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个腿儿，又粗又壮》猫饼饼

2、入眼

　　按照江离原本的打算，今日只是小闹一出，让江茗厌弃他，待下回他再闹腾，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被逐出府。江离盘算得仔细，毕竟原主也是江茗养了十多年的儿子，不说多了，就算是养条狗也有几分情义，所以对今日这出闹剧并没做多少指望，哪知道江茗对商人身份的成见如此之深，对亲儿子的感情如此淡薄，这才小小一提，便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他轰了出来。

　　披着清晨淡淡的雾气，江离揣着自己凭本事得来的五十两银子，挎上自己没几件衣服的小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江府。

　　待到天色大亮，江离已走出了几条街，到这会儿他才开始发愁住宿问题，若是随便找个客栈，首先财产安全便是一大问题，他统共就这么些银子，可经不得半点损失。

　　“……话说前朝这位镇北大将军，前半生可谓平平无奇，后半生那便叫波澜壮阔……”江离这头还没琢磨明白，闻声便被倚在街角墙边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

　　那先生背靠着酒楼的外墙，面前摆着一座蒙着灰布的小几，灰布上零星散着好些肉眼可见的小洞，可见有些年头了。

　　此刻天色尚早，街边许多店铺都没开张，而这说书人面前却已围了小半圈听众，江离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故事勾得这些人一大早地跑出来听。

　　“这位镇北大将军原是前朝皇帝第六子，生母不过一小官家中的庶女，在后宫不过一介浮萍，是以这六皇子自出生起便不受看重，前十六年，他就像墙角的一颗小石子，任谁走过路过都不会分给他一丝眼神……”那说书先生微眯起眼，面上浮出追忆之色，仿佛曾亲眼目睹这六皇子的种种遭遇。

　　“而正是他十六岁这一年，蛮族大举进犯，短短半月便攻下北境三座城池，眼看着便要突破修靖关，一旦修靖关被破，那蛮族打到帝都这条路便再无阻碍，此战避无可避，不仅要打，还要必胜！然则，前朝重文轻武之风盛行已久，新贵以文臣居多，更不巧的是，那年恰逢朝中老将病逝，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就在此危急存亡之时，六皇子挺身而出，临危受命，带着一身保家卫国之热血便奔赴沙场，此战也是他的成名之战，传闻六皇子率兵与蛮族苦战三天三夜，凭一己之力斩杀敌军千余人，光那战甲上的鲜血，经过一层一层地浇盖，都结成了寸许厚的血痂！这一战，直杀得蛮族退兵五百里，五年内不敢卷土重来！六皇子凯旋之日便是他得封镇北大将军之时！”说到这，先生忍不住慷慨激昂，眼中透出敬佩向往的光。

　　忽地，他语气直转急下，“可惜，自那一战后，边境太平，许久无仗可打，而六皇子他毕竟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于朝堂上多次提出与皇帝相左的见地，在某次进谏时彻底激怒了帝王，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六皇子府中诸人，亦无活口……”说到这，说书的惋惜地摇了摇头，做出最后点评，

　　“真可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闻言听众们也露出深有同感的模样，心中一阵意难平。

　　“噗嗤！”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响起

　　“谁！何人发笑！”

　　“抱歉，抱歉，”声源自脚跟传来，众人低头一看，只见一背着小包袱的瘦弱少年蹲在书几前摆了摆手，带着笑意说，“我并无意冒犯，这故事虽乍一听颇有意思，不过在我看来又有另一番解读。”

　　那说书人不悦地皱皱眉头——任谁遇上砸场子的都会生气，“你一个半大少年，又懂个什么！”

　　“先生莫气，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养狗之人怕了狗，恐其反噬，遂先下手为强，您说，是也不是？”江离笑眼弯弯，不紧不慢地说着。

　　“黄口小儿，简直不知所谓！”说书先生尚没开口，围观群众便先行伸张正义，推推搡搡地把他挤出人群。

　　江离无辜地摸摸鼻子，一脸无所谓地离开此地，双手交叉架在颈后，踢踏着脚，哼着小曲儿去寻摸他的落脚点。

　　“呵，这小子倒有些意思。”在江离看不见的二楼临窗雅座内，一穿得像个花孔雀似的男子轻佻地笑道，边笑边用他那眼尾微挑的眸子睨了对面的人一眼。

　　对座之人一身暗色常服，乍一看甚是普通，但随着光影变化，那衣料上便有流光划过，说不出的低调奢华，同是华服，这位比起那花孔雀要沉稳的多了。

　　闻言，那男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清茶浅饮一口，眸中不见波澜，随口应了声，

　　“嗯。”

　　话音才落，角落处便有暗影一闪，门帘轻晃，着眼处，已无人迹。

　　“你动作倒快！”花孔雀换了个姿势，由坐改躺，抿一口茶便不再开口，靠在窗边欣赏这繁华街景。

　　玄衣男子不再应声，只端坐着慢慢饮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楼下时断时续的说书声，微垂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