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浮生》阿拂君

14、第十三章

　　那女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见原主子离开，女奴瞬间慌了神，想要跟上去，却又因为被赌输了不能离开，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行，一张俏脸记得通红一片。
　　楚云暮见状，轻轻的扶起了她，垂首在她的耳际浅声低语了几句，那女奴一脸震惊的看了一眼他，然后对他点了点头。
　　“那你要拿什么和我赌呢？”东方玥瞥了一眼那人，好奇他准备拿什么赌。
　　赌他的皮囊吗？那张皮确实好看的紧，要是拿到了可以披在那女奴身上，这样的话，阿晔应该就满意了吧，不过也不知道他舍不舍得？
　　“这个法器如何？”楚云暮道。
　　说着他手中的折扇瞬间变化成了一把短剑，那剑身轻盈，澄澈透明，散着着一股逼人的寒气。只见他又伸手一弹，那断剑又变化成了一把银色的长矛，好不威风。
　　“它可以变换上百种形态，只要你想到的，便可以凭着心中所想变换。”楚云暮补充道。
　　东方玥见一旁南宫晔看那个法器的眼神，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知他想要。想着本来这女奴是自己赢来的，左右不吃亏，便应了赌约。
　　“那好，不过这位女子是我打算送给我师侄做侍妾的，你要赌便和他赌，不过你不怕你输了后悔吗？”东方玥问。
　　“我并不觉得我会输。”楚云暮轻松一笑，随即进了妖花赌坊。
　　真是好嚣张啊！！！
　　东方玥轻拍了拍南宫晔的背，道：“看你的了，小晔晔，赢了那法器和美女都是你的了。”
　　南宫晔白了东方玥一眼，便随那紫衣男子一齐进去了妖花赌坊。
　　这一次他们却并没有进“妖花间”，一个打扮十分妖艳的女子，袅袅娜娜地从楼上缓步下来，看到楚云暮都嘴角合不拢：“楚公子大驾光临，小店真是破壁生辉啊。”
　　经过这打扮露骨的女子的自我介绍，东方玥才知道原来她便是这家赌坊的老板娘——花妖，她热络的上前为紫衣男子引路，最后四人来到一间艳丽而不艳俗的别致雅间。
　　看着她谄媚的样子，东方玥心道不好，原来此人是熟客，阿晔恐怕不是他对手，可是想反悔时已经晚了，因为阿晔已经进去了。
　　她被老板娘带到另一个雅间观台。
　　雅间一位娇艳的女郎站在里面，正中摆着一张赌桌，上面放着两个黑木赌蛊，和两个白玉做成的骰子。
　　“比大比小？”楚云暮问。
　　南宫晔从来没有赌过博，一时间竟有些紧张，咬了咬牙，道：“比大。”
　　“那你先。”楚云暮道。
　　南宫晔上前一把抓起那黑木赌蛊便是一阵乱摇，骰子在赌蛊中乱撞，声音清脆，显然是个新手，毫无技术含量。
　　赌蛊慢慢打开，上面画着四个黑色小点。
　　“是四。”
　　这个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赢的机率只有一半。
　　紧接着就轮到楚云暮，他不急不慢的慢慢拿起赌蛊轻瑶，比起南宫晔刚刚粗鲁的动作，白若凝脂的手上仿佛摇着的不是赌蛊，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十分的赏心悦目。
　　“是六，楚公子胜。”
　　南宫晔一听到是六点，从板凳上腾的一下起身，仔仔细细看了好几次才坐回去。
　　不服气的又拿起自己的赌蛊摇，这次他没有立马掀开，学着刚才楚云暮的动作，很慢、很慢地轻轻撬起了赌蛊的一角，然后从缝里看了一眼，紧接着他突然猛地一掀木蛊，激动道： “六，六，是六。”
　　“我赢定了。”南宫晔自信道。
　　楚云暮见此却轻笑不语。他拿起赌蛊，眼睛微微眯起，眉宇间尽显狂放不羁，仿佛天下万物都会融入其中。
　　蛊停声落。
　　“是六，二位平局。”
　　东方玥叹了口气，心道：果然阿晔不是他的对手。
　　………………
　　一炷香后。
　　纱幔飘飘，红影绰绰。一只手分开重重红幔。
　　帷幔之中此时正坐着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女子脸上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双眸焦急的张望着纱幔后面。
　　见来人，眉眼漾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大街上，一位容貌俊美的男子，温柔款款地扶着一位面带轻纱的女子，往马车方向走去。
　　行人女子见此，无不羡慕那男子怀中之人。
　　南宫晔跟出来，一把拦住正欲上车的二人，抬头望着楚云暮道：“不行我要与你再赌一把，不然你今天别想走。”
　　楚云暮没有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扶着俏丽女奴倚着棉垫坐好，才道：“那阁下想拿什么和我赌？”
　　“我的皮囊。”南宫晔道。
　　“我要你皮囊何用？”楚云暮摆了摆手，旋即准备上车。
　　“没用也要赌。不然你今天休想离开！”
　　南宫晔从来没有输的这么彻底，此日一败，激起了少年心中的胜负欲。一把横在马车之前，硬是不让车夫移动马车半步，十分无赖。
　　东方玥本来是要拦着的，但南宫晔说这是有关他身为男人的面子，于是乎他不顾劝阻。说无论如何他都必要赢回身为男人的尊严。
　　身为男人尊严吗？
　　面对南宫晔的无赖，楚云暮从车上缓步下来，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一脸傲气的少年，回头温声对马车里的人嘱咐道：“你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就回来。”
　　车中人轻轻应了声，于是他们又再次踏进了妖花赌坊。
　　………………
　　缺月疏桐，已是漏断人静时。街上的人随着夜幕的临近越来越少。此时妖花赌坊的后门小巷，一个人影从门中探出，左顾右盼看了看四下，怀里像是抱着什么，颤颤巍巍的，好像在发抖。
　　妖花赌坊的老板娘摇曳的身姿，跟了出来，倚靠在门框上，道：
　　“只有这个了，你不走运，往后就好好待在家，不然可能会被当作猎物吃掉。这个兽皮就不用你归还了，路上小心一点。”
　　东方玥点头，和老板娘道了声谢，带着大白，匆匆离开了妖花赌坊。
　　一路上她的脚步极快，边走身体还诡异的颤抖，一直到了客栈，合上门。突然大笑起来，那笑似乎要把心肺都笑出来，她倒在床上，捂住肚子，边笑边道：“不行肚子笑得太疼了，早让你不要去，现在变成一条狗，真是笑死我了。”
　　东方玥一点也不夸张，当时看到它时，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是一个的头部比较尖，眼睛呈现杏仁状，两眼之间的距离口鼻的宽度适中的一条黑白相间的狗，福州这边管它叫哈士奇。
　　南宫晔不满的叫了几声，但是因为全程只有一个字，竟觉得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喜感。
　　后来他们回了云乾宫，沈凌霄一看到南宫晔便要将它乱棍打死。这不仅是丢了云乾宫的脸，更是丢了大燕皇室的脸。要是让天下的百姓得知，他们的皇帝变成了一条狗，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赎回南宫晔的皮囊，沈凌霄调动了整个云乾宫的修士去寻找当初那个红衣男子。那人倒不难找到，住在无极门，是无极门掌门大名鼎鼎的大弟子——楚云暮。
　　从此南宫晔和楚云暮的梁子就结下了，其实说到底这件事和楚云暮没太大关系，毕竟这是他南宫晔一向情愿的，当初也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而且他明知自己赌不过还去，到底是身为男人的尊严，还是其他就不为人知了？
　　那后来南宫晔是怎么找回自己皮囊的呢？
　　据说是他的师父沈凌霄，费劲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沈凌霄得知人在无极门，就上了几次无极门，但都吃了闭门羹。无极门长老说这都是自愿的事，他也插手不了。
　　沈凌霄内心气愤，知道这老狐狸是想看云乾宫的笑话，但是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打听到无极门的掌门对燃竹大师的作品情有独钟。燃竹大师作品虽然少，但大燕皇宫但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件。
　　一行人急急忙忙感到大燕皇宫，在几个作品中特地挑选了口梵钟送去。
　　这“送钟”意为“送终”之意，无极门的掌门见钟也不恼，派人送还了南宫晔的皮囊后，还特地将此钟挂在山口，日日长鸣。
　　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此事之后沈凌霄就把南宫晔接回去了，还下令不允许东方玥靠近南宫晔一步，只要看到一次就要把她关进地牢。
　　但是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尹倾城，打死也不愿意离开那个打骂她的原主子，又为何楚云暮和她说了什么她就答应了。
　　“你当初为何不愿意离开那个泼妇啊？”东方玥道。
　　尹倾城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看着东方玥一脸好奇的看着她，轻轻的耸了耸肩，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道：“你可曾看到了我的奴印？”
　　东方玥凑上前，仔细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只有你光洁的大脑门。”
　　尹倾城道：“我这里原本是有个奴印，只是现在被大师兄隐去了。这奴印一旦刻上，就终身为奴，甚至连子子辈辈都摆脱不了奴籍。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我肯离开的原因了。”
　　东方玥没听懂：“奴印和你原主子有什么关系？”
　　尹倾城道：“这奴印一旦刻上就没办法消散，但是如果自己的主人真心放你自由，奴印是可能消失的。那么从此之后我就再也不会是奴隶，永远的摆脱奴籍了。”
　　商洲国自从一百年前被打入了奴籍之后，那里的百姓就永远的失去了自由，他们脸上被刻着奴印，无论走到那里都嫌弃。不仅仅是如此，商洲国的百姓，每年还要向各地供奉奴隶，尹倾城便是其中一个被供奉的。
　　商洲国曾经被称得上是九洲“上清境”，那里四季如春，四面环山，漫山遍野都飘着无忧花。那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来不会为生计而忧愁。那里土地肥沃，物资丰厚，生长着很多百年难遇的仙草。
　　他们出产贸易仙草，每家每户都过着富裕无忧的日子。
　　商洲王的王宫建在一个叫做“素心湖”的正中央，那湖畔一年四季静若一面镜子，景色特别的迷人。尤其是到了傍晚的时候，那更是恍若仙境一般。
　　斜阳微撒着淡淡的光，透过那薄如蝉翼的流云，熏染着的天际宛如一匹锦缎，在悠远蔚蓝的幕布映衬下，美艳而不造作。岸边清风徐徐，一排排杨柳垂在岸边，未时三刻，会一只孤舟划过湖面，孤舟之上一个妙龄少女，婉转悠扬的哼唱着商州的民歌来告诫那些百姓，已经到了归农回家的时辰。
　　然而如此“仙境”突然被打破，商州王突然朝九洲共主发出挑战，被自立为帝，公然挑衅大燕朝的权威，也因此引来了商州国的灭顶之灾。
　　商州王被剖心示威，所有参与叛乱的臣民，子子辈辈皆被打入奴籍，永世不得翻身。商州朝的物产收归九洲大燕，罪奴还得上供到各地为奴。由于商州国地广人稀，当初发动叛乱的时候征用了全国的壮丁，一国之民，皆入奴籍，无人幸免。
　　奴隶征集走了之后，商州国仅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他们没有耕作的能力，更不可能有邻邦诸侯国的人愿意和他们贸易，为了生存，他们砍伐了所有他们所能触碰的东西，漫山遍野的无忧花别吃的精光。
　　一夜之间，天地之别。
　　商洲国的残余的百姓，将曾经被赞誉为“上清境”的美景，统统砸烂，王宫的辉煌建筑，拆的拆，砸的砸，撕得撕，毁的毁，所有珍奇异宝一把火烧得干净。
　　尹倾城说她没有经历过一百年的事，是从自己母亲的口里听到的，因为现在的商州国一片破败不堪。
　　一百多年来商洲国的百姓生活在黑暗之中，每个人都对生命失去了希望，直到十多年前，当时的天下共主突然下达了一个圣旨，宣告天下之间所有商洲百姓，只要有一天自己的主人心甘情愿希望她自由，那么他们脸上的奴印便会自动消失，从此摆脱奴隶之身。
　　这件事小的时候师姐告诉过她，好像是上一任的天下共主南宫恒，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颁布的。据说那个女子从小陪伴南宫恒一起长大，郎情妾意，日久生情，为了迎娶心中所爱，公然对抗所有反对他们的人，毅然决然的将她视为毕生唯一。
　　南宫恒此生没有娶亲，因为身为奴籍的女子不能被上苍承认，所以索性他就不再娶亲。后来这位女子还为南宫恒诞下了一双儿女，女子虽然未被承认，却拥有了丈夫独一无二的爱，和天下所有的寻常人家一样，父慈子孝，幸福美满，直到一场逼宫起义到来。
　　康都元年，南宫恒祭天奉神。
　　那天神祭南宫恒带着年幼的太子南宫筱前往神庙，只因太子不敬神灵，触怒了神灵，诸神降灾于九洲，致使整个九洲大旱无雨，一时之间，九洲遍地都是哀鸿遍野。
　　康都三年，朝局动荡不安，暴民四起，起义之军如潮水般朝着皇城涌来。他们打着“清昏君，诛妖邪”的旗号破韶关，战昌临，过弋江，兵临帝都城下，大燕的旗号在如火的七月里烧毁，连同那些誓死守城的战士也悲壮地倒下，硝烟弥漫，血流成河。
　　起义军要求天下共主南宫恒，祭祀太子南宫筱，以此来慰祭神灵平息诸神怒火。如若不这么做，那么起义军将直接踏破午门直攻皇城，推翻南宫恒的暴政。
　　天下共主南宫恒站在城门之上，毅然决然的拒绝了起义军的要求，他留下了一句遗言就拔刀自刎于城墙之上。
　　起义军撞开了午门，涌进了皇城，将曾经富丽堂皇的皇宫变得纷乱不堪，厮杀声、逃窜声、哭喊声……鼎盛了几百的大燕王朝，一朝倾尽所有的繁华。
　　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暴乱之后，驻守边疆的北桓王就将南宫家的旁系中的一个小孩推上了大燕的皇位，而这个小男孩就是南宫晔。
　　天下易主，重祭神灵。
　　九洲再次恢复如初，这一切仿若又重新归于平静。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诸神降灾渐渐成了历史，于是人们的关注点开始转向了别处。很多百姓都传，当初被北桓王推上皇位的南宫晔是北桓王的私生子，不然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推举他当皇帝。不过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无人知晓。东方玥也曾好奇过，就特地去问了南宫晔本人，当时南宫晔特别生气，不仅不告诉东方云真相到底是什么就算了，还追着东方玥打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