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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季也四季 ...

  •   春日的百花开,夏日的艳阳天,秋日的落叶黄,冬日的下雪天,拼凑一下就是一个四季,可即使没有百花开,没有艳阳天,没有落叶黄,没有下雪天,四季也还会是四季。
      人都想要设立标准,来一一区分世上的事物,于是乎我们可以明事理,却往往陷于情理的困境。
      都是些约定俗成的东西,心里明白就好,可是往往很难懂。

      陈洱至今还在想自己一个星期前回国的情形。
      那天在车上——
      她依稀地记得坐在驾驶座上的Arlo为了打破尴尬,主动跟她搭话,具体也不是跟她,是跟何木天。
      “老大,既然姐姐醒了,你是不是应该介绍一下。”
      “你们好,我叫陈洱,耳朵陈,洱海的洱。”陈洱跳过何木天直接作答。
      “怎么称呼呢?老大叫姐姐,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叫姐姐?”只有Arlo敢接陈洱的话
      “叫阿姨就好,她不嫌老的。”一旁低气压的何木天突然发话。
      “叫陈洱吧,我也就比你大四岁。”陈洱抬头望向何木天,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行,那我也要叫你陈洱。”何木天回瞪了陈洱一眼。
      “随便你。”陈洱铿锵有力道。
      然后,车开到了公司,她被小天扔到了康佳姐办公室。
      康佳对陈洱的到来有些意外,只是交待她罗宋过两天才回来,叫她先回去待命。
      然后她就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从郊区回了市区。
      她反应过来,大概是小天要去公司,顺手把她带上了,却没有把她带回去。
      她还反应过来,那天的小天有点低气压,这样的他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见过面,已经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里,陈洱也不时去看东叔,可总看到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在东叔身边端茶倒水,她看着怪碍眼的,就再也没去了。
      小天为什么对她发脾气呢?
      按照武侠小说所写,久别重逢日理应是把酒言欢时,何况小天还是她看着长大的。
      对姐姐热情一点很是正常,可他偏偏对她这样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温不火。
      她不抗拒他那天的拥抱,也不抗拒他那天的脆弱,却抗拒他在这之后的冷漠。
      这太像一个渣男把女孩吃干抹净后一走了之。

      “小天这几年怎么样?”她试探性地问罗宋。
      “挺好的,有团队,有作品,有粉丝,有钱。”
      应有尽有,多高的境界,而她这些年来也只是努力做到了应无尽无。
      她只是有点迟钝,但不代表她不会怀念。由外到里,残留的温暖都在告诉她,他需要她。
      当年的叶榆泽也是这样需要她。

      酒吧里的霓虹灯很是招摇,罗宋隐约看到了吧台角落里的叶榆泽。
      “陈洱回来了,你不去见见她吗?”
      罗宋走近叶榆泽,坐上他旁边的座椅,指了指叶榆泽握在手中的饮料,向服务员示意要一杯一样的。
      “见过了,她变好看了。”叶榆泽浅尝了一口。
      “这种赞美可不适合用于前任。不过如果你想,以后大概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的。陈洱大概率是想留下来了,这几个月暂时会在我公司做一些艺人管理的工作。”
      罗宋拿到刚调好的饮料,闻了闻,“不是酒?”
      “喝酒伤身,我戒酒很久了。她不是还没毕业吗?她不打算读下去了吗”又是一小口。
      “文学这种东西,她继续读下去,十年都不知道能不能毕业,女人的花期那么短。更何况,陈洱的眼光很好,我觉得她跟着我干是很有前途的。”言语里有些得意。
      “她如果眼光好,会选我做男朋友?” 叶榆泽注视着手中的玻璃杯
      “陈洱跟着你,是你有前途,不是她,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小心秦潼欣从日本杀回来弄死你。”
      叶榆泽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一转身从椅子上下来,向酒吧的门口走去。
      “那要不你把她劝回去。”罗宋的声音远远地,被酒吧里的喧闹所覆盖。
      叶榆泽招了招手,以示回见。
      “我其实不想她回去。”
      那也要告诉她,他对自己说。

      陈洱接到叶榆泽电话时,她在家里,准确一点是在何木天的家里。
      叶榆泽叫她下楼,说是一时联系不上何木天,有关于何叔叔的事情找她,电话里说不清楚。
      她明知是谎言,却也还是下了楼。
      毕竟叶榆泽的谎言不多,谎言背后是他隐隐的担忧,他担忧陈洱不见他,她可以理解,她想显现她的大度、豁达、不在意,因此明知是谎言也来赴约。
      “为什么把我骗下来?你不是向来都只等女人自己上门的吗?”
      陈洱坦然地道破骗局,叶榆泽连圆谎都不必了。
      “回日本吧,那天见你,我以为你只是回来探亲的。”叶榆泽抓住陈洱的手,怕她转身就走
      “我就是来探亲的。”她撒谎,直视叶榆泽的眼睛。
      “可是你都打算在罗宋公司工作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对这个行业感兴趣。”
      叶榆泽道破谎言时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我缺钱。”
      “这不是个好借口。如果是为了钱,你就不会研究嵇康研究这么多年?你不能不把对自己的承诺当一回事。”
      又是“以前”,又是“承诺”,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陈洱想。
      “承诺,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说过我会来德国找你。是啊,我答应过你,我也一直记着,可是谁说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呢?你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也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我可以啊。”这是气话。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娶我吗?你可以和我生孩子吗?你可以永远只和我在一起吗 ”
      “我可以啊。”这也是气话。
      “你不可以,因为你是叶榆泽,你抗拒婚姻,你不喜欢孩子,你不喜欢从一而终,你不会感情用事,你不会为了谁而改变你自己,即便是为了自己,更何况是为了我。”
      她质问他,只是想提醒自己——他是谁。
      她怕自己动摇,只是“我可以”,不是“我愿意”,她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
      “叶榆泽,需要我提醒你,我是谁吗?我是你的前女友,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于你而言,我可有可无,你甚至连分手都懒得提,你出国,你谁都告诉了,偏偏没有告诉我,我是从你的家人、好朋友还有前女友那儿知道的,我甚至都不敢告诉你我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跟我讲,如果我爱你,就一定希望你好,他们都劝我跟你分手,可是他们怎么不跟你说呢?”
      “叶榆泽,我在等你,分手也好承诺也罢,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什么也没有说,所以只能我说了。”
      她将曾经的期待坦诚相告,只是为了一口气,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攒了多大的一口气。
      她想说服那个曾经的自己,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的不同。

      “对不起,”他低着头,松开抓住陈洱的手,“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留下的理由还有很多,家庭、好的工作机会、国内导师的提携,我顶多算百八十个中的一个,我能不能左右你的选择还得等摇号呢。可能是因为那些都很好,改不了,只有我不好,只有我该被剔除出你的人生名单。”
      没有愤懑的反问,过去的几年,她已经学会怎么以平静的口吻来讲述残酷的事实。
      他不用知道,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陈洱其实不生气他会跟我分手,她只是有点懊恼,懊恼世界的不公平,懊恼凭什么压力都在她这儿?他要去德国就去,为什么要表现出自己为了她摇摆不定,反正他最后都是要去的,为什么要牵扯她,绑架她。
      只有你的爱是奉献,而我的爱就是拖累,你伟大,只有我渺小,你跟我仿佛天生就是一对反义词。
      反义词存在的价值是让这个世界的表达变得更精准,精准到足以区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

      “陈洱,不是的。”
      对,不是的,他根本没有把她放进他人生的名单里,只是她一厢情愿。
      她想起分手前的那个月她每晚都要去酒吧接他,有的时候酒吧里也找不到他人,只能在家里等他,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因为她不知道会是他身边的哪个女人接通,要是那个女人是他下一个女朋友,或者下下个,又何必制造这么多的误会呢?
      但她也害怕他出事,她只能把紧急联系人的电话设置成了她的,但凡他倒在大街上,进医院了还是警察局了,她还可以去捞他,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无用功而已。
      叶榆泽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只有她会,只有她会失去理智,即使烧得昏昏沉沉,也会在约定的地点等他,但那像站在校门口的父母等孩子放学,却不似恋人之间那般美丽的承诺。
      出现是常态,不出现是反常,这些都可以成为习惯,承诺远在习惯以前就消失了。

      “其实我好或不好也不重要,你也不在乎。你不在乎第二天醒来身边的人是谁,是认识还不认识,你不在乎我前一晚有多紧张,我觉得你需要我,但不能只是我觉得而已。”
      “叶榆泽,我无意与你探讨这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是你教会我不把承诺当一回事的,你回去吧,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
      即使再失控,她还是出于习惯点题,即使文不对题,改卷老师看到结尾至少不会判零分。
      可谁是改卷老师?零和博弈没有裁判,两败俱伤也不需要裁判。

      她看着叶榆泽走远,他走远了,这意味着很多事情也都走远了。
      可是,她抬头望月亮,月亮一点也不圆满,这样一点也不圆满。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转过身去,看到何木天穿得西装革履,额头上挂着汗。
      “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怕你哭啊,给你递纸,递水,给你递肩膀,给你当拐……”男孩笑得一脸灿烂。
      话音未落,女孩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紧紧地靠着他,他的胸腔随着她的呼吸声稳定地起伏着,她在哭,很用力地哭着,而这份力量是他给她的。
      所以,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拥抱,何木天想。
      他默默地回抱她,与其说是回抱,不如说是一种保护。

      “姐姐,我这衣服还是有点贵的,你稍微注意一点。”
      “算了,做弟弟的也不跟你计较。”

      一切的悲伤在美好面前都溃不成军。

  •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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