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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百合与烟草 ...

  •   景灼云刚下舞台便被沈以楷从侧面勾住了脖子:“你小子也太长脸了吧。”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头发还被一阵猛揉。
      沈以楷想做这事可久了。
      “不愧是走过毕业晚会的人。”徐姗姗走到旁边,递过一块用金丝绣有图案的手帕意示景灼云擦去额头上的汗,“我当初也是在酒吧听到有人在议论你会走台步才给你报了名的,没想到走得那么好。”
      景灼云擦汗的手僵住。这件事,应该是不会有人知道的才对。
      “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说过啊。你也太不了解你们酒吧里的人都在聊些什么了吧,有段时间这个说法传得很厉害,甚至有说你以后是要模特出道的,只是过了几天好像被澄清了又没什么人谈了。我差点都快信了。”
      “那哪行?他以后还是来当我的同行比较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沈以楷发现景灼云脸色不太好连忙接过了话茬,“回去换衣服吧别中暑了。”
      话毕景灼云便被拖着往回走,途中还被几个模特一脸震撼又不甘地拦住问名字和所属经纪公司。沈以楷酷酷地摆了摆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可以来隔壁警署找他。”
      回到更衣室褪下一身繁琐的服饰,才有些许入夜后的凉爽之意。景灼云隔着遮挡的帘子对还在换衣服的沈以楷说:“我貌似没有说过我毕业要去当警察吧?”
      “我会让上司去挖墙脚的。要不我跳槽去你以后的公司也行,或者我们像电视里播的那样开个事务所。诶这拉链怎么拉不了?灼云你帮我看看?”沈以楷将帘子拉开一条缝,露出半个上身,外套上错位了的拉链挂在中间的位置。
      景灼云凝噎,上前几个动作便解开了,沈以楷脱下后习惯性地抖了抖外套,上身动作的起伏,景灼云也因此看到了他上臂侧方的一条伤疤。感受到景灼云凝视的目光,他满不在意地继续解衬衫的扣子:“抓住一个逃犯换的的勋章罢了,和林尧晴一样都是在那次任务中受伤的。”
      沈以楷脱下衬衫随手挂在一边,他手臂的那条伤疤从手臂延伸到了锁骨下方,长近20公分,手臂附近伤口颜色最深。
      “尧姐?任务?”景灼云隐约感到那是个不得了的事件。
      “她没说过?她就是因为……”商场提示十五分钟后即将关门的声音打断了沈以楷,二人也猛然才想起过来商场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甚至没来得及和徐姗姗等人告别,二人收拾好东西后匆匆离开,用最后的几分钟时间草率地挑选了一部听介绍性能不错的手机。结账时景灼云坚持要自己刷卡,但沈以楷却以林尧晴已经将部分金额转给他为由抢先一步付了钱。要离开时景灼云似乎想起了什么,重新返回手机店内,拿出旧手机询问是否能维修,得到有一定几率能修好的回答后把手机留了店内。
      明知自己有一沓的报告尚未整理,沈以楷还是找了个借口和景灼云去了酒吧。临周末酒吧的客人只增不减,卡座满了大半,吧台处的位置也快没有空位了,员工人手不足,林尧晴叼着一支烟倚在酒柜旁一点也没有“人多便能赚更多钱”的欢愉,看到景灼云便将他赶去换工作服了。
      “原来你昨天就是因为这幅形象所以需要灼云去带我啊。”
      才发现沈以楷也跟来了的林尧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松垮的长裙,一抹红霞飞上脸颊。她之前在沈以楷面前一向都是干练精英的样子。“例外!”林尧晴带他在吧台旁找了个座位,倒了一杯黑麦啤酒给他便溜进了休息室。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在酒吧内相识的两人来搭理自己,百般聊赖的沈以楷四处张望,看到那位叫江简睿的琴师似乎不在场,钢琴前并没有人在演奏,便走过去坐下,稍微调整了座椅的高度后饶有兴致地弹了起来。
      酒吧内声音杂乱,但琴声还是顺利传入景灼云耳中。景灼云处理完了手中最后几杯酒后默默走到沈以楷背后,等他弹完一曲才问:“这是什么曲子?”
      “李斯特的《鬼火》。你要点歌吗?”
      “要算钱吗?”
      “当然不用,还免费教,包会。”
      “那好,我问问客人谁想学。”景灼云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不得不说,沈以楷的琴技一听便是接受过专门教学的。
      “只免费教你。”沈以楷抬手拦住了他佯装离开的脚步,“话说我们还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呢。”
      林尧晴在休息室换了一套衣服后出来正好看到二人同坐在一把钢琴椅上交换手机号码的场面,径直走过去拍了一下琴面,却被疼得不停甩手:“不愧是富家大少爷,现在都还能在学乐器,这又是你新学的?”
      “可别,我又不交学费。最近踩点上班廖哥都快扣光我工资了,还哪来的富家少爷。”
      “你们这些富家子弟,天天就知道剥削欺负人,你们还有心嘛!”令人意想不到的变乱就从这时候正式展开。颤抖的怒吼声接着沈以楷的话末响在酒吧内,紧接着就有玻璃杯被砸碎的声音。
      三人向声音来源探去,是一个脸上衣服上沾满泥土与灰尘的中年大叔,不高,但背阔胸宽的,还带着安全帽,穿着工地上的标配背心与迷彩布鞋,腰间有个小挎包,似乎是从附近施工场所直接过来的。
      大叔拎着一个麻布袋子,看上去很沉,对着一张卡座的桌子扔去,顿时将桌子砸翻倒地,桌面上的酒瓶酒杯都被撞到了地上,酒水流淌一地,玻璃渣飞溅,麻布袋子被划开一个口子,里边的施工器械散落出来,周围一些胆子小的已经受到惊吓闪躲着尖叫了,也有一些人躲到柱子后边拿着手机开始录像。
      遭到破坏的那片区域坐着的是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20来岁青年,不算生面孔,每周都会来点几杯酒玩桌球,出手挺阔绰,的确像是富人家庭里的败家子弟,品行不算好,还试图调戏酒吧里的招待员,被林尧晴口头警告过几次,每次都是安分几天又死性不改。林尧晴拦住想上前劝架的沈以楷,打算让那些人受受训、遭到打击再出手。
      “你乱讲什么呢,我们怎么着你了?我警告你啊,你砸的东西爷定记你头上。”为首的鼻钉男子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站起来把麻袋用力一踢,袋子彻底裂开,里边除了设备还有几本课本,掉出来后浸泡在地上的酒水中,被染为棕色。
      中年大叔见状抄起隔壁桌的一瓶酒往鼻钉青年脸上砸去,被青年闪过后砸到了后边青年同伴的身上。
      “你们这群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们家克扣我们工人的工资就算了,你还去勒索我儿子,群殴排挤他,把他搞到住院,都一个技校的,作孽啊。”大叔从怒吼到嘶吼,声音从愤怒的颤抖到夹杂着哭腔。
      鼻钉青年见自己的同伴被误伤了,将手指关节摁的“咔咔”直响:“我知道你谁了,要报仇啊,我劝你别想了,你要被工地开除了那你连你儿子医药费都付不起。我告诉你,你儿子不过是供我们玩的一条宠物而已。勒索?排挤?搞笑,一个跟班算个什么,我还有的是点子教训他……”
      污言秽语从表面上道貌岸然的人口中吐出,大叔彻底被激怒了,打开腰间的小挎包,拿出一把蝴蝶刀,哆嗦着指向青年一伙人:“这刀,是你们捅伤我儿的,我今天一定要报仇。”
      周围的人从惊慌变成的恐惧,哗啦啦的一群人冲向门外,青年一行人也有变了神色想跑的,却被大叔胡乱挥舞着的刀吓得跌坐回椅子上。
      沈以楷看到刀被拿出后就坐不住了,虽然从听到的话中总结得出过去的确是社会青年的过错,但继续下去保不准会出大问题。他刚想冲向前,旁边有个身影比他还快,无声又敏捷地靠近大叔。
      是林尧晴。
      沈以楷放慢前去的脚步,他知道是林尧晴的话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所以当景灼云看向他,眼神中尽是“你不用先上去帮忙吗?”的疑问时,他说:“林尧晴可是当年班上女生格斗排名第一的。”
      果不其然,林尧晴在离大叔几米时开始加速,抓准时机从他背后一记飞身十字固就把大叔制服了。林尧晴没有使出全力,只是想停下大叔的伤人行为。但鼻钉青年可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眼中,林尧晴制服大叔就是在鼓励他反击。
      于是当林尧晴拉起惶然的大叔顺带将蝴蝶刀刀刃收回后,青年见机把林尧晴推倒,夺过了刀,在手中旋转了两圈后又把刀刃转了出来,狂笑着刺向大叔。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沈以楷与景灼云火速冲向前但还是晚了一步。
      确凿来说是慢了林尧晴一步。
      林尧晴在被推倒后迅猛地起身扑倒了大叔,而刀在她肩膀处划过,浅蓝色雪纺衫袖口,顷刻之间便被划破,染成了猩红色。
      在青年看到伤及他人后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走,沈以楷先行一步,手刀将青年手中的刀打落,踢到了远处后格肘切摔将青年狠狠抡到地上,用了实打实的力气。抬眸又看到了几个站起来跃跃欲试的青年同伙,只是几个动作就以一对多轻松地都打倒了。
      景灼云看着发现完全没有自己用武之地,就蹲下来查看林尧晴的伤势。
      伤口不算深,林尧晴拒绝了景灼云的搀扶,自己站起来后缓慢地走向休息室,却被坐在地上的大叔抓住了脚踝一拉,险些摔倒,被景灼云扶住后她不解地看向大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叔脸上都是泪痕,靠着一旁的沙发,边喃喃“你们都阻拦我报仇”边打开小挎包,取出了一个打火机和一小包用牛皮纸包裹住的东西,开始大笑着叫嚣:“看见没,这是我在拆迁大楼时偷带出来的火药,我要引爆这里,我要让你们都去给我儿赔罪。”
      他的笑很是绝望,连续两次重摔在地上,泪水与疼痛而致的汗水模糊了双眼,平日受工地上老板的打压与孩子躺在医院昂贵的治疗费让他心灰意冷,神志逐渐不清。闹了事会被抓起来吧,那孩子要怎么办?不如将这些社会渣滓一起带去地狱,还能让孩子康复后不再受到欺压。抱着这样的想法,大叔点燃了打火机,慢慢合上双眼。
      “您的孩子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您。”沈以楷紧张到屏住呼吸,看到大叔因为自己突然发声睁开了双眼似乎有所触动后继续说道,“您是想带着这些人一起离开对吧,可是您儿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只会懊悔,他现在最希望的应该是您能早些去陪伴在他身边。这件事被流出后,您的儿子可能还会背负杀人犯之子的骂名,他会更受人打压。”
      大叔打了个寒颤,摁下打火机开关的手指一抬,打火机的火苗熄灭了。
      沈以楷知道他的儿子对于他来说是软肋:“你看地上被打趴着的那些人,我们都能理解你和你家人所受的伤。我是一名警察,我过后会向相关部门反映你刚刚说到的职场打压和校园霸凌的事,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做错了事是要负责任的,而你和你的家人也会得到相应的补偿。我们会帮你的。”
      沈以楷从侧后方接近大叔,语气平缓,在大叔表情松弛下来后健步冲上前夺过了牛皮纸包。
      “是面粉,只是面粉。我只是想让他们道歉啊,我想让他们做该做的事受到该有的惩罚啊。”大叔松手丢掉了打火机,将头埋进两膝盖间抱头痛哭。
      沈以楷拾起打火机:“太胡来了,面粉遇到明火是有爆炸的可能性的。”
      说着将手上的物品给了身后的景灼云,掏出手机想要求助警方与救护车。许是之前跑出去的顾客报了警,电话未拨通警车与救护车就到了。因为救护车只允许一名亲友陪同,林尧晴与景灼云便先一步去了医院,而听沈以楷等人讲解完发生的事后警察很快就收拾完现场带人离开了。
      经简单诊察后林尧晴被判定需要缝针。伤的地方在手臂上,肩膀下来五公分的位置,由于不是什么隐私的地方,景灼云就在不远处陪同。当医生剪开林尧晴的衣袖后,景灼云看到了几片硕大的白色花瓣,就在她肩上,栩栩如生,不难看出是百合花花瓣。
      医生也没想到林尧晴会有那么大的纹身,打趣道:“这么逼真的花,小姑娘是开花店的吗?”话音刚落医生便察觉到那不仅仅是一朵花,花瓣的边缘大多是由扭曲的伤痕组成的,白色花瓣下的皮肤褶皱多,颜色明显不对劲。
      景灼云也发现了。
      这就是之前沈以楷提到的任务时受的伤?
      “不只是肩,腿上也有很多类似的伤哦。”林尧晴瞥见景灼云的神情,那种想知道却又怕问到她伤心事的表情,不禁想笑。景灼云日常如此,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会触碰到别人的心事,他再想知道都不会开口。
      林尧晴说着还用没受伤的手撩起阔腿裤,大腿、小腿不少长长的醒目的伤痕,膝盖下方还有钉过钢钉的痕迹。
      景灼云瞬间就懂了为什么即使天气再热,她也经常穿着宽松的长裤长裙。他多次提醒林尧晴抽烟不好,而她说过染上烟瘾是因为近几年的事,那么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是因为治疗时生理或是心理上的疼痛开始吸烟的?
      明知道她不舍警察这份工作,但林尧晴从未和自己提过曾受过重伤的事,工作需要久站时没有喊过疼,平时对付起闹事的小混混也从未马虎,景灼云便没往受重伤这方面想,一直认为是家里逼迫她辞职的。
      “当初实习期,我们跟着师傅一起围剿一个逃犯。其实我和林尧晴当时蹲守的位置是最没有可能碰到犯人的,结果还是遇上了。我还好一些,只是被逃犯横冲直撞的车撞到一边去了,林尧晴所在的车与逃犯的车相撞了,油箱泄漏。”沈以楷推开诊室的门走进来,看似轻描淡写,但留下的伤与痂张牙舞爪地讲述了当时情况的惊险。
      “这次纹的是什么?”沈以楷把一个购物袋递给景灼云,里边有几瓶水和一些三明治,“你今天应该还没吃什么东西,先随便吃点吧。”
      后边半句是对景灼云说的,他注意到了景灼云不时揉胃部的小动作。
      “麝香百合。可惜大部分在我背上,下次穿露背装时给你们看看,是我最满意的一次纹身。”林尧晴忍着缝针的疼痛,口吻尽是淡淡的哀伤。
      景灼云拧开一瓶水递给林尧晴:“纹身还可以换?”
      “是半永久的纹身。”林尧晴解释道。
      无法彻底康复的伤,无法复原的职业。景灼云总觉得百合花意味着些什么,趁着沈以楷与林尧晴在聊天就拿出了新买不久的手机搜索。
      百合花语,顺利、心想事成、康复与幸福……
      手指在页面上滑动,停留在了麝香百合的那一页,看了几行后迅速按灭了屏幕。
      麝香百合,又名复活节百合。
      可它现在静静地覆盖在伤痕上,伤口却怎样都无法复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章末小PS:
    沈以楷在揉景灼云的头发与提出交换联系方式之前都做了n次的心理战争,在付钱买手机时却比给自己买手机都爽快。
    而景灼云饿了一天,也就在走秀前和看林尧晴制服大叔时揉了叫嚣的肚子两次,都被沈以楷“碰巧”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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