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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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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安娅意外地看到了一只蝴蝶。它的翅膀还没有发育完全,在微风中无比柔弱。然后它落到了陈旧的蜘蛛网上,小家伙挣扎着,翅膀被割裂。安娅将它抢救出来,但它只歪歪扭扭地飞了几厘米,就落到了街边的尘土里,被风掩盖。
安娅将蝴蝶的尸体埋到了泥土里。它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破茧而出,来到这个世界上,在命运前挣扎着,最终默默地死去。
我是那只蝴蝶吗?
不,我不是。我会赌上自己的一切去挣扎,即使是最后的无用功也好。最起码我可以再一次站在冰上,实现一个被埋葬七年的梦。
或许是奢望,但我还有一年的时间,那就行了。
我相信自己拥有着那份遥不可及的希望。
所以,我选择挣扎。
冰场的护栏边,几个围观的选手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看向在冰场上练习的安娅。这个当事人正在心无旁鹭地练习着后内点冰一周跳(flip jump),但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好。即使是最简单的一周跳,在安娅身上都变成了三周跳的难度。甚至有一次她摔倒在地,过了好几秒才艰难地爬了起来。有个选手甚至旁若无闻地拿出了手机悄悄录像。
“你不觉得那女人长得跟长发时期的维克托·尼基福罗夫很像吗?”
“好像是挺像的,但那种水平简直是……”
“简直是在侮辱那个神话般的维克托是吧?纳莎。”一个少女嘲讽着,“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跳维克托的4F,反正一周跳都这样了,还不如退役呢。”
“喂喂,这么说有点过分了吧?”
“再过分都比不上她本身的差劲啊。”
安娅依稀能听见她们的对话,自然也懂得她们的嘲讽。但现在的她,确实无法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蝴蝶的死亡是无声无息的,不会有人注意到。但她的伤口却永远会裸露在别的选手面前,并因为外貌的原因被加大。
她之所以犹豫了七年,就是因为不敢暴露自己的伤口。她害怕那样的讽刺。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害怕的理由了。这条路是她唯一的路了,如果逃跑,她就只能……一无所有。她不会后悔,不管是备受责难的现在,还是遥远未知的未来,她对于这一年的努力永远不会后悔。
她的眼中绽放出明亮的神采,身体一下子就轻盈起来,离地,360度旋转,完美落地的那一刹那,痛到极致,也喜悦到极致。
正因为“不会后悔”这一态度,她才能够毫无底线地,义无反顾地来到这个冰场上,坦然接受所有人的嘲笑,然后重新画下自己的未来啊。
“安娅!你没事吧?”季光晴半个身体都探出护栏,关切地问道,然后语气一转,“那个一周跳,简直完美!我的灵感终于来啦!”
“谢谢你,光晴。我也找到了那种感觉,这次痛得很畅快呢。”安娅解开发绳,然后重新束起马尾,嘴角是真挚的微笑,“下午去吃点什么吧,我请客。”
当天下午,安娅练习一周跳的视频被当时的围观选手上传到了网上,配字是“虽然长得挺像,但这绝对不是我心中的维克托”。这个视频顿时传遍了花滑的圈子,但凡稍微关注花滑的人都看过了这个视频。顿时,全世界维克托的粉丝都愤怒了,虽然你是长得挺像,但你的水平绝对是在侮辱维克托,不行必须喷。更有甚者,怀疑她是故意整容成这样来蹭维克托的名气。偶尔有理智些的路人,往往被一同喷得不敢说话。
这件事比当初的维克托出走日本当教练的事件发酵的还要严重,因为当初毕竟是维克托本人的选择,谁都没法说不是,只能祝福。而如今的这件事没有本人的声明,所以全世界的粉丝和吃瓜群众都沸腾了。
维克托当时还在和勇利选曲,意外地接到雅科夫的电话:“维克托,不论你在干什么,立刻给我看博客!安娅的练习视频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维克托心上涌上不好的预感,他打开博客一看,一段短视频赫然挂在首页。他点了进去,的确是安娅在练习,只是动作不够好罢了。然而下面的评论却是“这么差干脆就别参加了”“我怀疑这是一场阴谋”“维克托被侮辱了”之类的评论。
他看着安娅无数次摔倒又无数次站起来的动作,咬紧了嘴唇。这是第二次让安娅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他早就应该察觉了,以安娅的身体状况重新练习花滑绝对是勉强的,但在他彻底地阻止她前她选择了离开。看来在不告而别这点上,我们还真是相似呢,安娅。
“勇利,我打算回去俄罗斯一趟。”维克托忽然抬头说道。
“诶?维克托要回俄罗斯?什么时候?”勇利一下子愣住了。
“大概是明天的事吧。”维克托想了一下,微笑着问,“勇利想见见吗?冬天的俄罗斯。”
“为什么这么匆忙?发生了什么吗?”
“安娅因为我的缘故受伤了,我要去见她,就是这样。”维克托看着勇利,“你要一起吗?”
“当然可以,维克托。”勇利立即点头。
次日下午,俄罗斯首都莫斯科的国际机场
维克托给雅科夫打去一个电话,但没人接通。
“雅科夫不在啊,那看来勇利你要跟我住在一起了呢~”维克托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咧开了心形嘴,然后肉眼可见地消沉下来,“不知道安娅还住不住在那里……”
安娅训练完以后打算和季光晴步行回家,两人边走边聊,气氛愉快。
“今年冬天虽然没有维恰,但我也不是一个人了。”安娅忽然停了下来,用还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谢谢你,小晴。你愿意陪我一起走过这段路程,我很高兴。”她的脸上充满了忐忑不安,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对季光晴说中文,而很久前季光晴就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了。
“谢谢,活了20年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么深情的话,我也很开心。”季光晴擦擦眼角的眼泪,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手帕,“三年了,安娅你总算长大了。”
“?”安娅不知为何并不明白季光晴的这番有着诡异语气的话。
“欢迎回来,安娅。”维克托本来穿着休闲的家居服靠在沙发上在看电视,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见到我惊喜吗?”
“?!”安娅手中的纸袋掉了下来,然后快步走进房间,不顾形象地扑到沙发上,抱住了维克托,“好久不见了,维恰。”
她亲了维克托的脸颊,从右到左共三次:“这是给你的问候。”
那天下午,一向以嗑cp为生的季光晴磕到了真cp,虽然那是她想象中的。
但俄罗斯的礼节就是这样,久别重逢的好友要拥抱并亲脸颊以示热情。所以说,那在两人眼中,只是无比正常的亲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