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日志》灰白长桥

198、第198章 终曲（三）

　　“铛！”
　　一柄漆黑的剑在闪烁的微光之中探出了位面裂隙的重重帷幕，恰到好处地挡在了蒙托里克的剑前。两剑交接，发出一声巨大而清脆的怒响。雷恩和埃林的身影再度出现，一左一右地挡在了佩莱尔面前。
　　佩莱尔借助这短暂的时机一扬手，一道灿烂的白光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那些被焚烧的皮肤立刻开始愈合，在几秒之内就恢复如初——在神术失效的当下，白魔法依然稳定地发挥着它们的作用。
　　他其实应该想到的，既然自己的学生埃林能够预料到他会在这时候来找教皇，谋划能力远超埃林的阿林努斯必然只会更早考虑到这一点。他在那一瞬间送出的探察之眼不止一只，又或者是他有其他的隐秘联系能够将信息送往教皇那里，才会有这一幕。
　　“好。”
　　蒙托里克赞叹了一声，被雷恩格下一剑后便退开也不再追击，仿佛刚才那一剑只是试探。但实际上那一刺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已经达到极致，如果不是有雷恩的阻挡，或许真的会杀死佩莱尔。
　　埃林四下看了一眼，那大片的建筑残骸上还缓缓蒸腾着淡蓝色的烟雾，那无疑是法术水晶爆发的能量产生的痕迹。雷恩侧步挡在他的面前，冷眼盯着蒙托里克·普林斯。
　　“光辉大教堂一直以来都是艾尔芙拉建筑艺术的顶尖之作，就这么被毁，实在可惜。”卢文三世环顾一周，“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没能杀掉你这一点，最可惜。”
　　“你们差一点就做到了。”佩莱尔望了一眼蒙托里克手中提着的那柄就和它的主人一样不起眼的剑，这样近的距离，对于领域能力特殊的蒙托里克·普林斯来说不存在失手的可能——连百分之一也不会有。
　　卢文三世略带感慨地摇了摇头，环顾了一周。他在这片国度作为三代教皇存在了千年，国度的兴衰都看在眼中。但到最后，这一切结束得很突然。他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再一次看向佩莱尔：“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教皇的身影一阵模糊，忽然从原地消失。
　　“投影术。”埃林眯起眼睛，这分明是一个高位魔法师才有可能制造出的投影。难道教权的至高点、费伦诺的教皇，从始至终都隐藏着另一个身份——魔法师？
　　伴随着卢文三世的消失，蒙托里克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句话：“我在老地方等你，雷恩。”
　　“他们什么意思。”雷恩皱了皱眉。
　　“可以瞬间制造出那种程度的爆炸，只可能是法蒙的那片遗迹被引爆了。”埃林用法术联通了雷恩的心智、直接在他的脑海中说道，“这只是个开始，制造爆炸的人马上就会出现了。”
　　“乔·阿林努斯。”佩莱尔握了握剑，神色有些阴沉地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一道空间帷幕从高空展开——而不等传送完成，一道无色的黯淡光束已经穿越这道帷幕从中疾射而出，如蛇一般咬向了佩莱尔。
　　杰克·奥卡斯·佩莱尔挥出一剑，黯淡的法术光芒缠绕在剑刃上，在斩中那道魔法的瞬间将其消解。
　　佩莱尔另手在空中竖起三指、勾勒出了一个黯淡的符号，一层闪烁着浅蓝色微光的屏障便瞬间笼罩了三人的身体。这是佩莱尔独有的防护法术，他一直没有将其交予秘塔知识之井图书馆。
　　他同时也挥出了一道法术光芒、使其在空中变化为一只散发着灿烂彩光的飞鸟向着北方飞去，但这飞鸟还没飞出百米便变得萎靡、嘭的一声消散。
　　“不用多尝试了，佩莱尔阁下，你送不出消息的。”
　　阿林努斯的声音从高空传来，他披着繁星法师袍的身影已经完全离开了空间的帷幕。
　　埃林打开了法术视野——瞬间，星象系法术的蓝色光芒从四面八方腾空而起、映入他的眼中。这些庞大的法术能量像是一堵数千米的环形高墙盘绕在圣城凯林斯尔四周，唯独露出上方的空间。
　　“尤默·贝尔加的隔绝天幕。”佩莱尔默默说出了这一法术的名字，“看来你和卢文是提前联络过了。”
　　又是三道黯淡光束从阿林努斯的手中悄然迸发，向下方的三人疾射而来。佩莱尔反手挥出一道解除法术将三道光束中的两道挡下，剩余的一道在空中猛地一拐射向埃林，却被雷恩用剑挡了下来。
　　但几乎是下一瞬间雷恩便意识到情况不对——他手中的黑剑在被法术命中后瞬间变得冰冷无比，他的手指瞬间被冻伤，而且寒冷还在飞快地向上蔓延。以这冰霜的蔓延速度，如果不是埃林及时迈步拍在了他的手臂上将那道法术解除，只要三秒，雷恩就会在原地被冻成一座冰雕。
　　雷恩低喝了一声，如同黯淡火苗的白色的光芒瞬间从他的身体之中向外涌起，失去知觉的手指在这力量的奔涌之下也很快恢复正常。他凝神望向高空的身影，锋锐的风暴开始在他脚下向外席卷。
　　已经到了这种情况，在迟钝的人也该明白此时此刻阿林努斯的意图。埃林一抬手，一团灿烂的白色光球便瞬间从他的指尖凝聚，分裂成一道冷冽的白色雷霆直射天空中的乔·阿林努斯，但却在后者面前遭到防护法术的干扰，失去目标射向了西侧的天空。
　　他迅速望向佩莱尔：“教皇卢文三世实际上是个潜藏的法师，这件事你早就知道，老师？”
　　佩莱尔点了点头，又是一道解除魔法呈现弧面向着高空飘去、阻挡下数道阿林努斯的不知名法术，“他真正的名字叫做尤默·贝尔加，能够施展神术，是第一个真正使出白魔法的法师。”
　　“尤默·贝尔加……”
　　埃林猛地一怔。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遥远记忆中的身影，那是一个在第一次圣战期间屠杀了无数光辉教徒、潜入教会内部多次，制造了巨大损害的超位魔法师，据说他后来在凯林斯尔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数位圣骑士与圣牧师围攻杀死。
　　显然，有时候历史的真相比乡间巷里的传闻更荒诞诡异——那个尤默·贝尔加的超位魔法师不知为何没有死亡，还诡异地成为了费伦诺的教皇。
　　那么当初在幽灵王子的回忆中，雷恩能够找到机会刺杀从始至终一直警惕狡猾的教皇的原因，以及在那个过去当中蒙托里克·普林斯突然在交锋中暴毙……会不会都是教皇计划的一部分？可是因果历史已经被改写，埃林无从得知本该发生在那条时间线之后的未来。
　　雷恩突然朝着埃林喝了一声：“埃林，别走神！”
　　即便他有了巨大的实力提升，此时此刻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位显然早已做好准备的超位魔法师。一瞬间的疏忽，或许就足以致命！
　　果不其然，阿林努斯手中忽然闪出了一柄细长的法杖。他调转杖尖、朝着埃林一指：“迷宫术。”
　　一道朦胧的光影从法杖之中飘落、笼罩向埃林。他学自光人的闪烁术还在施法缓冲当中不能接连施放，只能目光凝重地一抬手、放射出一道解除魔法的波纹。那道波纹看似命中了阿林努斯的法术，可那道朦胧的法术光球却忽然模糊了几下，悄然平移了数尺、平移出去。
　　这显然是某种埃林还不知道的施法技巧，那道法术真正的位置从一开始就有所偏移。
　　眼看法术就要命中埃林，雷恩毫不犹豫地侧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结果却是两人一同被法术命中。下一刻，他们瞬间消失在了现实位面，光辉大教堂的废墟之中只留下了佩莱尔一个人。
　　不过，早在阿林努斯选择施法迷宫术的时刻，佩莱尔便已经一步跃起、穿越空间帷幕，瞬间出现在了阿林努斯的背后。他翻卷的斗篷之间闪烁起一道银光，附有解除魔法的剑刃瞬间刺出。
　　剑刃穿透了阿林努斯的身影却没有带来丝毫反馈，径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这不过是一道幻影。
　　在佩莱尔身侧，暗紫色的光芒突然亮起，瞬间爆发出数十道细小的光束瞬间扫过佩莱尔。法术命中环绕在他身体上的黯淡护盾，瞬间爆发出连串的紫色火星，连带着令那层法术防护变得朦胧了许多。
　　“看来引爆那片魔法水晶还是有效果的。”阿林努斯的身影从远处的空中浮现，“阁下身上永远保持的那数个防护法术应该已经被冲刷过一空了吧。”
　　作为法师中的异类，佩莱尔专精的法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用于近身作战。他有在身上长期维持法术抗性、折射护盾、触发术等好几个防护法术的习惯——如果那些防护还在，那么“戴克诺斯的散射”这个施法速度极快但威力微弱的法术应该会直接偏转无法命中，而非像现在这样由佩莱尔新施加的法术护甲阻挡下来。
　　佩莱尔没回答阿林努斯的话，而是直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还是不能放下那些毫无意义的执念。”
　　“当然不能。”阿林努斯笑了笑，“阁下，你也活得够久了。有时候时代的进步总是要付出一点牺牲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够战胜我？”
　　“我有。”阿林努斯的目光一冷，猛地一抬手中的长杖。
　　转瞬之间，四周的时空开始飞快扭曲变幻，原本阳光灿烂的费伦诺天空黯淡下来直到完全漆黑一片。破碎璀璨的星光散步在昏暗的天穹中，四周的残骸之间生长出细长的深蓝色草叶、愈发茂密，最终铺遍了无垠的大地。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拥有这番孤寂而壮丽的诡异景色——阿林努斯的半位面，繁星荒野。佩莱尔能明显地感受到四周运作的魔法元素开始变得滞涩而不听从他法术的操纵，在半位面之中位面主人便是唯一的神明。但至少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施法能力，这也就说明他们并非真正进入了繁星荒野，而是这片位面以某种方式黏着在了主物质位面上，并短暂地吞没了两人。
　　佩莱尔一转长剑，同样顺着与自己的半位面之间的隐秘联系发出了召唤。一时间，周围的景象开始飞快地扭曲起来——时而是破碎的光辉教堂，时而是明媚的空中岛屿，但更多时候依然是那片冷寂的荒原。
　　就在这样无时无刻不在破碎，又无时无刻不在扭曲的景象之中，法术的光芒同时从阿林努斯长杖尖端和佩莱尔的手中汇聚、向着对方奔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