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日志》灰白长桥

95、埃特纳的过去

　　撕开手腕是需要时间的，血液落下也需要时间。
　　这短短的刹那就足以让雷恩再拉近一些距离。
　　距离达到三米，特拉尔手臂上的服饰瞬间破碎。雷恩能看见这位魔法师略一皱眉，飞快收回手臂，但此时裸露在外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小拇指消失无踪。
　　雷恩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隐约剑光，雷恩自己则飞快借力，侧向跃出。他不打算冒险沾上特拉尔的血液，谁知道会导致什么后果。
　　“真是后生可畏。”特拉尔低声感叹，飞行术忽然变向，向着侧面腾出。雷恩却不能直接追击，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那些从血液痕迹中长出的漆黑刺藤已经从侧面长出，几乎快要接触到他。毫无疑问，它们无论是外皮还是汁液都必然都有剧毒，雷恩因此没有直接劈砍。特拉尔从一开始就让这些藤蔓的生长偏离了两人的方向，以此制造这一个瞬间的变向机会。
　　雷恩依然保持着专注，再次与无形剑刃交接，以一个尖锐的角度折过方向跃向特拉尔。在这过程中，接近他周围的藤蔓飞快地被领域绞碎，并被向外清理出去。他和特拉尔之间的距离对这位法师而言依然危险，超位骑士的身体能力已经极其强大，或许某一次突然的加速就能让雷恩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特拉尔短促地叹了口气。随后，他的脖颈上长出了另一张嘴，右手手臂则分裂成了四条形如某种触手的扭曲形态。
　　他从两张嘴中同时吐出了各异的晦涩法术音节，手臂转化成的四条触手也开始有规律地弯曲成不同形状。
　　这种对自身的改造让他能够同时施放两个互不干扰的法术，然而它是不可逆的。虽然特拉尔还有其他备用身体，但毕竟每次制造新的躯体都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和大量法术素材，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不会对自己使用这类法术。然而短短两个月时间内这样的事便发生了两次——上一次是在卡塔林面对佩莱尔。
　　双重施法带来的收益不仅仅是施法速度翻倍，法术之间开始形成组合。特拉尔开始将暗影位面的空气转化为剧毒，同时用凝结术制造着薄弱但足以约束气体的无形墙壁。浅淡的紫色开始蔓延、约束在横向圆柱状的区域内，等着雷恩主动去钻。
　　他制造毒气的速度和范围自然并非无限，但也足以封死一大片区域。雷恩如果不想与这些剧毒气体接触就必须绕开，那样的后果是和特拉尔之间的距离被拉大。一旦给了特拉尔更多的施法时间，局势恐怕会瞬间逆转。
　　“雷恩·沃克骑士，我不清楚你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我只想解决桑德·斯科特，对你没有太大兴趣。你也该明白了，你即便在突袭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真正伤害到我，这样下去死的只会是你。不如就此停止，我们并不是非打不可。”
　　特拉尔的传讯术响起，声音被直接送达雷恩面前。
　　雷恩没有回答。他径直冲入毒雾，骑士领域将毒雾也化为剑刃，向着四周放射。无害的空气因此向内补充，使得剧毒区域变得稀薄。雷恩显然已经屏住呼吸，身上开始腾起斗气的微弱光芒，使毒素无法与他直接接触。
　　然而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
　　特拉尔的“凝结术”依然接连不断地施放着，雷恩与他之间的距离化作了不可见的迷宫，任何位置都可能有冻结的空气阻拦，毒雾则随之蔓延。
　　距离再次拉近了。雷恩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特拉尔话语的影响，将局势再次扳回。很显然“太阳之手”的劝诱只不过是言语攻势，主动权依然在雷恩手中。
　　特拉尔的目光逐渐暗沉下来。因为最初那出乎意料的偷袭一剑，他失去了主动，必须不停用飞行术后撤。加之雷恩不讲理的领域效果让凝结术这样的魔法完全无阻止他，这让他无法准备大型法术，只能用不需要复杂咏唱、能够快速施法的基本魔法进行应对。
　　换句话说，雷恩此时的优势本质上是因为最初的计划，从佩莱尔取代他的身份、让他能从暗中突袭所带来的优势中的延伸，一旦他犹豫，或是放缓攻势，特拉尔就能有无数种方法将局势翻转。
　　这就是超位法师与骑士之间的作战，法师可以有数十种战术，骑士却除了一往无前别无他法。但雷恩死死把握住了这唯一的胜利可能，没有丝毫动摇。
　　距离达到了三米。特拉尔已经没有后手，必须正面对抗斜挥着长剑斩来的雷恩。
　　他抬手，手臂突然像是膨胀的气球般爆开，猩红的血液转瞬之间绽放成荆棘刺向雷恩。与此同时，两人下方的地面再次隆起，再次变化成散发着恐怖温度的白金色巨爪，要将雷恩连通特拉尔自己一起包入其中、融化成灰烬。
　　特拉尔的态度从此前的退缩与防守瞬间转化成了自残式的进攻。他是圣战后的分裂时代成长起来的魔法师，深知一个道理——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目的的达成，一切表现都是为了操纵对手。在后撤时他表现得有多保守，此时就有多凶残。如果雷恩不敢赌，因不愿冒两败俱伤的风险而后撤，那特拉尔将再次获得主动。
　　这一瞬间，雷恩眯起了眼。
　　他的领域范围突然扩张了一些，从三米延伸到了五米。无形锋刃肆虐，无论是高温流体还是荆棘都破碎成了“剑”，一齐调转方向、汇聚向特拉尔。

　　“我以前那么信任你？”
　　埃林望着索利斯那张阴沉沉的面孔，实在觉得这不是一张值得相信的脸。
　　“你的母亲生前与我关系很好。”索利斯望着炉火沉默片刻，“毕竟是我的亲生妹妹。她离世后，我理所应当时常会关照你。”
　　“那这么说，你是我舅舅。”埃林的神情变得很古怪。
　　继天上掉下来便宜超位骑士、便宜超位老师之后，又掉下来一个便宜超位舅舅。
　　“你的母亲欧蕾娜·索利斯在你七岁时去世，我悲伤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那之后我就考虑到了你的事。”索利斯的目光阴沉平静，如同深邃的沼泽湿地：“她当初一意孤行要成为法里欧·弗格斯的妻子，即便她清楚法里欧并不是真的爱他，而只是考虑到我们家族的地位才接受。”
　　“你父亲有三个妻子，你母亲生前过得并不算好。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执着，法里欧显然更偏爱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母亲。”
　　“王后只能有一位，法里欧其余的妻子都只是王妃。我怀疑过你母亲的死与另一位王妃有关，但由于法里欧的施压并不能彻查到底。不过反正如今弗格斯家族的人都已经死完了，倒是也无所谓。”索利斯斜着视线看向埃林，“既然你无论如何也不愿被拥立成王，那干脆留在索利斯家族，我会为你安排一个身份。”
　　“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算了。”埃林缩了缩脖子。
　　埃特纳这鬼地方，他可待不下去。
　　索利斯摇摇头，又看向篝火继续回忆：“因为偏爱另外两位妻子，即便你母亲还在时法里欧也不怎么看重你。到她去世后，你在弗格斯王室中的身份愈发纠结，没有人拥护你，也没有大臣看好你。不过你毕竟流着我们家族的血，看在这份上法里欧再如何也还是会给你王子应有的待遇。”
　　“听上去我过得是挺惨的？”埃林有些恍惚，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取代的这个“王子”其实也不怎么风光，或者说已经注定成为王室权谋中的失败者。然而弗格斯家族显然经营不善，不等王位更迭就已经被塔列夫家族消灭，也不用费力去内斗了，大家一起死。
　　“我时常来斯特莱姆城堡看你，你也一直以来都很信任我。”索利斯又扫了一眼埃林，像是依然难以相信埃林现在成了条白眼狼，张口就是“凭什么相信你”。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塔列夫家族进攻时，我正巧在南部边境，想必之前的军队调动也和他们的计划有关。等我回到斯特莱姆，已经听闻了你和弗格斯家族一同覆灭的消息。”
　　“不过弗格斯家族的失败也是必然的，毕竟此前还出过红叶家族灭族那样的事情。法里欧的野心膨胀得太大，想要将贵族这样的猛兽驯养成家畜，结局也只有被剥肉食骨。只有力量是唯一值得信任的，至少我抵达超位后索利斯家族就在南方站稳了二十多年，塔列夫入主斯特莱姆城堡后也得邀请我们参加盛宴，以求我们的承认。”
　　“等下。”索利斯话音刚落，埃林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红叶家族灭族？”
　　“你很好奇？”索利斯的眼中闪过微光，“为什么？”
　　“这你别管了。你和我说说那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很多么？”
　　“知道一些。”索利斯略微仰起下巴，“毕竟埃特纳在我之前的的上一位超位就在红叶家族，那位一度被称为埃特纳英雄的北境开拓者巴勒莫·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