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背叛仪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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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林显然不打算让他选。
“雷恩，你知不知道超位魔法师能活几年？”
不远处，佩莱尔短暂地虚了虚眼。他原本紧盯着雷恩、防止意外出现，此时却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和雷恩一样，佩莱尔也察觉到了什么。
“历史上活得最久的超位魔法师就在你我面前。杰克·奥卡斯·佩莱尔，据记载在第一季760年开始学习魔法，到现在已经两千一百多年。”埃林说道，“你知道活得最久的超位骑士又是谁？”
“第二季133年，费伦诺的首席圣骑士‘圣火白剑’冈德埃拉尔·奎宁在家乡去世，享年470岁。”
“以我的天赋必定会成为超位魔法师的；即便是高位魔法师，在各种法术仪式的作用下也能活到近千年。这多出的数百数千年，你不会在我的生命中存在。”
雷恩紧紧盯着埃林，心中感到阵阵刺痛。他知道埃林是有意激怒他，埃林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但即便如此，这些冰冷的事实还是让雷恩浑身的肌肉都逐渐紧绷起来——因为真相本来就是残酷的。
他深吸一口气，上下牙缓缓咬紧，怒火从眼中逐渐燃起。他不能安慰自己或是去替埃林辩解，反而要尽可能让自己相信埃林真的充满恶意。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达到背叛仪式所需的状态，令神罚降临。
“你死了之后我会为你哀悼几十年，或许几百年。但是最后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我会爱上新的人，你会在你的坟墓里腐烂。现在的一切到那时对我来说都会变成过往云烟，你也和垃圾一样一文不值。”埃林盯着面色逐渐阴沉的雷恩，目光冰冷、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会在你被蛆虫啃噬时和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欢爱，会在你的名字烟消云散时躺在阳光下闲聊。除非你杀掉我，除非你现在杀掉我。只有这样，你才能拥有我。”
这话连巴勒莫都有些听不下去，吸了口气、抬抬眉毛，强令自己不去阻止。
“只要你不这么做，我总有一天会远远飞走，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埃林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永远得不到我，就像你永远做不到复辟家族，永远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黑暗、嫉妒与胆怯，永远只是籍籍无名的虫蚁，永远爬不上你想登顶的高山——”
“乒——”
埃林停了下来。
雷恩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清脆的声响中，他身旁的空气中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就像是一件精致的瓷器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瑕疵。裂隙不断扩大，随后忽然破碎，留下了一道狰狞的黑色伤痕。在这道伤痕之中只有纯粹的黑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那些被剥落下来的碎片，此时开始无声地在雷恩身旁盘旋起来。
佩莱尔是第一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因为这一幕他太熟悉不过了。很多魔法力量尚未稳定的中位魔法师晋升超位、试图构建标志性魔法“传送”时无法形成稳定的空间通道，甬道自然破碎坍塌时候就会出现像这样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痕迹。他想起此前从斐拉·戴克诺斯那里得到的情报——
“有关雷恩·沃克，特拉尔给我的消息。他的超位骑士领域似乎与物质操纵有关，他可以令任何事物转变为利刃并操纵它们，效果类似于变化系法术中的‘剑刃旋风’。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在特拉尔和雷恩的战斗当中原本已经用凝结术将他压制住，却在后来突然失效了。似乎是雷恩在尝试……将‘魔法’也转变成利刃。”
和巴勒莫·沃克一样是概念性的超位领域？佩莱尔心中一凛，明白事情恐怕即将超出控制。
巴勒莫的“红剑”领域能够将其中的一切事物在静滞与运动中转换。阿林努斯曾经预言过，随着巴勒莫对自身了解的不断加深，这一领域最终将拥有使包括魔法与神术在内的万物都阻隔、扭转在外的能力，在领域覆盖的范围内他就宛如神祇。如果说这样的领域能力可以被概括为一面不会被击破的盾牌，那雷恩此时展现出的特质就仿佛一柄能够贯穿一切的长剑。
或许是受到精灵储藏库事件中佩莱尔试图摧毁传送通道制造永久空间裂缝的启发，又或许是他在埃林的压力下彻底摆脱了束缚，雷恩开始尝试着将领域的力量应用在周围的时空上了。他将空间本身转化成了利刃——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方法能够防御时空层面的影响的，连空间法术也只能稍作阻碍。
此时那些瑰丽如同水晶的空间裂片就那样像彩蝶般在雷恩身周上下翻飞。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水晶，光线也并非在其中折射，而是在从某个方向射入，又从另一个方向射出，形成一种类似于折射的效果。
“注意，巴勒莫，那些是时空的碎片，不是任何刀剑能够抵挡的！”佩莱尔不再保持沉默，而是飞快地朝着巴勒莫喊道。
下一刻，雷恩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原本黑而深邃，像是遥远的夜空，或是夜空下幽暗的湖水……但现在截然不同。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睑，仿佛能滴出血；漆黑的瞳孔缩成一点、微微颤抖，像是一团墨色的烈焰。
那些裂片疾射了出去，不是朝着巴勒莫·沃克，而是杰克·奥卡斯·佩莱尔。
这一幕映入了埃林的眼中。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明白雷恩终于对自己真正动了杀心。因为雷恩很清楚，如果要杀掉自己，必须要突破的人不是巴勒莫·沃克，而是佩莱尔。这位精通传送魔法的法师随时都能打开传送，将自己送离此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只有先杀掉他才有机会杀死埃林。
那道金色的徽记即便有着超位领域的压制也散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像是刚刚由烙铁在雷恩眉心烫出。雷恩的身影飞快地朝着佩莱尔飞奔而去，手中的长剑上重叠嵌入了水晶般的碎片，可以想象它此时的切割能力已经超越了世间一切刀剑的极限。
佩莱尔神情一凛。他现在不能使用最擅长的传送法术了，大量散布在周围时空中的碎片与雷恩周围时刻都在出现又消失的微小空间裂隙会干扰他的魔法，很可能导致传送中途失败，被破碎的时空撕成碎片，或是迷失在位面之间。
佩莱尔飞快地思索着合适的应对策略。他很快叹了口气，左手仍握着黑之剑，右手一抬：“凝滞术。”
几乎是瞬间，雷恩面前开始响起一连串的破碎与爆鸣声，就像是破冰船在开凿一条无穷无尽的冰道。佩莱尔使出了特拉尔的标志性法术，直接改写物质性质的“凝结术”。佩莱尔是如何获取这一法术尚是谜题——但很显然，即便是佩莱尔刻意隐藏了许久的“凝结术”也对雷恩的进攻束手无策。只要还在物质范畴内就绝无可能阻挡雷恩面前那些四下纷飞、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彩色碎片。
不过虽然领域力量制造的空间裂片无可阻挡，雷恩本人却还是肉身凡胎，凝结化的空气多少还是妨碍了他的速度。借着这短暂的时机，佩莱尔在刹那间默发了两道法术——“群体加速术”与“高等心灵连线”。
这两个魔法中的任意一道原本都需要一个高位魔法师以手势和咒语短暂施法才能使出，但在佩莱尔这里却同时瞬发并默发。心灵连线将巴勒莫和埃林都囊括在内，在念头之间可以直接交谈，并且比普通的心灵连线更为快速易懂，允许法术内对个人进行单独的交流；不仅如此，佩莱尔飞快抽出了原本已经归鞘的银白长剑。
一手提着黑之剑、一手握着银白长剑、低声呢喃一句咒语后，浅淡但稳固的光芒开始蔓延上剑身。这是“传送”法术的逆向施法，“空间锁”。
佩莱尔的声音在心灵连线中响起：
“仅凭我一个人没办法对抗现在的雷恩。巴勒莫，过来帮忙！”
下一秒，佩莱尔的银白长剑和几道最先从雷恩身旁疾射而出的空间碎片碰撞在一起。
清脆的声响之间，碎片纷纷弹开并消散，佩莱尔长剑上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雷恩红着眼，高举长剑、朝着抵挡碎片后没有余力调整身形到最佳状态的佩莱尔一剑斩下，毫不犹豫。
“老子还在这呢！”
巴勒莫的声音传来，人却已经比声音更快抵达。凭借领域的特殊性，他将自己的速度加快了好几倍却没有引发音爆，在短得不可思议的时间之内拦在了佩莱尔面前，朝着雷恩拦腰便是一剑。佩莱尔极快地吐出一个音节，“空间锁”的效果便附加到了尚挥在空中的剑刃上。
这是换命的打法，巴勒莫根本没想着阻挡雷恩周围那些致命的碎片。但他赌得很对，雷恩的目的不是他们，他也不想和自己的祖父拼命。那原本斩向佩莱尔的长剑飞快一收，拦在了巴勒莫的大剑之前。
如果没有佩莱尔的法术，巴勒莫的剑在雷恩那柄闪烁着炫目微光的长剑面前会像豆腐一样毫不费力地被切开。但现在有了稳定空间的法术，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像是寻常兵器一样发出一声清鸣，随后彼此弹开，其中的惊险仅从景象上是看不出的。
攻击不中，雷恩借着反冲力高高向后跃去，突然在空中一转身，伸手抛出了手中长剑。
他野兽般的本能找出了那个致命的间隙。
凝聚有空间裂片、能贯穿一切的长剑直直朝着埃林飞射而去，而巴勒莫和佩莱尔都距离埃林有几十米的距离，绝对来不及阻拦，即便是巴勒莫利用领域的力量也没有任何可能赶上。
雷恩神情狰狞，瞳孔紧紧盯着那柄剑。它要杀死的不仅仅是埃林，也有雷恩自己。他强迫自己沉浸在埃林那些像刀子一样切割着心脏的话语中，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和深爱也痛恨的人同归于尽。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眉心的十二芒太阳陡然绽放。像是与之呼应一般，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在天穹之上亮起——那是太阳。光辉徽记终于认定这是试图杀死契约对象的终极背叛，启动了神罚。
太阳仿佛放大了一圈，前所未有地明亮。一道光柱从太阳的方向落下，凝聚成一柄满是神圣意味的利剑从天外坠落，看上去很慢，却仅在转瞬之间便抵达了雷恩面前，而骑士刚刚带着全部的决绝与力量投掷出了长剑，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凭自己阻挡。眼看他就要被这柄利剑贯穿、焚烧成灰烬，佩莱尔飞快地激发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松手的黑之剑。
按照埃林所说的魔力运行方法启动后，这柄剑忽然自行消失在了佩莱尔的手中，转而出现在雷恩的上方，像是为了迎接那道辉煌热烈的神罚一般静悄悄地等待着。
金色光芒形成的巨大审判之剑与渺小的黑剑相比仿佛是俯视着一只蚂蚁的巨龙，但就在这头巨龙与蚂蚁接触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了。
从接触点开始，那柄金色的长剑飞快消散，如同被橡皮擦一划划自下向上清除。仅仅在半秒之内，神罚彻底消散，如同从未有过。一同消散的，还有雷恩眉心那道闪烁的十二芒太阳。它散发了最后一次光亮，随即消迩无形。
黑之剑落地，远处也传来了物体被贯穿时“嗤”的一声。
雷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投掷出的长剑穿透了埃林的身影，随后继续向前、毫无阻碍地深入冰原，贯入地底。他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猛地断开了，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背叛仪式（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