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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   接下来几日,周仲果然依言没再去赌坊,每日勤做家务琐事,再不用周窈和林璞操心动手,忙里忙外的模样,看着倒也像是真心改过了。

      林璞瞧着他这样,私下和周窈说了句:“你爹若真能因此改邪归正,你这婚事退得也算是值当。”

      周窈却不信一个嗜赌如命的人会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能戒掉赌瘾。

      狗改不了吃屎,她爹之所以能安分这么几日,无非是身上没钱罢了。

      要看他是不是能真心改过,还得再看一段时间,拿钱来试。

      周窈又静观一旬,见周仲依旧没有再进赌坊,有心试探,便拿出一锭碎银给周仲,让他帮忙扯两尺布料回来做荷包和帕子。

      周仲不疑有他,拿着钱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把周窈要的布料与针线都买了回来。

      买布料剩下的那一角碎银,他也还给了周窈,没有私藏。

      周窈收下银子,递了杯粗茶给周仲润喉,不动声色地套话:“外头风沙大,爹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脸上都挂了一层土。”

      周仲接过茶,抿了一口,道:“我听铁铺的张老二说,前几日有个京城来的富商盘下了镇上的那个旧驿站,要开一间客栈,已经请了人修缮房屋,我便过去瞧了一阵。”

      周窈面露讶色:“开客栈?”

      平凉是个边陲小镇,虽地处要塞,但离凉州城也就三十里,往来的商旅途经平凉,最多是在酒楼或茶铺里歇下脚,决计是不会留下过夜的。

      那位富商多半是脑子不好使,才会在这儿开客栈,也不怕赔得血本无归。

      但周仲想不到那么远,满脸兴奋地道:“是,那些屋子如今修得很是气派,月底便能完工。我已与那客栈掌柜说好了,待下个月初客栈开张,我便去做账房先生,每月工钱是一两银子。往后若是客栈的生意好了,工钱还会再涨。不过明日我还得出门一趟,东家来镇上监工,掌柜让我去东家跟前露露脸。”

      有活干是好事,只要能让她爹不再想着去赌,哪怕不给工钱,她也十分乐意把他爹送过去。

      就是不知道那位脑子不好使的富商年岁几何,家中可否娶了妻,有没有可能带她离开平凉。

      周窈一面在心里盘算着,一面甜甜地笑起来:“那敢情好,明日我陪您一道去。”

      到了晚上,林璞从酒楼回来,得知周仲找到一个账房的差事,一贯冷肃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要在镇上开客栈的那位东家,是个年轻公子,今日上午来酒楼坐了半个时辰,打听镇上的情况。碰巧是我在上茶水,和他打了个照面。”林璞道。

      周仲顿起兴趣,好奇未来东家是什么样,忙问道:“那位公子长什么样,待人可和气?”

      “那公子生得极俊,通身贵气,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出手十分大方,我给他倒一杯茶,他赏了我一两银子,还彬彬有礼同我道了谢。”

      林璞说着,瞥了周窈一眼,“我活到现在,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出色的人物,就连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女婢,都貌美非常,不比阿窈差一分。”

      周窈满腔盘算顿消大半。

      她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生得貌美,眨眨眼就能勾得大部分男人神魂颠倒。

      但林璞说那公子年轻富贵,差遣的女婢,都和她一样姿色,可见平日里是见惯红尘女色的,哪会看上她。

      即便会看上她,也绝不可能娶她为妻。

      她这样的出身,做不了大富大贵人家里头的正妻。

      只是她虽想靠嫁人脱籍,离开平凉,但底线也没低到要上赶着给人当妾。

      她若肯甘心为人妾,早就跟着江南的富商离开平凉去享福了。

      哪会至今还留在平凉,每天吃满嘴的风沙。

      -
      次日一早,周仲出门去见客栈的东家。

      周窈怀着一丝侥幸,也跟着出了门。

      那位要在平凉开客栈的富家公子,纵是出身富贵,见过十丈软红,可她生得这般貌美,万一一个错眼,他就真的看上她,愿意娶她为妻呢。

      希望虽很渺茫,但她总要试试,才知道成不成。

      平凉不大,从东往西,从南到北,横竖交错,也就两条街。

      镇上那处已被废弃的旧驿站,位于两条街的交叉之处。

      周窈跟在她爹身后,走了一刻钟也就到了。

      旧驿站外,围了很多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来了。

      三三两两各凑一块,闲聊几句,又哄笑一阵。

      周窈和周仲站在外围,静静听了片刻,才听明白这许多人来是因为客栈掌柜放出了风声——客栈名字尚未落定,东家想要集思广益,凡是参与取名者,可领一贯钱。

      若是录用,另奉白银十两给取名者。

      一贯钱,便是一千文钱。
      足够镇上人家两三个月的开支。

      只是张口取个名报过去,便能领这么多钱,这无异于天上掉钱。

      镇上那个整日只会玩沙子的小傻子,都跟着来捡钱了。

      有人瞥见周仲父女俩,呵声一笑:“哟,咱们的举人老爷也来了。”

      这话多是调侃,并无恶意。
      但也没多少善意。

      众人都知,周仲年纪轻轻便考上举人,可惜因罪受罚,秀才的功名被夺,见到官老爷也得下跪了。

      好在周仲看得开,并不在意旁人揭他伤疤来逗趣,笑呵呵冲那人一揖:“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并不说自己是来见东家的。

      弄得太高调,万一惹来旁人嫉妒,到东家面前说三道四,他这刚到手账房的差事就没了。

      那人在周仲这儿讨了没趣,又瞥向周窈,讥笑一声:“哟,咱们平凉的小公主也来了。”

      周窈戴着防风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皎月似的眼睛。
      闻言,她朝天翻个白眼,没理对方的嘲弄。

      时辰差不多,很快有人开了驿站的大门,放众人进院。

      拥挤之间,周窈和周仲被人群冲散。

      周窈也不慌,随着人潮涌进院里,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站定。

      驿站宽敞的院里,搭起了一处高台。

      高台一侧,摆着一桌和一椅。

      两名女婢分立桌子两侧,一人研磨,一人斟茶。皆是相貌秀艳,犹如天仙下凡,超尘脱俗。

      中间坐的一位男子,手中摇着折扇,远远看着,很是温文尔雅。

      周窈眯起眼,细细打量那男子。

      年轻、俊朗、通身气度不凡。
      和林璞形容得分毫不差。

      不过距离惊才艳艳,还是稍差了几分。

      这男子的模样,也就和她那位前未婚夫差不多。

      还不如他身边那两个女婢亮眼。

      打量完那男子,周窈的视线又在两个女婢身上走了一遍,便收回了眼,兴致缺缺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她生得貌美,从小没在相貌上输过谁一筹。

      此刻在那两名举止大方优雅端庄的女婢前,却少见地生出一股相形见绌的局促感。

      如此天仙似的姑娘,还只是使唤的婢子。

      她想攀这根高枝,应当是没希望了。

      台上那位公子,一看便知不是那等只贪美色的肤浅男人。

      而她,除了一张脸,别的都登不上台面。

      周窈不由气馁,手指绞着衣角泄郁。

      这时,台上忽起一声锣响。

      一个身材圆润生得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吩咐着两个杂役将两大箱铜钱抬到高台中央,随后转过身,面对众人,笑呵呵地拉开今日取名的序幕:“有劳诸位排好队,按序上台。”

      台下阶梯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身穿劲装的护卫,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面无表情地示意众人过去排队。

      众人目光垂涎地望着台上那两箱钱,却碍着那几名凶神恶煞的护卫,不敢哄闹,规规矩矩地去排队。

      唯独周窈和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撒腿冲向最前头。

      周窈平日都在家中做女红,走动不多,慢了小傻子一步,只抢到了第二。

      但周窈一贯喜欢什么事都要抢头筹,双手插在腰间,颐指气使地命令:“袁小石,让开,你占我位置了。”

      在小傻子眼里,抢过自己口食的周窈,是这镇上最凶悍可怕的人。

      她一张口,虽隔着一张绣花面巾,小傻子还是能感受她脸上散出来的凶恶,神色怯怯地和她换了位置。

      后头的人见状,纷纷指责起周窈不守规矩乱了秩序。

      场面眼看要乱起来,有人想趁乱摸上台拿钱,护卫登时拔刀,扬声一喝:“都闭嘴,别动。”

      刀锋锐利,寒光闪闪,照得人一颤。

      台上的中年男子往前走两步,笑得一团和气:“诸位别急,钱管够,今日来者都有份,都有份。”

      于是众人也就不敢再闹,安安分分地排好队。

      周窈回头对身后的小傻子道:“待会我下台,你就上台报钱来两个字,记住没?”

      小傻子以为她在骂自己,惶恐地缩了缩脑袋。

      周窈将话又重复一遍,见小傻子仍不懂,不耐烦地教道:“跟我念,钱来!”

      威逼之下,小傻子不得不跟着念道:“钱来。”

      -
      很快,众人排好队。

      周窈第一个上台,她不死心,还想勾一勾台上那位公子的注意,上台的时候便摘了面巾,故意走得腰肢摇曳。

      她以为如此举止,能有几分千金小姐的优雅动人,但落在众人眼里却是搔首弄姿,不堪入目。

      “呿,这等狐媚作派,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站在队伍当中的周仲,听着周围人的嗤笑声,难堪地抬起袖子,掩了掩面。

      周窈耳尖,当然听到了台下那一阵讥笑声。不过她向来不在意旁人看法,只紧紧盯着端坐一侧的那位年轻公子。

      那位公子抬首看过来,对上她炙热如火的眼神,先一愣,随后便挪开视线,再没有看她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公子将情绪掩饰得很好,但周窈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鄙夷。

      果然是个不贪美色的。
      寻常人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会目露惊艳。

      他是头一个没被她这张脸迷惑并且还嫌弃地别开脸的。

      周窈彻底死心,重新戴上面巾,走到台前,十分敷衍地对那位笑呵呵的中年男人报出四个字:“恭喜发财。”

      客栈还没开张,就弄这般大的声势。
      说是给客栈取店名,实际是巧立名目,在给镇上的人送钱。
      以后好在平凉立足,不被镇上的人排外。

      周窈不认为这客栈的东家,真的会从他们这群没什么见识的人口中择定店名。

      她随便报个名,能白拿一贯钱,就不枉她出门这一趟了。

      周窈从杂役手里接过那贯钱,就下台了。

      为防止有人反复排队多领钱,下台后,立即有护卫示意周窈离开。

      周窈走出院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守在旧驿站外的大门口,等着小傻子出来。

      不过片刻,小傻子就捧着一贯钱出来了。

      周窈喊他:“袁小石,不许走,给我在这待着。”

      小傻子不敢不听她的话,蹲在她边上,玩起地上的石沙,将那贯钱埋进去。

      平凉风沙大,日头也大,晒得人眼冒金星。

      周窈抬手挡在额上,烦躁地埋怨起来:“既然要弄这样大的阵仗,也不知道做得周全一些,连口茶水都喝不上也就罢了,怎么连张凳子都没有。这样站着排队,也不知道排到几时,才能轮完一圈,日头这般大,万一有人被晒昏厥……”

      她絮絮念叨,忽听有人附和道:“姑娘说得对,这事做得确实不够妥当。”

      周窈说上头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当是小傻子在附和自己,继续碎碎念:“对吧,尤其是那位要在此处开客栈的东家,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还惯爱装腔作势,风沙这么大,还摇什么扇子,是嫌自己脸上糊的沙土不够厚么……”

      话说到这儿,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劲,小傻子说话可不会这么语序连贯字句完整。

      周窈忙转过头,登时对上一双深邃得如浩瀚夜空的眼睛。

      一个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不知在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与她的距离,近得只有一尺。

      周窈惊得往后一退:“你是谁?”

      “姑娘口中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又爱装腔作势的客栈东家。”那男子微笑着,日光落进他眼眸里如星辰般熠熠生辉,“很不巧,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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