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为欢几何》being

1、第 1 章

　　迷迷糊糊之间，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千载流年，韶华如梦，人事纷纷，非渴求之果不能得。今宵送你入梦，盼你能种善因，拯救坠入深渊的灵魂……

　　叮……

　　突然惊醒似的，仝碧倏地睁开眼。

　　天上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她爬起来用眼睛扫了一圈，也没搞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雪什么也看不见，极目远眺，远处看不清地平线，天地已浑然成了一体，这是一个雪的世界。

　　不过并不像童话中的雪国那样美好，虽然没有刺骨的寒风，但是这里极冷，身上感觉一点温度也聚不起来。

　　仝碧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处境。

　　这是哪里啊？我在做梦吗？不是说做梦的人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吗？那我在哪？

　　没办法，她只能不停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终于起了变化。

　　地面变成了柏油马路，周围也逐渐有了街道。她回头望去，身后白茫茫的天地已经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飘着雪花的城市，周围是普通的城市街景，大概因为下着鹅毛大雪，路上的人并不多。

　　她又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一个撑着伞的小男孩。

　　那孩子年龄并不大，约有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眉目如画，脸部的轮廓看起来很柔和，头发似乎也软软的，很乖巧的样子。

　　找到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这么想。

　　少年的个子比仝碧矮一点，眼睛捕捉着来往的行人，似乎是在等人。

　　他看到仝碧向他走过来，眼神中带着疑惑，却并不开口问她。

　　哟，等着我先开口呢。

　　仝碧便只好往前走了一步，自来熟一般把自己的脑袋探进少年的伞里，带着拐卖的口气笑眯眯问他：“你好呀，小帅哥，我叫仝碧，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不觉往后退了一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哪里来的怪姐姐？

　　但他不是没有规矩的孩子，就很有礼貌的回答到：“我叫顾司。”

　　顾司？

　　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男神啊啊啊啊啊！

　　众所周知，顾司是近几年炙手可热的青年演员。他在演员这个圈里年纪不大，但是天分极高，而且为人谦逊温和，不怕吃苦，很多导演愿意带他，因此演技也被打磨得越来越精湛。重点是长得眉清目朗，面如冠玉，媒体评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也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仝碧从初二就开始喜欢他了，一直很喜欢，喜欢到现在。

　　等等！我是在做梦吗？

　　再等等！为什么男神这么小？对着这么小的男神犯花痴我会有负罪感的啊！

　　少年盯着她，似乎在等她接着说。

　　“咳咳咳咳，小顾司啊……我……我知道你！你…你在这里干嘛呀？”仝碧觉得自己笑得有一丝丝猥琐。

　　顾司大约觉得她没什么恶意，就回答她说：“我在等我爸妈回家，今天是小年夜，我妈妈加班，爸爸去接她了，晚上大家要一起吃饺子。”

　　仝碧听了这话，却蹙起了眉。

　　她扭过头沉默的望着马路的那头，看着尽头黑洞洞的虚无，想起自己多年前在网上搜出的顾司的新闻。

　　“爆！新晋流量新星顾司，竟是个身世不幸的可怜人”

　　“震惊！男神顾司不可触碰的小年夜旧事”

　　“顾司父母事故缘由三两说，是天灾？还是人祸？”

　　那些新闻真真假假，仝碧当年搜集了她能找到的所有信息，拼凑出来了一个大概的过程。

　　顾司15岁的小年夜晚上，爸爸去接加班的妈妈回家，路上也许是因为下雪路面打滑，也许是因为跟他们相撞的那个货车司机疲劳驾驶，2辆车，3条命，全没了。顾司一个人在家门口的街口等到半夜，才被赶来的姨母接到了医院。到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的手都已经冰凉了。他在雪里等的太久，又遭逢重大打击，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姨母将他接回自己家照顾，并操办了顾司父母的后事。

　　这件事情在顾司刚刚踏进娱乐圈的时候爆出来，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娱乐圈的风来得猛烈吹走的也快，没两天大家都忘记这件事了。

　　却在仝碧的心里扎了根。

　　仝碧的指甲掐在掌心的肉里，她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如果这是顾司15岁的小年夜晚上，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在这里？面前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她自己虚构的梦？

　　如果是真的，她不敢想象接下来顾司要遭受多大的打击。

　　她也不敢回头看顾司，她害怕，害怕如果这是真的，她会承担不住顾司的痛苦。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小顾司发现奇怪的姐姐这会儿好像丢了神，就连着叫了她两声。

　　仝碧强忍着压下心头的一切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头看他，装出刚刚那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跟他说话：“你就是顾司啊，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话说罢，心里却有了一个主意。

　　仝碧搂过他的肩膀，假装熟稔地说“我是你妈妈的同事，你爸爸妈妈刚刚在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你妈妈扭伤脚去了医院，特地让我赶过来给你做饭。他们还让我告诉你，你不用担心，他们今晚在医院住一晚，明天就回来了。”

　　顾司侧过头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姐姐，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嘞个去，小男神真不好骗。

　　仝碧清清嗓子接着说，“我骗你干嘛？你妈妈是不是叫沈秋萍，是市中心医院的儿科主任。爸爸叫顾海，是市第一中学的老师，教的是高三数学。我是儿科的护士，今天我刚值完班，你妈就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家地址？我刚工作没多久，你没见过我很正常，小孩儿，警惕性还挺高。”说完还伸出魔爪揉了揉小男神软软的头发。

　　“是吗？”顾司还是有点疑惑，这个人他没什么印象，但是说的父母的情况都属实，那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顾司不知道，仝碧可是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顾司的从小到大的经历，拍过的所以电影电视剧，什么时候拍的在哪拍的，她全知道。凡是网上能够查出来了，媒体爆出来的，全在仝碧脑子里。

　　她心里满满当当装着这个人的一切，别的什么也放不下。

　　“是的呀，小顾司，快走吧，刚下班什么也没吃，我快饿死了，”便推着他离开了那个街口。

　　仝碧不知道她该不该这么做，因为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结果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但也许，她只是不想让顾司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也许她想让他晚点知道消息，也许她不想他每次回想起这个小年夜，都是那条冰冷的马路和孤孤单单的街口。

　　进了门以后，仝碧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挂起外套换了鞋就进了屋，边走边嚷嚷，“今晚吃什么呀？”

　　顾司似乎也坦然接受了她刚刚那番说辞，顺着她的话说，“妈妈昨天拌了一碗饺子馅，我下午去买了饺子皮，本来打算三个人包饺子吃的。”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好像有点难过。

　　仝碧从他家餐桌上拿了个枣子塞进嘴里，又凑过来掐他的脸，“那我不是来陪你包饺子了嘛？还不乐意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小男神脸可真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软！

　　仝碧心里美滋滋的，似乎没注意她在调戏未成年。

　　顾司慢慢又抬起头，望着她鼓鼓囊囊的嘴，轻轻的回了句，“也好。”

　　待他俩包好饺子下了锅，仝碧沉默地靠着灶台，那锅里的水“咕噜咕噜”不断往外翻滚着，壶里的水也“呲呲”往外冒着白汽，周围的气氛好像越来越急躁，就像是时间马上要到达一个节点，某些事情即将发生一样！

　　仝碧拿起灶台上的勺子，慢慢地搅着锅里的饺子，开口问道：“小顾司，你在害怕什么吗？”

　　顾司身体一震，慢慢地抖了起来，压抑的情绪也开始不稳定起来。

　　仝碧放下勺子，转过来盯着他，“若是怕没有人陪，我不就在这里吗？我不会离开你的。若是怕…若是怕该回来的人回不来……你不早就知道，他们永远都回不来了吗？”

　　顾司还在抖，他缓缓用手捂住了脸，急急地喘着气，没有出声回答她。

　　仝碧只好又上前了一步，这一次，她伸出胳膊紧紧地抱住了他，在他耳朵边轻轻地安抚到：“感受到了吗？我的体温，是暖的。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了，但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抱着你陪着你，直到你不再害怕为止。”

　　顾司突然哭出了声，他的眼泪顺着手指缝流出来，滴在仝碧的肩头上，一点一滴，像少年无声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都印在了仝碧心里。

　　顾司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慢慢小了，眼泪也不再流了，手却并不放下来，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

　　仝碧嗤笑一声，拉下他的手，指着墙上的钟表说，“你看啊，时间停了，有些事永远不会来了。”

　　顾司楞楞地看着那不再走动的指针，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呀，”仝碧突然惊叫出声，顾司慌乱地回过头看着她。少年的眼睛哭的红红的，脸上的泪痕还在，嘴唇也红扑扑的，让人好想上去咬一口，仝碧忍住了非礼未成年人的冲动，接着嚷道:“都怪你，我的饺子都煮烂了，你看看，饺子变饺子汤了。”

　　于是两个人一人吃了一碗被煮成饺子汤的饺子。

　　味道一点也不好，但顾司感觉很满足。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暖暖的洒在床头，顾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种奇异又温暖的感觉了。

　　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又做了父母车祸的噩梦，那个噩梦他重复做了很多次，每次醒来都极其疲累孤寂，好像当初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一样。

　　这次……这次好像变了很多，梦里出现了一个人，很温暖的一个人。

　　那个人的脸他想不起来了，名字？名字好像也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感觉这么温暖呢？

　　为什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为什么？

　　顾司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他在牙刷上抹上牙膏，慢慢地刷起牙来。镜子里映照着一张温和漂亮的脸，却引不起主人公丝毫的开心，20多年了，他还要多久才能摆脱孤独的命格，拥有真正正常的生活？

　　洗漱完以后，他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我是顾司，这个月的治疗能提前到这周末吗？我好像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不知道……是梦。”

　　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