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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可怜人与可怜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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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一丝迷惑苦恼的巫者游荡在街头，无意中了解到肆虐城中的“吸血鬼”的传闻。
据说是出没在月夜的白袍吸血鬼，偏爱纯真的少女，总是潜藏在夜风中，悄然掠尽年轻躯体中的鲜血，然后抛下一具具干枯的尸体。
巫者实际上对东大陆上生活的异人类生物颇有了解。
他的来历有些特殊之处，曾经在这片名为“东”的大陆上四处游历。
仿佛带着某种未知的诅咒，总是被卷入各种奇异出没的事件中。
虽然一直有惊无险，但也让巫者认识到，这片广袤的大地上除了数量众多的人类种族，也生活着鲜为人知、数量稀少的非人类种族，习性各不相同，极富特色。
吸血鬼，更是少数被人类了解，详细写在志异传说中的生物。
据说是嗜血、性格阴暗的人形怪物。弱点是阳光、大蒜和银器。
只是。
巫者的脑海中闪过渡姬安逸的睡颜。
这世间存在着连穿透阴阳两界的重瞳都不能看破的真实。
那个钟爱少女之血的“吸血鬼”，又是真的存在着的吗？
“真的！是真的！我没有发疯……我没有发疯！吸血鬼！啊……啊……“
墙角的人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话。
那是一个胡茬如野草一样疯长地落魄男人，粗大的手指狠狠抓挠着自己的头皮，青筋暴起之下，拽下一绺又一绺的褐色发丝。
他五官狰狞，牙关紧咬。
眼眶里满是血丝，眼球突出，瞳孔惊恐地放大。仿佛仍然沉浸在难以自拔的噩梦里。
脏污的武士服下隐隐可以窥见身体曾经健康强壮的影子，只是如今只剩嶙峋。
远处指指点点的行人没有引起他的半分注意，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紧紧缩在墙角。
他不断呼唤着一个名字，带着颤抖的气音：
“啊……桃……桃……我的桃……桃姬啊……”
“原谅我……原谅我的无能……没能救下你……“
太阳的光，穿过榕树茂密的树冠，被肥大的树叶切割成一片又一片的光束，洒落在男人的身上，投射出温暖的舞动着的光斑，仿佛神明的抚慰。
但男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地狱中。与外界格格不入，全然不顾周围的指指点点。
他将头深埋进双手里——手腕上是犹带血迹的条条抓痕——脊骨弓出一个即将断裂的弧度。
巫者为那背影里包含的深沉的痛苦和仇恨停下脚步。
男人的神色藏在手掌间的黑暗里，看不清晰。
“可怜的孩子啊……“
妇人们留下同情的眼泪。
“听说是姬君的爱人……两人一起长大……”
“约会的夜里遭遇了厄运……就在眼前化作了干尸！……“
“姬君的双亲因此囚禁折磨他……逃出来……“
“可怕！多么可怜的人！”
“……”
巫者忍不住抬脚，朝那个男人走去。但又顿住了脚步。
——那一瞬间，男人抬起了头。
巫者望进了男人的双眼，被男人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那是一双红的仿佛会滴出鲜血的眼睛，以痛苦、悔恨和思念为柴禾，熊熊燃烧起来自地狱的业火。
“白袍的吸血鬼……”
“复仇！”
男人这样喊着。突然咬牙站起，转身飞奔着消失在道路转角处。
巫者被那样的眼神波动了心弦，他不加思考地追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跑出两面墙间狭窄的小路，面前是另一条行人如织的街道。
不见了。
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的河流边，巫者心中涌出失落宝物的遗憾之情。
“猫大人到哪里去了啊……如果它在的话，就不会跟丢了。这只可恶的馋猫！”
巫者这样抱怨着。
然后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饿，于是像水滴入河一样挤进人群。
——目标是一家蒸着喷喷香芋头的小食馆。
……
有着鲜亮羽毛的小雀在枝头蹦跳几下，突然展翅飞走了，失去一些重量的细枝在空中来回弹动。
晃动的枝条上轻轻掉下一片叶尖枯黄的树叶，叶子乘着微风，悠悠地落在木屋的窗棱上。
木屋内，小窗前，矮塌上的小桌上，随意地放着一个素白的瓷碟，一个胖肚的茶壶和两个阔口的茶杯。
瓷碟内是四五根曾经串着蔬菜丸子的木签。
茶壶内浸染透茶叶清香的茶水，也同样在两个茶杯内静静地发散着热气。
巫者在黄昏回到了神仆众事先帮忙安排好的居舍，请赶来探听情况的老人吃了美味的蔬菜丸子。
两人正浅酌着茶水消食。
“啊……您的重瞳也没有发现异常吗，这可真是难办呐。”
老人抿了一口茶，抚头苦思，因为丸子而稍稍舒展的眉头又紧紧地皱起来。
少年模样的巫者为自己添了一道茶水，提出自己的想法：
“虽然查探到姬君的魂魄完好，并未被某位海神摄走。但姬君的异常确实发生在海难之后。
“能否麻烦您安排耐心细致的神仆，去往姬君获救的那片海岸，仔细探听情况，寻找是否有什么被忽略的异常之处？”
老人点头答应。
巫者又问起“吸血鬼”的传闻。他向老人讲述了上午的见闻。
在听巫者提起那位落魄疯狂的青年时，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更添了三分愁容，他抚着自己银白的寸许胡须，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是如何而来的厄运，突然就降临到这座城里。当姬君们如花的生命凋零，随之而演绎的悲剧，令仆等世外之人也为之感伤。”
“这位可怜人，仆也是知道的。他是第一位受害的姬君——‘花枝’家的桃姬的守护者……”
木屋中袅袅茶香萦绕，盘坐在矮塌上的银发老人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有着十分美丽的起初的故事。
小贵族家主君之女桃姬，在机缘巧合下，与平民家的小郎君阿隶成为青梅竹马的玩伴，一同长大。
努力成长为可靠武士的青年阿隶颇受主君的喜爱，更通过倾心的守护与关爱，赢得了桃姬的爱恋。
美好的恋情感动了宠爱着桃姬的主君，恋情的前途一度十分光明。
但是，不知名的厄运的降临了。
一个夜色下的甜蜜约会步入尾声。在回家的路上，白袍的吸血鬼藏在风中夺走了姬君鲜美的血液。
青年托着姬君的瞬间干枯的尸体，痛苦宛如世界崩塌。
主君哀痛震怒于桃姬之死，命人将青年囚禁，施加酷刑。
关押中，青年的母亲突发急症，却因为雇来的佣人逃走而无人照料，气绝身亡。
……
在那个白袍吸血鬼出现的夜里，青年注定将失去一切。
“确实令人悲伤……”
巫者的这样回应着。他的褐瞳闪过幽光，回想起青年那双血红的双眼，心跳有些加快。
巫者啜饮了一口茶水后问道:
“故事是否还有后续呢……吾以为可怜人会被主君的愤怒烧成灰烬？”
“也相差不多……”
老人的双眼盛着历经沧桑后的叹息。
“从桃姬之后，又有十来个年轻的姬君遇害……
“身为桃姬之父的那位主君，并未完全沉沦在哀痛愤怒中。是他下令放了青年……”
“嗯？”巫者好奇了。
“这位明智仁慈的主君知道青年很有些武艺。他给了青年两个选择——
“第一，找到白袍的吸血鬼，为桃姬复仇。要么死在吸血鬼口下，要么杀死吸血鬼然后自戕;
“第二，被驱逐出城，永远不能靠近桃姬。”
“听起来像是一条死路和一条活路……那么我遇见青年是因为他做出了第一个选择？”
巫者觉得很有趣。
他双手撑着盘曲的双腿，上身前倾，紧紧地望着面前的人。
带着一分苍白的侧颊上，“花朵”越发红艳，微风浮动发丝时，整个人透出一丝丝魔性的魅力。
“如果，做了第二个选择又怎么样呢？”
巫者问。瞪得大大的褐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
老人将茶杯放在矮桌上，细细地打量着巫者。
他望着少年巫者干净剔透的黑眸。整个人在这时显出一些年长之人的慈爱来。
“巫大人……还未有过心慕之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巫:哦呵，一个问号暴露单身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