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日志》灰白长桥

144、感情的正确打开方式

　　从结界中散发出的光芒时不时照亮埃林的脸，但更多时候他的面目还是笼罩在沟壑深处阴影中，模糊不清。
　　雷恩动作缓慢、小心又谨慎地俯下身子凑近埃林。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刻意低着头的王子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借着下方的微光，两道略微闪烁的泪痕清晰可见。
　　雷恩的呼吸略一停滞，有些犹豫地低声问道：“埃林，你在哭吗？”
　　他不自觉地握了握手指，从脑海里搜刮着所见所闻中，应对这种情况时应有的处理方式，接连说道：“是我做错了——我前面有些太急了。我……”
　　“我没有哭——别这样雷恩。”埃林飞快地抹了把脸，刻意换回若无其事的神情：“我不希望你变得和那些为了讨好爱人而折磨、改变自己的人一样。”
　　“我没有在折磨自己。”雷恩重新直起腰，“是你一直在瞒着我。明明你在感情上和过去一样既敏感又复杂，却一直装得云淡风轻，你是不是想让我觉得你真的已经失去人类感情，借此来使我专注于自己的事？”
　　“这是必须的。”埃林闭上眼睛，“的确，我在愿望之刻中经历的时间并不像我之前所描述的那样夸张。我知道自己会被时间改变，变得让你感到陌生——为此我有意让自己长期处于沉睡状态，试图躲过岁月的风沙……然而到如今，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开的。”
　　雷恩皱起眉准备开口：“我不在乎……”
　　“你不可能不在乎的！”埃林猛地转头看着雷恩，“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你爱的那个人回不来了，他已经死了！现在我唯独能做的就是实现你一直以来的愿望——”
　　“我就是不在乎！”雷恩一把握住埃林的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埃林，浓密笔直的双眉略微皱起、脸上唯有诚恳与认真，语调低沉、逐字逐句地说道：“我爱的是你，就是此时此刻的你，不行吗？”
　　这句话终于还是击中了埃林心中某个柔软之处，是某些度过再多时光也无法改变的东西。他一下子失去了挣扎和争辩的力气，有些迷茫地低下头：“我回不去了。”
　　“你不需要回去。”雷恩攥住埃林的手，“你之前的话像是在说你苏醒后，我们相处的所有时间里你都只是在虚假地迎合我。真是这样吗？”
　　他靠得更近，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距离、甚至可以听清彼此紧张的呼吸：“你最初苏醒时看我的眼神，你我走在法蒙街道上、皇宫莲池的轻松，我吻你时你给我的回应，你和我□□时的疯狂，都是假的吗？”
　　雷恩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你如果真能说出“是”，那我们就当这几分钟从没有存在过，你继续你的扮演游戏，我继续我的家族梦，一切如常。你想这样吗？”
　　埃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他急促剧烈地呼吸了几次、盯着雷恩，两人的视线在沉默中交缠了整整半分钟。
　　一切疑问与不确定、胆怯与谨慎都在这视线炽灼的高温中蒸发了。
　　下一刻，埃林猛地扑进了雷恩怀里。他紧紧攥住雷恩的斗篷，将全身都挤压在面前高大英武的骑士身上，就如他在斯特莱姆高塔上见到雷恩第一眼时所想的那样，动作之中的力量与执着像是要将自己变成血与肉、融入到雷恩的身体当中，成为他永恒的一部分。
　　雷恩用手臂环抱住埃林，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温度，觉得那层无形的隔阂终于像火中的蛛网，消迩无形了。他用自己能做到的最温和的语气安慰：“好了，好了……我在呢。”
　　埃林颤抖了一下，深深埋在他胸口：
　　“我想你！我很想你，我想了你一万年！……我看着过去的自己，快要被心里嫉妒的火焰烧干血液、烧成灰烬了，尽管我明知道那就是我自己，但是就是嫉妒！……我很后悔，我为什么不早点和你表明心意？”
　　“在卡塔林教堂的时候，我们已经对彼此说了该说的话。”
　　“还是太晚……如果我在极光岛就和你表白，是不是事情就会不一样？也许就没有罗林斯出逃的事件，也许我们可以在岛上长久住下。可我不愿意你为了我这一个人而放弃追逐十几年的理想，我也没有解决契约的能力，那时候即便我说，你也不会愿意……”
　　“这一切都不能怪你，是我太过胆怯了。”雷恩俯低面孔、嗅闻着埃林身上的气味，“即便有错，错的也是我。我害怕我们之间感情加深所带来的变化，也害怕敞开心扉、彻底卸下防备那种脆弱的感觉，所以我才借着寻找线索的名义逃去费伦诺。即便到今天我也一直在后悔，在斯特莱姆见到你毫无反应时，我真的后悔了。我宁愿放弃我有的一切……”
　　雷恩吸了口气、收紧手臂：“但是都已经过去了，谈论那些也不再有意义。此时此刻我们就在一起，也可以继续走下去。如果你还是坚持我们无法回到过去，那就重新开始。”
　　埃林颤抖了一下，双眼又是感动又是感慨地闭上。
　　半晌，两人缓缓分开。埃林看着雷恩，不再那么随和又平淡，而是带着些许犹豫。他终于撕碎了自己的伪装，却不知道雷恩会不会后悔。
　　他揉了揉因为刚才的接触而依然烧红的脸，视线移到一旁说道：“我总认为现在你我的角色该互换了。在穿越到这个世界、替代埃林?弗格斯这个身份之后我就一直被你所保护，现在我经历了这一切、终于获得了知识与力量，也该由我来保护你了。况且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可这也是我想做的。”雷恩耸了耸肩，“不管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也不管你是不是看着我长大，我向你发过誓，是你的骑士；我也在卡塔林的光辉教堂答应了你的追求，是你的爱人。这两个身份都要求我必须豁出命去守护你。”
　　“少油腔滑调的。”埃林略微脸红，“那好吧。既然你给了我享受爱护的正当理由，这事就都由你定。”
　　雷恩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储藏库的调查结束后，我想先解决我们的契约问题。你说过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有黑之剑的情况下解决光辉契约并不困难。”
　　“是不困难。但是为什么？时限还很长。”
　　“我想要让你知道，无论有没有那该死的契约，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改变。我都爱你。”
　　埃林猛地吸了口气。他都忘了长着雷恩这样英俊坚毅面孔的男人在说这种话时会有多强大的杀伤力。而雷恩明显是知道这点的，他看着满脸涨红的埃林露出了一道狡黠的笑——虽然他自己的鬓角边、颧骨下，也微微有些红晕。
　　埃林咳嗽了一声：“你再说几遍。”
　　“我永远都爱你。”
　　“多肉麻啊！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就算会，只要你想听，我就一直说。”雷恩像是头骄傲的黑豹一般一抬下巴，面色发红地说道。
　　埃林看着雷恩红着脖子嘴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虚长几十年所端的那点架子又让他很快止住笑意，清了清嗓子，随后问道：“行了。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别让那头龙看笑话。”
　　雷恩点了点头：“就和我说的一样，这层屏障极其坚固。”
　　他跺了跺脚，那仿佛只是一层包裹在水晶球中薄雾的屏障看似脆弱，实际却连颤抖都没有一下。埃林也蹲下身，伸手探查着这层屏障的表面。
　　“按穆拉库尔的说法，阿林努斯是用传送的方法进入了储藏库——但我现在的魔力水平只是堪堪达到中位魔法师的最低门槛，想使出传送根本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要带上你了。”
　　“那就是一筹莫展了？”雷恩撇了撇嘴，“我试试用更大的力量朝着这道封印来一剑。”
　　“你真把自己当莽夫了？”埃林朝雷恩挤了挤眼。
　　“你有什么办法？”
　　“我打算在这道结界上破坏出一个小入口。”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古代带来的好方法。”雷恩摇头，“你也看得出来吧，这道封印以某种高深的方式将整道结界联系在一起，无论是试图从整体上还是局部破坏，遭遇的抵抗力都等同于整道封印的力量。”
　　“是的，但它调动能量应该需要一点时间。”埃林点点头，“就像你同时面对从两个方向进攻的敌人一样，两次朝着不同方向的挥剑格挡之间需要短暂的时间。在应对你刚才的一剑时，我能察觉到有大量魔力聚集到了你的攻击位置附近，相对的其他位置应该会变得薄弱。”
　　“听上去有可行性。”雷恩理解了埃林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后点头：“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或许可以加上穆拉库尔。如果那头龙愿意协助，只需要我和他在结界的两极以恰当的时间先后攻击就有机会击穿结界。”
　　埃林揉了揉下巴：“现在只要找出储藏库整体的覆盖区域，确定区域上相距最远的两个点就可以了。我想想该怎么……”
　　一道冷光从远处闪烁了一下，随后径直飞向埃林。这是一柄匕首，速度算不上快——雷恩还有时间远远瞥一眼发射出它的方向，随后才半抽出长剑，仅仅用剑柄就将它磕到了一侧。
　　倒是埃林略微愣了愣，他直到雷恩出手才意识到偷袭的发生。埃林伸手遥对着匕首一扯将其吸引过来、握到了手中。
　　“这个是……”
　　“是桑德那个蠢货打招呼的方式。”雷恩哼了一声，他已经看见远处跳下悬崖的两个人影了。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我更得很慢，但是你们先别急，要上班要吃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