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不通》阿阿德德

1、一

　　一

　　大一新开学的时候易行被李末拽着去操场给人家签到，按理说这学生会的活怎么也轮不到他俩头上，但是架不住李末想勾搭美女，给了学生会那个学姐一点好处，就让俩人去了。要求是八点到，两个大少爷结果睡到十点半，磨磨蹭蹭吃了个早午饭就快正午了。一想这九月的天，又赶着大中午的，晒都晒死了，估计现在也没啥人去报道。两人一拍大腿，拐了个弯钻进小吃街的一家网吧，开机就打了两三把游戏。
　　“艹！真他妈菜！这都赢不了！”易行一扔鼠标，把里面的adc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着屏幕上那个迸出来的“DEFEAT”，又回想自己刚才的输出，越想越生气，就要再来一把。
　　“别打了，三点了，去操场看看。”李末退了游戏。
　　易行瞪他：“不是你还真想去啊，一群刚毕业的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你想看美女晚上莫老大那有个局！再来一把！”
　　“不去不去！”李末有些急躁地关了机“这叫不一样的美，也就这时候能淘楞几个出水芙蓉了。”
　　易行骂他事多。但是一想自己打也没什么意思，就跟着走了。他们到的时候操场上果然一片人海，光是看着就觉得热。本想着在各个专业都寻摸一圈，结果看这架势俩人直接就往自己专业那去。
　　到那用遮阳伞临时搭建起来的报道处时，外面已经排了一长溜队，那个学姐见他俩旷了一个早晨加半个下午，不好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多亏李末嘴甜，没一会就给哄好了。谁都知道他俩不可能真的来帮忙，也就没让地方让他们登记签到啥的。
　　易行坐在小板凳上捣鼓手机，李末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怼他：“咱撤啊。”
　　“撤啥撤？你不看美女吗，继续看啊！”易行其实早就待不下去了，这又闷又热，半天没个风，别说美女了，这么一会连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虽是如此，但还是趁机嘲讽一波。果然李末有些尴尬了，明显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傻逼“走走走，去你那待会。”
　　易行他哥在大学城附近给他买了个房子，一百来平，不开车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本来易缜是想让他住宿好改改他这一身被惯出来的毛病，但架不住他磨人，说什么宿舍条件差、睡不好、弄得这疼那疼的，虽然易缜知道他在放屁，但是他妈信了，心疼的不得了，连忙让易缜想办法。
　　一开始是租房子，但是易行说不行，睡不惯别人的屋子，让他回家住又嫌市区离学校太远不方便。易缜知道他在报复自己，又不想被他缠着，于是给他买了房子让他赶紧滚蛋别烦自己。
　　易行没在为难李末，把手机收起来就要走了。然而就在抬头这一瞬间，他改主意了。李末见他停了也挺好奇，刚要问这哥们怎么回事，就瞧见他站起来然后把自己摁着坐下了。
　　“我靠？”李末被玩晕了。
　　不过再看一眼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只见易行不知道和那个登记的大三学长说了什么，笑嘻嘻地就把他赶走自己坐在了桌子前，拿起笔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
　　艹，这狗东西还这么恶心。
　　每次这人想勾搭美女就装模作样跟个人似的。果不其然，刚才报道的那个壮实的男人已经走了，现在站在队伍最头的换成了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穿着碎花小裙子，皮肤挺白，眼睛挺大，水灵可爱，算得上是个美少女。估计一时半会走不了，李末和一旁的学姐要来了手拿的小电风扇，冲着脸就一个劲的吹。
　　“姓名。”易行盯着面前女生的脸颊，几丝鬓发就着汗水粘在上面，正值三四点钟，虽说太阳毒辣消退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不少暑气。看她红扑扑的脸蛋，易行体贴道：“往前一点，省得晒。”
　　女孩子没有动，只是轻轻地回答问题：“江年年。”
　　“年年？这么可爱啊。”易行调笑道，对方立刻瞪大了眼睛，随后目光躲闪了起来，耳朵染上了一层红色。他又问：“多大了？”
　　“十九。”江年年脱口而出，紧接着回过味来，两手攥紧了档案袋，怯生生地看向另一侧的学姐：“要、要问这种吗？”
　　“不用，他逗你呢。”那个学生会的学姐冲她温柔一笑，然后推了推眼镜，目光像刀子一样甩向身旁的易行。她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耳根子软信了他俩的话，本来也没想着让他们做什么，就寻思两个帅哥在这站着也算个排面，结果不仅放她大半天鸽子，现在还在这添乱。
　　“对，我逗你呢，别紧张别紧张，把档案和通知书给我吧。”易行还是嘻嘻哈哈的样子，江年年也没多想，听话地把东西递过去。易行伸手去接，却握住了她的手，小声问：“有男朋友吗？”
　　“呀！”江年年尖叫着缩回了手，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整张脸红的充血，宛如一颗饱满的番茄。易行突然间就想吃了。身旁的人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李末一直盯着自然看到了他耍流氓的整个过程，趁丢人没丢大发，赶紧放下小风扇把他拽起来：“你他妈差不多得了！走了走了！”又对一旁的学姐说：“抱歉啊学姐，我俩还有事，就先撤了！”
　　“那我们先走了，下次有事要帮忙记得叫我俩啊。”易行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听话地跟着走了，但是走之前他没忘记再调戏一番：“我走啦年年，有机会再见！”
　　江年年一直没再敢看他。
　　反倒是李末照着头给了他一下子：“都不够给你丢人的。”
　　易行心情大好，没搭理他。差不多走到操场门口，李末突然问他：“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这点他确实没想明白，那丫头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还没好看到那地步，而这易二公子一直眼高于顶，搁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怎么今天…
　　易行想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总觉得那张脸很熟悉，眉眼给人一种可亲的感觉，就下意识想凑过去逗弄逗弄，但是要说为什么会这样他也没法解释，为了避免麻烦他道：“少爷乐意。”
　　李末气的就要揍他。
　　今天报道的人太多，学院路被车和人堵个水泄不通，俩人回到易行家已经出了一身汗。
　　“对了，莫祈唯那个局你到底去不去啊，他弟考上咱们学校，今天报道请咱们哥几个吃饭。”易行打开空调瘫在沙发上，看见李末往厨房方向走连忙加了一句：“给我拿罐可乐，渴死我了。”
　　话音还未落，一个冰凉又沉重的东西就砸在了他身上，易行骂了一声，打开易拉罐就喝了一大口，最后舒服地吐了口气：“要我说莫祈唯真的有病，办完升学宴又办开学宴，你说咱们当初谁弄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平时也没见他多宝贝这个弟弟啊。”
　　“你懂什么，人家莫唯一是正经八百考上来的，听说和理科状元没差几分，能和咱们一样？你怎么进来的你忘了？要不是你妈，你哥给你办升学宴都觉得丢人。”李末也栽进沙发里，大概是没缓过来，又拿手扇了会风：“而且莫唯一那个性格，估计他也不放心想让咱们多照顾照顾吧。”
　　“大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易行又把温度调低了一些：“那你到底去不去。”
　　李末犹豫了一下。
　　“知道你暑假和莫祈唯打了一架心里还不痛快，不过为了个女人值吗。咱们这帮人以后指不定要谁求不着谁呢。”易行难得通透，但是看李末的脸色不好，换位思考了一下也觉得不是个味，把喝剩一半的可乐罐放在茶几上，语气又吊儿郎当起来：“不去就不去，他莫祈唯又不是个天。”
　　李末看着他，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喝了口手里的碳酸饮料，轻松道：“你可拉倒吧，你要是不去你哥明天就得上门给你送爱的巴掌。”
　　“艹，别提醒我！”易行踹了他一脚。最近易缜有意想和莫祈唯合作，不知道要搞什么，他不感兴趣就没问，但是他唯一清楚的是如果他不给莫祈唯面子，他哥就不给他面皮，物理上的不给。
　　“行了，去吧。以后难免得碰到，没必要现在结下仇。”李末也不管了：“几点啊？”
　　“八点。”
　　于是两人拿出游戏又打了会，到七点半的时候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莫祈唯办宴的地方是在一个酒店包厢，请的人不多，都是彼此认识熟悉的。易缜有事没来，在电话里本来想让易行能说点有用的话，但是一想到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作罢让他别说废话就行。
　　其实他们几个都是一块长大的，关系都还行，就是亲疏的差别了。易缜年龄最大，在群体里一直都是哥哥的形象，只不过后来工作了几年，形象气质变得太大，慢慢走向圈子的边缘，不再和他们打闹折腾了。其次就是莫祈唯，年龄只长两三岁，毕业一年就在自家公司混的风生水起，谁提起来都得加一句牛逼。剩下几个都和易行差不多，大多是纨绔公子哥，成天不想事就是玩乐，家里也惯着，毕竟再怎么玩也就这么一两年。他们里面唯一正经的就是莫家老二莫唯一了，年纪最小最长脸，懂事、学霸、省心，就是太文静了点，也难怪莫祈唯会担心。
　　易行看着本应是主角却在席间一句话没说的莫唯一，明明只比自己小一岁，身形却瘦小不少，看起来不像大学刚开学反而像高一新生，沉默无言坐在一群侃侃而谈不时夹带几句脏话的人群里，就像小白兔在狼窝一样。
　　“要我说啊，唯一这样子真不行，得硬气点，跟你哥学学。”陈课也注意到了，喝了一口酒把话题扯到了莫唯一身上：“你哥那时候多彪啊，打架拎着椅子就往人脑袋上砸。”
　　小白兔没说话，估计还没反应过来。
　　“你可别吓着他。”莫祈唯笑了笑：“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记得。”
　　“那场面谁能忘？血溅三尺有了吧。”陈课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一筷子指向易行：“易行你说说，是不是这样，就是你们高二那时候，我记得他是去你们学校揍人的。”
　　“我哪知道，我那时候都转学了。”易行听说过这件事，还是李末跟他说的，不清楚缘由和细节，就知道最后被打的人伤的不轻辍学了，莫家赔了点钱把事情压了下来。
　　陈课似乎想了起来，一拍脑门喃喃道：“我这记性，你那会更邪乎。唯一你以后有事就找易行，有他罩着没人敢惹你。”
　　“操你妈老子是□□啊！”易行用力往他脑袋上扔了颗花生豆。
　　在场的人都被逗笑了，莫唯一抬头看他。说实话，他这股说文弱劲易行是真的不待见，也不知道莫家是怎么整得，搞两极分化？
　　笑声停了之后，莫祈唯道：“不过你们都在一个学校，有事就帮衬帮衬。”
　　“放心吧莫哥，有我和李末在，怎么也不能让唯一被人欺负。”易行特意提了李末的名字。
　　李末也没叽歪，点了点头表了态，也算是把暑假的事翻篇。
　　莫祈唯道了谢，站起来冲李末举起酒杯：“李末，暑假那事是哥不对，哥给你陪个不是。”
　　该说不说，这点做的还真的挺爷们。
　　李末也跟着碰了一下，笑容爽朗：“没事，莫哥，我也有错，喝了这杯就当没发生过吧。”
　　看着他俩一饮而尽，易行在桌子下面悄悄和李末击了一下掌。
　　一桌子的人又吃了一会，大概是觉得干这么吃实在太没意思了，就有人提出去消遣消遣。莫唯一自然不可能去，找了个借口就要走，看样子是迫不及待了。莫祈唯也没说什么，本以为他得送他弟回学校，结果就只是嘱咐他注意安全。
　　几个人从一个包厢转到另一个包厢，光线暗了好几个度。陈课和这的经理认识，因此送了两瓶好酒，就连进来的姑娘感觉都比外面的漂亮。
　　二十出头公子哥的快乐，无非就是美酒和佳人。
　　中途陈课出去了一趟，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一个男人。大概十七八岁，小模样长得娇俏，衣服裹着长腿细腰，一眼可见是做什么的。
　　“你把他带进来做什么？”同行的童以歌皱了一下眉，语气多少带了点厌烦。
　　陈课耸了耸肩：“送的。”
　　女人们识趣地挤出娇滴滴的笑声。而那个男孩没有得到吩咐，只能被尴尬地晾在一边。又过了一会，陈课笑着对他说：“你看你想和谁一块，你就去找他吧。”
　　这下所有人都看着他。男孩有点不知所措。
　　“你觉得他会找谁？”李末小声的问，他似乎觉得这有点意思。
　　易行倒是没兴趣，他很喜欢身边女人带着的珍珠，耳环色泽很漂亮，估计价格不菲，就是有点旧，应该是某个老板偷妻子不要的送她的。他突然觉得被这耳环衬得连那张脸都变得更好看了一些，于是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女人像是被摁了什么开关，发出有些尖锐的笑声。易行觉得这声音刺耳，借着拿酒杯的动作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答道：“莫祈唯吧。”
　　其实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个男孩会去找莫祈唯，就连莫祈唯也这么认为。但是意想不到的是，他冲易行走去了。
　　李末第一个笑了出声。
　　“我靠这小鸭子会选啊！挑了我们这里最漂亮的一个，有眼光啊！”陈课笑的前仰后合。
　　“漂亮个屁！”易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长这么大最烦别人说他漂亮，就觉得这个形容词只属于小姑娘，但是他这张脸，确实用漂亮形容也不为过。虽然俊秀却带着些女气，五官在男人里的确算精致得过头了。现在还好，小时候没少被人当假小子看。
　　易行收回目光一把把小鸭子拽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陈课吹了个口哨，气氛莫名其妙被调动了起来。
　　“你叫什么？”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别人的名字。
　　男孩眨了眨眼睛，声音特别小：“Carl。”
　　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名字。易行突然想起下午的江年年，但是感觉又不太对。他用拇指抵在小鸭子的嘴唇上，微微用力地摩挲。很软，没有死皮，摸起来像是女人的胸部。大概是这个形容刺激到了他，易行脑袋一晃神，低头贴上了那两片唇。
　　房间一下子炸起来了。
　　但这并不算个吻，因为易行很快就松开了，他嘴里的酒气甚至还没有钻进对方的口腔。他随手把小鸭子放开，让他给自己倒酒。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在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时候，起身去厕所。小鸭子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李末揽过戴珍珠耳环的女人，对他不怀好意的笑：“易行，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