那绣着蝴蝶双飞的帕子,心在发颤,身子也不由颤动,嘤嘤哭泣,就像是风雨后残翼的蝴蝶。程侠天慌了,忙不顾伤痛拍她背哄她,“不伤心,不小心脏了一点点,也没坏什么,洗干净就是漂亮的。”萧晴柔也不管干不干净,咬扯着帕子就扑他怀里,把心里的悸动和近来的委曲哭了个干净。

      5
      晴空万里,程侠天算是享了美人恩,在晴柔小意照顾下,上山打虎怕也可以了。上次的事有疑点,萧泽没能抓到那所谓的流氓地痞。过了这许久,程侠天才又开始邀晴柔出门。
      “怕不怕了?怕,咱就还在家里避暑。”
      “怕什么,这不是刀在人在你在吗?我们呀上健康河边纳凉去。”
      程侠天庆幸他喜欢的女郎是个真正明白的女郎,看着晴柔说着俏皮话,难得地比之前还要放下,就这样吧!即便她不爱自己,也至少是快活的。
      柳堤的柳树是最深的绿,像极了那郎君腰间带玉的丝绦。
      刘显隆是让侍从劝出健康的,步在江郊,难得的把在宫墙里的做作虚伪抛开。新婚的妻子陪着他那高贵的张夫人,他的亲娘胡婕妤却已经离世多年。笑话,百姓说娘娶媳妇最不开心,因为自己多年的儿子就交付给了另一个女人。自己的阿娘刘显隆可知道那是个太随性的人,所以一定会不开心的,所以才会惹得父皇厌弃处死。那宫墙里,那一派祥和的婆媳才是皇家的好婆媳。
      刘显隆难得放松,抬眼便看见前面的一对男女,男女相安,倒是好生相宜。男子身材英武高挑,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自己的身子毕竟还是吃了亏显得文弱,实在是羡慕呀!那男子此时侧首低头和身边女子说话,言谈间含笑温和,倒是个难见的男子。身边女子打着伞,偏向男子,倒不是偏爱,确是男子在的方向正为她挡着太阳,女子没有偏头,只是听着,没有多大动静,看着便是娴雅安静的好女儿。
      刘显隆看着女子虽带幕篱,一袭丝缎般泼墨长发露出,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周遭便觉得安宁,这份安逸的感觉太熟悉,可惜却没有想到。
      凉风习习,女子回过头张望,风吹纱幕,那柳眉弯弯,眼角轻扬。刘显隆一闭眼,是她?合上眼却还是那秋水美目,似笑也似愁。罢了,她身边的男子为她如此……自己终究是相负了。
      刘显隆转身欲走,却听一声急呼,“柔妹。”
      他看去,原是晴柔见到了她,一时心悸,旧症又复发。萧晴柔呼吸艰难,推着程侠天便要离开。可那点力气,程侠天看着不对倒更是忧心,忙不顾礼节,环抱住晴柔,拍着她的背脊,让她顺气。
      刘显隆看着不远处这般场景,假装着不再在意,假装着可以放手,可是心头像是硬要给他真相似的,狠狠剥开,血淋淋地。他不该去,新婚燕尔不是很好吗?刘显隆收紧的拳头攥得关节发白,自己的妻子还在皇宫,那个父皇选的妻子,可是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女郎在别人的怀里,刘显隆快步走了上去。不该走的,新婚夜的愤怒已经掩过了,又怎么能来拖自己心爱的女孩进那深渊,让她像阿娘一样凋零在那深宫。
      可是刘显隆已经走到了萧晴柔身边,晴柔眼眸含泪,不说话却摇头。“晴柔。”
      程侠天看着刘显隆,俊朗的男子,眼眸太深,难测的男人,这是第一感觉。“郎君何人?女子闺名不是男人随便唤得的。”
      刘显隆没有回答,伸手握住萧晴柔的手,道:“我若知伤你至此,便不该与你相遇。”他拉住萧晴柔,强硬搂入怀中。
      “你……”程侠天皱眉看着他,“宜都王!”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抱歉,我舍不下便来抢了。”刘显隆抱过萧晴柔便往自己的车去。
      “你……”程侠天不能说什么,这时候萧晴柔应该回家。
      “郎君,上马吧!”阿权恭敬地和程侠天说道。
      萧府的气氛很紧张,萧晴柔在内室,大夫和文倩守着。大厅里萧泽、刘显隆、程侠天三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大夫回话说了症状,让女郎多休息,少受刺激,萧泽便不客气了,直接挥袖送客。
      二人听了话也放心了些,门外,程侠天盯着刘显隆说:“你知道萧泽最在乎的人是谁吗?”
      “他的妻子。”
      “你以为他不顾门第之见娶得妻子就是最在意的?呵,不,他最在意的人只有柔妹一人。”
      “你的意思是……”
      “柔妹对我无意,可是你要娶她也不易!毕竟你有一个妻子了,毕竟你是皇家人!”
      “倒是多谢你,我是该想想该怎么做了。放心,我已经决定便会做到。”
      “呵,是吗?宜都王,是吗?阁下记着,柔妹也是我护着的人呢!”
      刘显隆坐在车上,静默着,袁容、萧泽、父皇、皇后、刘显符、袁齐妫……
      一下车,刘显隆就鞭笞了下人。袁氏盛装来见他,让他泼了一身茶水,“贱人,你们皆欺骗于本王,今日便要尔等的性命。”刘显隆拔开匕首就对上袁齐妫,“你很美,心思也很毒,袁氏,其实父皇给的不一定接受就是好,你说是不是?也许荆州待一辈子会更好……”
      他匕首下去,袁氏身边的宫人挺身替她,一时血溅,匕首也离手。
      袁齐妫美目含泪,却是膝行上前,半点没有被这血腥吓住,依旧端庄稳重,问道:“夫君,殿下,您说我们欺骗了您,果真如此吗?殿下自知,齐妫只是一个弱女子,出嫁从夫的弱女子,旁人见妾身是春风得意,可妾身的夫君恼妾身,要杀妾身,妾身又岂不是个悲惨的人。殿下,您若有心,您娶她进宫求旨便是,妾身愿让出这宜都王正妻之位,您……行吗?”
      “若非你阿兄是莛逸,若非我……”
      “阿兄无辜,妾身何虞?妾身愿夫君抱得美人归。”袁齐妫叩首。
      刘显隆看着面前掩面的女人,袁齐妫,不可否认,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至少现在是。
      刘显隆转身出了居所,便冲入宋王的御书房。宋王放下奏折,抬眼看着怒气冲冲的三子,问道:“你个不守规矩的毛小子,又闹什么?”
      “父皇,儿臣早心悦于一个女子,想迎娶她,望父皇成全。”
      “这不是大事,只是你才成婚多久,这般对你结发妻子怕是不好。是哪个女儿?”
      “回父皇,是中书侍郎萧泽的妹妹。”
      “吾儿好大的心,健康二名媛都想入囊中!只是为父看你妻甚好,你要纳侧妃,也该让袁氏先生个嫡子才好。”
      “不,父皇,我……儿心独爱萧女,想要的也仅她一个,那袁氏……儿臣不是想要的,儿臣想……”
      “荒唐,车子,皇家没有这样的道理,收回你的话!袁氏很好,朕为你选的人不会错,况……入洞房的可是你,男子不该没有担当。”
      “可是儿臣不想委屈晴柔,她是好女子,理应为儿臣正妃,甚至是唯一那个。”
      “哼,萧家二女,区区庶女,一个文人兄长支撑,何以为正妃?”
      “萧家好歹是大世家,那袁氏不过是个几分荣耀的小族,袁妃更是个不受家族宠爱之庶女?”
      “不,丹阳尹与她是同胞,莛逸不是萧泽,莛逸乃朕极看重之国栋,现已是袁家家主。萧泽虽是君子,君子却是不好的。罢,萧女可娶,但只能为侧,勿要多言。袁氏你阿姨喜爱,不可亏待。车子,有时候退路不是路,是陷阱,你还是太年轻。”
      刘显隆蹙眉,帝王面前不敢得寸进尺,够了,只要自己活着就一定不让晴柔受委屈。晴柔温顺又易满足,自己难不成还会不爱她吗?不可能,中了毒,解不了了。
      宋王看着儿子妥协,却不由烦恼,这萧女虽与袁氏同为健康名媛,可是袁氏的同胞阿兄如日中天,袁氏又一贯以端庄贤淑面世,方成健康名媛。而萧家那位,萧家虽为大族,却也是旧了,又一贯不显山露水,萧女更是无名无分的外室所出,和萧泽嫡庶有别,却能得嫡兄喜爱。此女为父兄严实藏着,仅因一张画像流传,便博得如此名号,可见绝色倾城。红颜误国,看自己这痴儿如此形态,怎不失于她手,天人立高位,哪会知收敛?她绝不可出头,更不能再让其他皇儿染上。
      “你回去吧!朕自有安排。”宋王转身背对刘显隆,男子多个女人,本不是大事,可那个女人是萧女,对于皇家而言,实在不是好事。

      6
      日月轮转,晴柔方醒,她歪在床上,脑海全是刘显隆。那日车上,刘显隆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她的手,眼中的关切不假。她想起以前,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刘显隆其实从来没有骗过她,甚至做事都以她为主,关心她,逗她开心,傻乎乎的。
      还记得他们那敲门的暗号,六声代表顺利;那遗失在湖畔的花冠,刘显隆将最好的全给她,任由她处置;那条斑驳着金光的小河,那人会划船,老带她去玩水,就喜欢看她放肆地拨动那波光粼粼的湖水,然后恶作剧一样泼给他。
      萧晴柔本来以为时间把那些伤口缝合好了,只是偶尔会隐隐作痛。可是,那日车上,虽迷蒙了眼,却感受到了他的爱和担忧,其实哪有什么怨恨憎恶,明明是想念。他不解释,也没有必要。他让她伤心过,她也让他后悔了。
      “柔儿,程侠天和刘显隆选一个人出嫁吧!”阿兄的话响起。
      萧晴柔看着窗边站立的阴影,笑了,逗着小丫头问:“文倩,程阿兄和宜都王,你说选哪个?”
      “啊,宜都王不好,女郎,您选程郎君吧!程郎君对您好。也不是,女郎一直把程郎君当阿兄,挺难为情的,感觉嫁给自己阿兄似的,可是……”
      萧晴柔看着阿兄越发不好的脸色,忙止住了文倩越发出格的胡话。
      “阿兄,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妹妹不用选了,这抉择的权力已经不在你手里了。妹妹,记着阿兄的话,舍得舍得。妹妹聪慧,应该明白,你选的路,你自己做主。”萧泽抬手摸摸萧晴柔的额头,“我永远不会是你的后顾之忧,而程侠天那个小子会是你的退路。”
      “我并不想要这条退路,爱情这东西很复杂,却也太果决,本来就没有理由。知道一个人喜欢你,他付出很多,自己却无法回应,终归还是觉着亏欠了。”
      “可是这东西却没有亏欠一说,本来就是心甘情愿,柔儿,喜欢上你,为你做任何事情,本来就只是心甘情愿,你不要有负担,这是欣赏你的美丽应付的代价。”萧泽收手,坐在床头,陪着萧晴柔,安安静静的看着让自己安宁的女子。
      萧晴柔只是回望她的阿兄,是温柔的,却也是坚强的,她不这么认为,却也会听这爱了自己一生的阿兄的话。
      第二天圣旨就下了,萧晴柔找了程侠天,终究还是那句“不公平”,她舍不得让这个她喜欢的男子委曲求全。
      “柔妹,我只是说不想困住你,不是委屈自己来放纵你。我只是想要比任何人都爱你。”程侠天难得得说话哽咽,不知所措。
      “程阿兄,你尚不知道你困住妾的是何?程阿兄,你的爱太纯淬,太沉重,妾没有办法报之相等,妾在你的爱里永远出不了头。”
      “说来也只是你太爱他。”
      “对,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妾爱他,他不好,妾知。程阿兄,你待妾最好,应该有最好的女子配你,妾……只会辜负你。程阿兄,那个总是试探人心的坏蛋一定不会比你爱妾,可是这样妾倒是可以和他等同了。程阿兄,你是最好的。”
      程侠天看着萧晴柔,面上清寒,道:“没有别人,只有你,我算是输了,他对你而言太重。晴柔,我尊重你,但是,记住,我是你的退路,而他若再负你,不论他至如何的权位,我也会让他后悔。”
      “程阿兄,你错了,你两人妾最看重反而是你。”
      程侠天盯着眼前平静的女子,不由畅笑出声。
      “只是你太好了。”好到我不敢接受,不敢让你承受那份辜负。
      “好柔妹,罢了,你若有事便让文倩找我,为你,值得。”程侠天还是那个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的人。
      萧晴柔侧过头,不去看那个对她温柔入骨的男人,程侠天不是她能承受的,她是个福薄的人,和程侠天在一起,会害了这个男人。她点点头,微微福身,“妾身记住了。”眼角那个一贯潇洒矫健的身影转身,渐行渐远。
      次年,宋王驾崩。永初三年,谢晦、徐羡之、傅亮受顾命。然少帝刘显符虽聪慧却自幼教养失教,登基后终日与宫人嬉乐,沉溺犬马声色,丝毫不将政事放在心上。三位大臣达成一致,废少帝为营阳王。又因与二皇子刘显真有隙,以“潜怀异图”之罪贬刘显真为庶人,继而暗杀两兄弟。
      徐羡之扶十七岁的宜都王刘显隆登基,改元元嘉,同时由谢晦出任荆州刺史,掌握重兵。
      刘显隆依照先帝之言,立袁齐妫为后,开了先例举萧晴柔为贵妃,位仅次皇后,待遇却用隆宠也不夸张。此时二人相继将临盆。
      元嘉三年,皇后孕八月,贵妃七月。刘显隆蛰伏多年,不忍大臣擅行废立,谋划杀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
      此年花朝节午后,皇后和贵妃在玉带桥上狭路相逢,最后不是勇者胜,而是双双早产。
      皇后虽快足月,却是难产,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害人之心不可有。因这难产,皇帝碍于皇后面子,又想到自己发妻受难,难免在中宫陪伴。时至酉时,刘显隆忽闻阵阵花香,花香奇异,似进贡的百花香一般,酉时一过消散不见。
      直到第二日辰时,皇后才诞下皇嫡子,不见帝王,便言:“此儿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便欲杀之。帝王本欲奔赴萧贵妃处,闻言,狼狈至后殿户外,手拨幔禁之,才阻止了皇后,又赐名为“刘劭”,赏赐珍稀以示宠爱。
      刘显隆匆匆赶至萧晴柔的漪兰殿,晴柔是顺产,昨日酉时生女,刹那百花齐放,果然没有闻错,正是百花香。
      晴柔身子不算弱,却也让这孩子折腾得辛苦。刘显隆握着晴柔的手,千好万好,只说感谢。
      萧晴柔缓过神来,笑笑,道:“夫君,妾身没有辜负你。”
      贴身人将孩子抱上来,刘显隆看着,想抱又不敢抱,小孩子很有精神,挣着小腿,倒是没有哭。锁骨下方红红的一小块,像是一只蜷缩的小蝴蝶。“好晴柔,这可是老天爷赐给朕的百花公主,这儿许是会有一只和你那一样美丽的蝴蝶。晴柔,朕的长公主,美丽可爱,取名为‘妩’。朕会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让她祥瑞安康,随心所欲保持本真,我们就叫她‘瑞真公主’吧!朕要让她成为宋国最尊贵的公主!朕的长公主。”
      “万望借陛下金口了,妾身倒是希望她一生顺遂,可惜她倒不像什么风平浪静的主,迟早犯事。”
      “晴柔,有你在,哪会?”
      “妾身说如果……”
      “朕不说如果,朕的爱女不会犯事,朕会让她拥有权力,正正当当地办。朕和你的女儿,朕自然会护她喜乐一生。”
      “真希望她是一个平凡的丫头,受父母疼爱一生。陛下,妾身不奢求什么,与陛下结缘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这女儿交给陛下了,柔儿不求她有多大权力,但求陛下让她喜乐安康,让她遇难成祥。小儿早产,身体羸弱,怕是难长。”
      刘显隆只当她担心孩子身体,“朕会让御医好好看顾的,你交给朕放心。”
      “生在帝王家,又生在这么尴尬的时候,也幸亏是个女娃。可妾身还是放心不下,陛下莫担心,妾身自有主意,只求陛下像疼惜妾一样疼爱她。”
      “自是会的,晴柔,你放宽心休息吧!朕看看小公主。”
      晴柔轻笑着让刘显隆照顾着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的摇篮,合上眼。
      “又是这可怜的蝴蝶,宿命呀!女儿,阿娘原该随母姓‘薄’,薄命之人,你随我姓薄,唤你飞花。你出生百花盛开,蝴蝶起舞,繁华过后便是凋零,你这小小生命怎么承受得住这份贵气。唉,阿娘的小飞花,本就是受诅咒的薄命一族何必再这浑水中浪费光阴。飞花儿,宫廷之中没有童年,只有意外和伤害,原谅阿娘剥夺你尊贵的身份,不会太久的。对不起,程阿兄,晴柔终归还是把你当退路,要害你一回。”看着那个深爱她的男人小心翼翼逗着孩子,“抱歉,夫君,天道无情,人情似纸薄,你顾不了她的,容许妾身再自私一次。”
      本来应该康复的贵妃在满月后突然病重,晴柔拉住文倩的手,说:“倩儿,帮我,药有毒,我活不成了。倩儿,将飞花儿送出宫,给程阿兄。皇宫不好,你也离开吧!离开……”
      “哇……娘娘,娘娘……来人呀!来人呀!”
      漪兰殿乱了,帝方才诛杀三位重臣为兄长复仇,一片忙乱,突闻噩耗,赶来便抚尸痛哭。文倩趁乱抱走小公主,小公主意外的睡得安静,出了宫门。文倩径直赶到程侠天家中,却见素纱绕梁,祭灯高挂。
      “二……”她提着竹篮跑进去,难道……却见程侠天身着重孝。“程郎君,怎么回事?”
      “文倩,你出宫了。”
      “这是……”
      “家君前日为奸人所害,你可是接到消息……你来为何?可是柔妹……”程侠天见她泣泪。
      文倩一惊大泣,哭着将竹篮捧上,说出晴柔遗言以及临别情况。
      程侠天心疼不已,却只有小心护住孩子。
      文倩说了萧晴柔入宫后,皇后的处处针对,讲了晴柔中毒身亡,最后又讲到托孤,道:“娘娘唤她飞花儿,怀公主时倒是说生女便名雨萱,望她雨过天晴,无忧无虑。”
      程侠天抱住女娃,眼角落泪,无声无息。从此健康少了个文倩,消失了个程家,小公主杳无音信。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上文,只为写下那个青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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