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柳晏之

1、彗星撞地球

　　我是红旗下长大的三好少年，从小规规矩矩，照着家长和老师的要求，勤勤恳恳学习，一路平稳地升入了本市最好的高中。

　　如若不出差错的话，我接下来的人生轨迹该是度过匆忙又疲累的高三，考上个好大学，做所谓令人艳羡的别人家的孩子。毕业了找个高薪资的工作，待年纪稍大一些，再找个像我小叔一样的文化人嫁了。

　　爷爷常说，这才是有规矩的样子。

　　小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是爷爷奶奶的老来子，只比我大十几岁。邻居街坊对他最多的评价就是“知书达礼”。我印象里他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对人永远温和。

　　他在一所中学当老师，每天朝八晚五，日子规矩的很。在众多亲属眼里，这样的生活是最好的。

　　安稳，又无趣。

　　爸妈常对我说，我将来如果能像小叔这样过日子，他俩也就放心了。我虽然不能理解，却也不抗拒，反正我对未来也没什么要求。

　　我已经习惯了规矩。

　　“别用你那堆规矩教训我！”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对着电话那头这般喊道。彼时我刚跑出弄堂，这大抵是我每天最不规矩的时候。从下楼以后第二个早餐铺子开始，一口气莽撞地跑到弄堂口，我把这叫作萝卜飞行。没什么意义，只是纯粹的放飞自我。

　　可惜这天萝卜没飞完。

　　我莽撞了这么多天，终于莽撞地撞入了她怀里。还顺手把没喝完的半杯豆浆倒在了她身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她却不甚在意，与我打趣道：“看不出来嘛，小身材大能量啊？”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窘迫起来，我边说着对不起边猛地倒退半步，热意从脖颈一寸寸爬上脸颊。

　　守着腐朽的规矩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从未经历这般难捱的局面。

　　往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我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即便那个号码只是安稳地沉在备忘录底端从不曾响起，我仍是抑制不住地望着它发呆。

　　“我们中国自古以来不讲情爱，我们讲恩爱；两个人走到一起呢，也称之为有缘分……”

　　下午第一节的语文课，窗外恼人的蝉鸣久未停歇，燥热的天气人反而更昏昏欲睡。支愣了半天的眼皮沉沉闭上前，听见老师如是讲道。

　　两个人磕磕绊绊一辈子，缘分与恩情尽数纠缠，有人做了一世怨偶，有人和和美美至鬓白。这谁说得准呢，我忍不住开始想以后会遇上什么样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