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曲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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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贺良很轻易地就发现了经过楼下的目标。
步履轻快的一色流瞳在蠕动的人流中显得很出挑。一头黑发被阳光笼成了一种奇怪的深绿色。他眼前闪过那双颜色同样浓重的蓝眼睛。这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本来绝对称不上美妙，但在她身上……哼，无聊。
加贺面无表情地盯着正朝大门方向走去的那个身影一会，把帽子微抬起来又重新压好，转身从出口下去了。
这边流瞳出了校门，却并没有如本来目的到街对面的超市去，而是慢吞吞地拐离了人群，沿着一条狭窄的林荫道向前走。
这条路是往教师家属区去的捷径，眼下这时间还少有人行走。她一个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发白的地面，看起来相当寂寞。
数着脚步，两手似乎随意地在身体两侧晃呀晃，像是无所事事的学生在瞎逛。但事实上也只有自己知道，她整个人都已经紧张到发热了！刚才还在校园里的时候，如果不是她的身体遵从警觉迅速往旁边一闪……
夏日干燥的空气中，几乎要使什么燃烧起来的声音从耳边摩擦而过，然后钉在了路边的树干上——
嗒！嗒！嗒！
电光火石！
带起的风刃刮得皮肤一阵火辣！仿佛在强调说明方才的擦身而过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事情的发生再到重新归于平静不过是眨眼时间，但流瞳很清楚，如果刚才没有躲开，那么现在她身上肯定多了三个血窟窿……然而……她眼睛溜了一圈，周围似乎没有别人感觉到异样，反倒是突然停下来然后转身的自己显得很莫名其妙。
这、这么说、是冲她来的？
流瞳脖子上立刻汗毛倒竖。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那几招拳脚功夫就可以所向披靡打败天下无敌手，虽然她也算和人交过手，但是毕竟，眼下这直奔要害的暗器要和“妈妈的教导”有本质上不同啊……
她真想明媚而忧伤地抬头问天：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万幸的是今天集美她们都各自有事没有陪她一起出来……
现在，她在前佯装镇定地行进，那人尾随其后，像是刻意地维持着一段距离。
如果此时有人出现在这路上，会看见这样一幅很无害的画面：夕阳下的林荫道，斜影淡写，微微发热的空气，女孩，男孩，互不言语，而呼吸可闻……简直是和谐啊、和谐……得让流瞳想一头撞在旁边的树上。
太安静了。
以至于流瞳一直能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半拍不错地连缀着自己的，这让她一阵肌肉紧缩接着一阵胸闷气短：一条道都快走到头了，您敢情是在琢磨挑那一块肉下手比较顺？
说到底她实在处于劣势，对对方的来历和段数毫无认知，更甚者，长时间陷在把后背大喇喇地亮给敌人的处境——死三十次都不够啊……
但是，他为什么在那之后一直都不动手了呢？他已经成功地把她逼入了无人地带，而且，对他的攻击方式来说，在这个通透的笔直的小道上，该没有任何障碍啊。
他还在等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几番猜测后，似乎就更紧张了。赶紧把思绪拉回来。然而与此同时，她发觉自己居然对即将到来的突袭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期待……
难道说，危难之下还会让小角色萌发高手的心态？
“嗨……”流瞳维持着面朝前面目不斜视地。说话之前她还特地轻轻地清了清嗓子，目的是使自己突然地开口不显得突兀。此时她正处于高度备战状态，还得努力地让自己缓和语气，以免不慎发出尖叫。
“这位先生，你打算什么再给我来一下子？”
后面没有声音。
“哎，我可以说话吧？我也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想最后再跟你说说话，以后都没有机会啦！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杀手大人你是不会不满足这一个小小小小的愿望对不对？”
流瞳无声地笑了一下：“你是专职杀手还是兼职？都说当久了杀手，各个面部表情肌群会出现运动功能障碍，是不是真的啊？你脸上肌肉还能动吗？告诉你我家有个祖传秘方，专治面瘫哦~~你要不要？”
虽然自己都觉得无聊，但她还是有一点期待身后的那位为这种赤裸裸的诽谤放放杀气的。
可惜，这种期待完全地落空了。扁扁嘴，她也不以为意地继续胡说八道：“算了，既然你不想要……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困惑——不是，其实我是有很多疑惑的，比如说谁花钱让你来干掉我啊价码是多少啊等等，不过我是不会问这类型的问题的，因为有操守的职业杀手都不会透露哪怕是一点点的客户信息对不对？我多善良啊，我是不会没事考验你职业道德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接到过你的预告函？啊，就是像书里面写的那种，‘吾将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造访阁下’之类的……不应该有这个才对吗？否则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岂不是很不公平？毕竟你们都是高手嘛……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暗杀？嗯？杀手大人？但是现在你又摆在明面里来了呀……唉真让人困~惑~不~解~啊……话说话来，干你这行收入还成吧……”
“闭嘴！”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线清亮，很悦耳，但是显然是被烦透，散发出浓烈的杀气，紧绷、强烈、一触即发。
但这时候流瞳已经完全顾不上体会这个声音的韵味了，她心里一半是计谋得逞的成就感，一半是为她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激动得浑身发抖！
她等的就是这个！
转身！跃起！后翻！在空中躲开几乎同时破空而来的细小的凶器！
落地！手迅速推离地面！向前！
虽然几次险险地避过，而对面的激射从不留人喘息的时机！
带着风啸的几连发，发发都逼着她的要害来！
死神夺命的镰刀啊！我看到你——
已经半隐半露的尊容！
是哪一位擅长雕工的大师——
把你的线条刻画得如此精细？
在头回过去的一刹，她就看见了杀手大人的脸。
加贺良！即便是此时，流瞳也很想苦笑一下。然而来不及细想，她拼力一搏闪到了他面前，封住了他的动作！
“到此为止！”
她的表情骤然改变，蓝色的双眼愈发深沉，仿佛蕴育着巨浪狂风的海。
加贺良脸上浮现出一股迷茫的神情，从流瞳身上爆发出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涌来，让他无法动弹。
流瞳就像巡视领地和士兵的国王，高声命令：“往回走！一直往回走！”
加贺良垂下了手，机械但是顺从地转身，迈开步子。他原本攥在手里的东西悉数落地，又不甘寂寞地滚了好几圈，一直滚到了路边。
原来是一把小石子。
流瞳不敢迟延，拐进最近的一条小巷，跃过短墙，全力往不远处的电车站跑去。
如果今日形势允许，她绝不会提前把这一个尚未完成的言语操纵术使出来。作为一个半成品，成功率尚且不提，更重要的问题是她还来不及试验其效力，如果加贺良很快就从迷障中清醒过来，那么被戏弄的屈辱感必然会使之大为光火，到那个时候，要是被他逮到，情况就更加大大地不妙了——
她摸了摸脸和脖子上的几道伤口，“嘶……疼死我也……”虽然似乎只出了一点点血，但是，果然她的痛神经很脆弱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曲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