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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止境的梦 ...

  •   那种心髓俱碎的柔,刻骨铭心的痛,岁月轮回的幻灭,将心一寸一寸燃成灰烬
      雨璃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昨夜那个毫无预兆闯入脑海亢长的梦境,长到她以为再也不可醒来,痛得她以为再无知觉。那样的痴,那样的绝,撼得她身心俱倦。
      昨夜,她刚躺下,一阵浓浓的睡意袭来。眼前变得白朦一片,烟雾弥漫,拨着雾气迈开几步,一园雍容的兰花映入眼帘,花丛中偶尔穿插着几棵翠竹,小路的尽头伫着一个墨绿的亭子,轻淡的交谈声从里面传来。步子不由得向亭子迈去,路两边的宫女却对她视若无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亭前,一抹娇俏的纯白跃入眼底,及肩的头发被绾成小髻,冰肌雪肤,大约七八岁的样子。雨璃笑笑,除却她现在这副身躯还有谁会这么耀眼?难道这是恭筱祈的童年?
      纯白的影子扑向坐在桌旁约十一二岁的紫袍金冠男孩:“靖哥哥,你陪祈儿下棋好不好?”
      紫袍的男孩放下手中的书,宠溺地拍拍她的毛脑袋:“好,只要祈儿想下靖哥哥就陪你。”扬手让身旁的宫女捧来青玉棋盘和玛瑙棋子。
      雨璃立于一旁看着满布棋子的棋盘,裴靖棋艺本就很精,可这个若璃郡主不过七八岁比裴靖还要略胜一筹。裴靖的白子有如一支支利箭,深入敌腹又听得恰到好处。而小筱祈黑子看似散但处处隐藏着生机,只一子便可扭转乾坤,真是心比比干多一窍。但她却放弃生机,将自己陷于困境。
      一盘终,裴靖赢。小筱祈冲裴靖甜甜一笑:“还是靖哥哥棋艺好。”
      “今天没有赖棋,有进步。”裴靖捏捏她粉嫩的脸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急冲冲赶来的太监打断。太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裴靖的脸色明显一紧。待他回首时,刚才还在跟前的小人儿已经拉着小棠雪到花丛里闹去了。他不自觉得扬起微笑,随着小太监离开了。
      雨璃却见貌似正玩得开心得小筱祈看着裴靖离去的背影露出舒心的笑容。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竟会这般聪慧,难道帝王家的孩子真的如此早熟?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场景已经变了。绣工精致的大红地毯覆盖了整个宫殿,金雕玉砌的天花板,一盏盏羊脂白玉砌成的宫灯配着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宫殿照得通亮。殿中央放着一张刻有百兰图的檀木桌子,上面摆着三十六道行色各异的素菜。一个约摸五十岁上下身穿九凤翎衣头戴六凤金钗的妇人坐在桌的一端。
      刚才还在花园玩耍的小筱祈从身边掠过直跑向妇人的怀里:“皇奶奶,皇奶奶,筱祈好想你!”
      皇太后抱着她娇小的身躯欢快地笑着:“小云朵嘴巴真甜。难得你见了靖哥哥还会挂念哀家。”
      小筱祈被说中了心事,红了脸忙往皇太后怀里钻:“哪有哪有!皇奶奶就爱拿筱祈开玩笑,讨厌!”
      “哈哈,”太后爽笑出声,“难得咱小祈儿会害羞,等你长大了嫁给靖哥哥当皇后好不?”
      “皇奶奶你好坏。”小筱祈坐在太后腿上拧着裙脚。
      “咱若璃郡主不愿意麽?只怕到时你柳国的王叔也会将你这个柳国小公主嫁到咱们璃国。何况你这朵小白云就会黏着靖哥哥和澄哥哥,要你嫁到别处看你怎么哭!”太后轻轻点住小筱祈的鼻子。
      “祈儿饿了。”小家伙装无辜地用小手在腹上打小圈圈。
      “行行行,咱用膳。小祈儿要吃什么?”太后将小筱祈稳稳地抱在怀里,命小太监将小筱祈想吃的菜加上一些放到碗里,自己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着小筱祈。
      雨璃有些不可置信,当今的太皇太后当年竟然这般宠爱小筱祈?竟宠得不顾皇室礼法将她抱在怀里吃饭?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顶替的璃国郡主,想不到自己还是柳国国王的亲侄女。
      “皇后娘娘驾到。”
      小太监话音未消,一个穿着六凤翎衣头戴三凤金钗的风华女子踱入殿中。“臣妾向母后请安。”
      “平身吧。”太后抱着小筱祈,连看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
      “皇后娘娘吉祥。”小筱祈一条小胳膊环着太后的脖子,含着一口菜含糊地说道。
      “小郡主怎么又做到太后身上去了?快下来。”皇后眸里涌出一丝薄怒,一个小小郡主竟然见了皇后也不下跪行礼,还有失皇室礼法地坐在太后身上!怎么说也太过分了。伸手捉住小筱祈的手臂想将她拉下来。
      “不要,不要。筱祈要和皇奶奶在一起。”小筱祈拼命挥动双手地挣扎着,太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小筱祈一声痛呼:“啊!”
      “皇后,松开你的手!”太后怒喝,皇后连忙松开紧捉着小筱祈的手。太后捧起小筱祈的小胳膊,一条细长的划痕赫然撞入眼中,血正慢慢地渗出,眼泪在小筱祈眼中直打转。太后马上让人请御医过来,又将小筱祈抱入内殿细细地哄着。皇后一直等在外殿,没有太后的御准她不敢离开,刚才太后的怒气是不可小觑的。直到太医来了,太后才从内殿出来。
      被太后冰冷的眼光镇住,皇后立马跪倒在地却不知改说什么。
      “皇后这气量是不是太小了?你别忘了这璃国的江山得以巩固是谁的功劳!恭亲王为璃国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他舍了柳国王位跟随皇上打江山甚至连性命都赔上了,最后只有一个追封的亲王称号。祈儿是他的独女,恭王妃因伤心过度辞世。我们欠他们的已经太多太多。祈儿只有七岁,她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七岁,别的孩子都在父母的宠爱中成长着,而筱祈呢?她却在为自己地父母守孝。她已经没有家了,皇后就不能待她宽容点?她素来缠人,皇后作为一国之母难道连给她一点点母爱都做不到?如果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到,这样的气量也那不出来,那皇后就退位让贤罢了。”太后盯着她的目光似利箭仿佛她有那么一点错误就会万箭穿心。
      “臣妾知错。”退位让贤四个字骇得她冷汗涔涔,瘫坐于地。
      “你回宫闭门思过一个月,退下吧。”说罢,太后就转身走向内殿。
      刚上完药站在殿边的小筱祈神情有些讶异,太后将她环到怀里细细地检查她还有没有不妥。
      行至殿门的皇后眼睛瞟向小筱祈时那种透骨的恨意着实让人冷汗浃背。
      雨璃摇摇头,原来小筱祈这么早就跟皇后结下梁子,以后的日子可难熬了。

      场景不断地转换,小筱祈也渐渐长大,大部分时间她都和裴靖,安羽澄一起上圣学。那个经常一身青色长袍的安羽澄总会在裴靖不在的时候陪着她下棋,聊天,吟诗作赋,畅谈音律。对着他,小筱祈反而最率真,下棋不掩饰,聊天不含蓄。而安羽澄,即使被她欺负,还可以波澜不惊地和她谈笑风生。
      场景在小筱祈十二月生日时慢了下来。
      四月十三清晨,裴靖和羽澄就来到恭王府在梅园里亲手将一根根大木钉打入泥中,用雕好的梨木搭成秋千架,再将做好的秋千绑好,引着紫藤绕到绳子上。两人相视而笑,正想伸手擦汗时,两条绣着雪梅的丝帕突兀地晾在眼前。
      “靖哥哥,澄哥哥,忙了那么久,好生歇着吧!”刚刚守孝结束的筱祈换上堇色长裙,整个人更显得修长,轻盈。她坐到秋千上,双手扶着紫藤轻轻地摇着,散落的青丝掠过脸颊拂开清浅的笑,满池碧荷也为之黯然失色。两人擦完汗走到秋千后将她推得高高的,吓得筱祈惊叫连连,随后又笑如盛菊,惹得两人都溢出爽朗的笑声。满园笑声如铃,在场的人都不敢弄出一点声响,生怕惊动了这融融的美景。
      “今天是祈儿生辰,到醉云阁去,靖哥哥请客。”裴靖偷瞄了小筱祈一眼,小馋猫正两眼放光呢!
      “今天是祈儿生辰,到醉云阁去,靖哥哥请客。”裴靖偷瞄了小筱祈一眼,小馋猫正两眼放光呢!
      羽澄揉揉她随意绾起的长发:“怎么去了那么多回还怎么馋啊?”
      “谁叫他们做的点心比御厨做的还要好呢!”说罢,挽着俩人的手兴高采烈地走出王府。
      半道上,马车被喧闹的人群堵在接口,羽澄掀起车帘,招来一个侍卫:“发生什么事了?”
      “回公子,前面有个大汉在打他家闺女,许多人在围观,所以马车过不去。”
      “什么?”小筱祈有些不忿,裴靖和羽澄跃下车将她扶下来。
      拨开人群,一个被鞭子打得血肉模糊,十一二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在地上打滚,抽泣着喃喃道:“爹,别打了!别—啊—打了!”
      小筱祈实在看不下去了,挡在小女孩身前:“住手!”
      已经挥出鞭子眼看要打到筱祈了,裴靖一个翻身握住鞭子,狠狠一甩,大汉立马倒在地上,鞭子狠狠地打在他胸口。大汉捂着胸口,有些胆怯地说“你们是谁?我教女儿关你们什么事?”
      “你没看见她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吗?虎毒还不食子,她可是你地亲女儿啊,枉你还能下这么重的手。”裴靖盯着他,眼里是掩埋不去的愤怒。
      大汉撑起身子,又向两个女孩子的方向走去。羽澄挡住他的去路,大汉向后退了几步:“这是我的家事,你们也管不着!丫头跟我回家!”
      女孩惊恐地往筱祈怀里躲:“姐姐救我,我不要跟他回去。我母亲早死,偏偏他嗜酒成性,经常逼着我去卖烧饼,卖不完就要被他打。卖饼的钱都被他拿去买酒了,剩下的钱根本就做不出好的烧饼。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边的树枝绊倒,把担上的烧饼全洒在地上他就这样打我了。”她卷起衣袖,瘦弱的手臂上新旧交错的伤痕让人看了就心疼。裴靖却看着那些伤痕出神。
      “这里有十两,也够你喝上半年的酒了,以后别再为难这孩子了。”羽澄将一块碎银砸到大汉身上。
      “好好好。”大汉眉开眼笑地捡起银子,向女孩挥挥手,“走,咱回家。”
      女孩却拉住小筱祈的衣袖:“姐姐,姐姐。别走,别扔下奕莼一个人。今天是奕莼运气好遇到姐姐相救。银子他很快就会花光的,下一次奕莼可能就被打死了。”
      小筱祈眉头微蹙,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眼睛,狠狠心:“我跟你买了她,你开个价钱。”
      大汉听到这句话就不依了:“她可是我的摇钱树呢!怎能说卖就卖?”
      “你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不赚钱养家还要一个女孩子养你,还说是摇钱树呢?要不我把你劈成一棵树好了!”羽澄从腰间拔出软剑直指大汉的喉管。
      “别,别。我卖,我卖。一百两,一百两就够了。”大汉连连退了几步,唯唯诺诺道。
      “雪儿,把钱给他。将这个小姑娘带回府好好安顿。”棠雪将银票扔到大汉,将女孩从小筱祈怀里扶起,送回马车。
      人群慢慢散去,裴靖见小筱祈眉头紧锁不由得将她拥住:“小傻瓜,别担心。那丫头交给棠雪就好,别累着。”
      小筱祈点点头,安心地靠在他身上。
      羽澄看着相拥的人,心里涌起一阵不甘。远去的马车窗帘被掀起,一道嫉恨的目光射向拥抱的的两人。
      雨璃有些不解,为何一个女儿那么急着要离开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使他再怎么虐打她,他们之间总有着些血缘牵连,怎会说断就断?

      同年九月初五,皇帝驾崩,九月初八太子登基,随之升为内侍女官的竟是半年前小筱祈救的那个女子。
      九月初九,中午。
      雨璃看着独坐在御花园的小筱祈心里狠狠一痛。六月发生的那件事一定伤透了她的心了吧?自从那件事以后,奕莼成为裴靖的贴身侍女,筱祈三个月不见太子。
      “祈儿?”皇袍加身的裴靖不知何时已走到筱祈身后。
      “皇上吉祥。”筱祈起身,微微屈膝向裴靖行礼。
      “祈儿不要这样。”他连忙扶起她。“听奕莼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到碧云山静养如何?”
      “祈儿遵旨。”听到那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有如一把利刃刺中心脏,尖锐的痛传遍全身。闭上眼,泪水自颊边滑下,他宁愿相信那个相识不足半年的人都不相信自己,那留下还有什么意义?“筱祈明日起程,皇上不必相送。”
      裴靖刚伸出的手在半空无力地坠下。“祈儿,相信我,我一定会接你回来。”
      翌日清晨。
      筱祈站在城门外,扫过城墙上地皇榜,突然仰首对着城楼上的羽澄痴笑,毅然踏上马车在也没有回头。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梦,就这样戛然而止。睁眼,裴靖对小筱祈的如水柔情和一霎的决然,这刻想起竟感同身受,那种心髓俱碎,刻骨铭心的痛,将她的心一寸一寸燃成灰烬。
      八年的相知相许竟敌不过那三个月的薄情。如若你还说爱我,还能相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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