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冷漠的重逢 ...
-
“先不说这个了。”巴勒莫挥了挥手，目光扫向远处雷恩离开的方向：“他这是……”
“这二十多年间雷恩始终是独来独往，我想他对阁下的热情还是有些不习惯吧。”埃林说道，“况且我们都认为你已经在绯晚之变中死了。”
“那很复杂。”巴勒莫叹了口气，“简短来说，就是佩莱尔在最后关头救下了我、带到了这片半位面。”
“如果可以，我想听听更详细的情况。”埃林试探着问道，“这能告诉我么？”
原本豪放大条的巴勒莫很有反差地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可以。对于绯晚之变，你知道多少？”
“通过一道特殊的魔法，几乎是全部见到了。您在那位阿尔蒙前来拜访时落入阿林努斯设下的陷阱，直到绯晚之变才脱离出来。随后，阁下遭到阿林努斯、佩莱尔老师，以及教皇卢文三世的围攻——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埃特纳。”
巴勒莫咂咂嘴：“魔法真是我一辈子也弄不明白的东西，连阿尔蒙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粗长地呼了口气：“就和你说的那样，我太不小心，落入了阿林努斯的陷阱。我不清楚他是怎样做到的，但在他创造的镜像世界中时间流逝得比外面的世界快得多。在我的感觉里明明不到一小时我便摧毁了迷宫、脱离出来，绯晚城却已经是一片火海。”
“他擅长的是心智魔法。”埃林抹了抹嘴唇，“也许迷宫是表象，对感官的影响才是法术的核心。”
“或许吧，现在说也来不及了。”巴勒莫咬了咬牙，“那一切对我而言都还历历在目……都是和我一起开辟北境的好小伙，却就那样在厮杀几个小时后脱力，疏忽之间被一剑斩首。原本有一些人撑了下来，毕竟斯特莱姆的军队和阿加尔的手下都是一群吃空饷的废物——我本可以带着他们冲出去，但……”
埃林回忆起绯晚之变时阿林努斯从空中使用的那道规模庞大的魔法。如果三名超位没有参与围攻，以巴勒莫的实力的确有杀出重围、保留一批血脉的可能，但这显然不是秘塔和教会想见到的。
“总之，我在战斗中被佩莱尔刺中一剑，剑刃上附带着他的传送魔法。这法术将我直接送进了卢文三世那老孬种准备好的神术里，我身上的这道伤疤——”
巴勒莫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露出胸前磐石般的肌肉上狰狞的白色伤痕，“就是他留下的。”
“我还以为自己彻底栽了呢。”巴勒莫朝埃林抬抬眉毛，“谁知道杰克这老东西还留了一手，传送又发生了一次，我被他转移到了这片半位面。我想卢文三世肯定没发现——他们都以为我死在了那道神术下连灰都不剩——实际上也差不多了，据杰克说我连心脏都被烧焦了一半。”
“但阁下还是挺过来了。”
“当然。”巴勒莫咧嘴笑了起来，露出锋利的犬齿：“我还要向他们报仇呢。”
“这是佩莱尔老师的目的吗？”
“不清楚。我问过，但他从来不会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巴勒莫摇了摇头，“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待在这片半位面中，你也知道这些超位法师的半位面就像他们自己的城堡，不经允许根本出不去。”
“他禁止我和任何人接触，又改写了半位面规则让任何探查类的法术无法生效。有不少秘塔的高层都来过他的半位面，但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想佩莱尔也有迷惑他们的目的在。毕竟如果他为了将我隐藏起来而将半位面彻底封锁，这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心。”
“我在这里有无限供应的食物，即便是半位面内没有的杰克也会想办法帮我从外面弄到；在森林中心有一片供我练习剑术的空地，木人被施加过魔法、每天都会自行修复如初。半位面当中没有其他客人的时候我甚至就住在他的宅邸三层，应我的要求，那里还有设备完善的浴室，就和你们之前看到的一样。”
“他对我的了解出乎意料的多，仿佛很早就已经认识我一样。半位面外发生的事杰克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包括去年你们来极光岛的消息。在我的要求下杰克也暗中动用着秘塔的网络搜寻红叶家族幸存者的下落……其实自从雷恩对齐奥特里尼家族展开复仇行动、引起秘塔的主意后我们便开始了对他的关注，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让他知道。”
“难怪老师对雷恩这么了解。”
巴勒莫不置可否地砸砸嘴：“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诺过这一切是为了艾尔芙拉的未来、时机合适时会让我离开，我以为那老东西对我有什么非分的想法才故意把我救下来软禁在这里的。”
埃林为这位前公爵的跳脱扶了扶额，但随即又想到一些事：“对了。那位药剂师阿尔蒙……他怎么样了？”
巴勒莫原本说得眉飞色舞、神色激动，却在听见埃林的这句话后像是被冰水淋头，陡然冷却下来。
“不知道。”巴勒莫的下颌动了两下，牙齿磨动发出咔嚓声响，半晌才说：“我带着他一起闯出了迷宫术，之后就没再在意他去哪了。”
“您和他难道不是……”
“他将阿林努斯带进了我的城堡是事实。行了——我不想谈他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去把雷恩找出来吧。”巴勒莫打断埃林，腾地站起身，“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告诉我……雷恩这几年都过得怎么样？”
埃林也随着起身：“当然过得不好。”
半位面森林的植被以常绿阔叶树为主，浅绿色的草甸从明亮的空岛边缘一直向昏暗的林地深处蔓延。半位面并不是完整的世界，无法形成完善的生命循环，因而虽然森林精致幽雅却找不到半只昆虫或是动物，有种令人不安的异样感。
雷恩的踪迹很好找到。他显然心情激动、步伐沉重，在草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一路向着森林正中央延伸。巴勒莫追踪着这些痕迹一路进入森林，埃林则跟在他背后。
“雷恩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巴勒莫一边走，一边紧张却故意装得若无其事地问道，“之前是我疏忽了，我该想到的。我没能守住红叶家族，只留下一片废墟……他从出生开始就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或许他会恨我们给他带来这样的命运。”
“我想他应该是把您当英雄看待的。其实我也差不多，所以到现在我还拿不定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和阁下说话。”
“这可真是……”巴勒莫面色微红地挠了挠头，“我就是个莽夫罢了，怎么能算是英雄呢……我看到他了，跟我来！”
前公爵说到一半，突然兴奋地叫喊了一声，撒腿朝前跑去。
好巧不巧，雷恩此时就在巴勒莫平日练习的林中空地。那些用作练习的木人散落了一地，大多都被切成几截。雷恩的剑孤零零地刺在空地中央，他本人则像是头受伤的野兽一样蹲坐在一旁阔叶树的阴影里。
巴勒莫和埃林一前一后地跑到了雷恩面前。埃林看了一眼不知从何开口的前公爵，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了雷恩身边坐下。
“埃林。”雷恩侧过头看了一眼，低低地呼唤了一声。他又抬头看向愣愣站着的巴勒莫??沃克，忽然觉得自己是在照一面镜子。
埃林伸手轻缓地揉了揉雷恩的后背：“你心心念念的英雄祖父没死，不感到高兴吗？”
“是很高兴。”雷恩的眉毛拧在一起，“可总觉得一下子没法接受。巴勒莫阁下，”他望着前公爵说道，“足足二十多年，红叶家族几乎已经没有幸存者。我前面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如果你在阿加尔??齐奥特里尼对幸存者聚落发动围剿前出现，那么那些人都不用死。”
巴勒莫张了张嘴，但并没什么可解释的。
“抱歉，雷恩。我的确是没有尽到公爵的义务，但——”
“阁下，我并没有责备的意思。”雷恩咬了咬牙，“我清楚超位魔法师的半位面不是想离开就可以离开，又或者这是您和佩莱尔定下计划后必要的牺牲。我只是觉得不甘心……”
巴勒莫看着面色铁青的雷恩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向埃林求助。
“巴勒莫阁下，让我和他单独谈一会。给我们一点时间。”埃林从容地说道。
“唉。好吧。”巴勒莫摇了摇头，只能不情愿地离开。
直到他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林地深处，埃林才转头看向雷恩。
“你想和我谈什么？我不需要安慰。”雷恩冷声说道。
“不谈什么。我把红叶公爵打发走了，你可以多休息一会了。”埃林低声笑着说道。
雷恩深深望了一眼埃林，随后伸手将他搂到身边，贴在怀里。
埃林靠在雷恩肩膀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
“看看你哭了没。”
“放屁，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雷恩骂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埃林眯起眼，远远望着环绕一周的高大乔木。自己的老师杰克·奥卡斯·佩莱尔显然很喜欢南方的气候和植物，这些阔叶树的枝干笔直、叶片闪绿，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油膜，显然是在雨水充沛的地方生长的。
半位面需要完善的世界结构与规则才能稳定运行，因而它们虽然独立于主物质位面之外，其中大多数事物往往还是有着现实的影子。
明亮的天光透过树冠投下光斑映照在埃林的面颊上，温暖而又惬意。埃林不禁遐想，如果他能抵达超位，该创造一片怎样的世界？
“埃林。”雷恩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
“怎么？”
“我不是故意把他推开的。巴勒莫在这片半位面待了二十八年，能了解外面的世界却不能去干预，对于他来说也很难熬吧。他见到我们时那么激动，我这样对他，是不是……”
埃林耸耸肩：“长辈总要爱护后辈的嘛，让一让你也没什么。”
“我在这种事上实在不擅长。我看得出来，他也一样。”
“毕竟流着一样的血。不过你们虽然没办法把话说清楚，但彼此应该都看得出对方的窘境。我想这也算是种另类的理解了吧？”
雷恩无奈，点了点头，表情终究舒缓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冷漠的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