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蒹葭和露

1、第一章 乞食两小儿

　　不宽的街道上堆着一座尸山，尸身溃烂发臭，苍蝇在周围嗡嗡飞行，有许多白色的蛆虫在尸身上爬来爬去。
　　蛆虫长得粗壮而肥大，被又一具尸体一砸，哗啦啦的滚进臭水沟里，惊得臭水沟的肥耗子吱吱的顺着前面跑去。
　　一个穿得潦草又破烂的小女孩咽了咽口水，挽起黑得起了污垢的烂袖子，做好朝前冲的姿势。
　　待肥耗子从她面前经过，她朝前一扑，惊得成群的耗子四散。
　　她心里着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向前一甩，只听唧唧几声，竟真叉中一只。
　　她心上一喜，忙上前查看。
　　待看见被叉中的猎物时，脸上的笑容减了几分。
　　“真小”她嘟囔了一句，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提着耗子的尾巴，爬到了地面。
　　“真脏！”
　　“快走，快走！”
　　她转头看去，又换人了？
　　她记得先前来这里扔人的，不是这几个人。
　　目送着那几个人逃也似的离开，她的神情不自觉的黯了黯，她也好想离开这里。
　　只是，她转头看向躺在破草席上的人。
　　感觉到手中的老鼠还在挣扎，她熟练的抽出了匕首，对准耗子脖颈子一刀下去。
　　老鼠停止了挣扎。
　　她满意的看了看手中的匕首。
　　这把她身上的唯一利器，是她从老乞丐身上偷来的。
　　严格意义上说，也不是偷，她从老乞丐身上拿走匕首时，他已经死了。
　　他是狗子的爷爷，整天里神神叨叨地说个没完，到最近他死了都没舍得将怀里那把生了锈的匕首送给狗子。还是她爬到巷子口的尸堆里，翻了许久才找到的。
　　空气里渐渐热了起来，她抬头看去，只见巷子口又升起了大火。
　　从前待在这里时，也没见过这个情况。
　　自从六月的洪水过后，城里的人渐渐走光了，那些留下的也在一天天的减少。
　　人人自危，见到她有多远离多远，根本没人愿意施舍东西给她。
　　她转头看向席子上的人，轻叹了口气，唉，要不是答应了狗子爷爷要好好照顾他，她真的想一走了之。
　　她蹲下身子，拿起手中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将老鼠皮剥去。
　　接着从地上找了两根细长的木棍，做成了十字模样将老鼠固定好，拿到刚烧起的火堆里烤。
　　耗子肉是新鲜的，不能烤的太狠了，烤狠了不好吃，得时时翻转才行。
　　她正仔细烤着耗子，耳边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
　　这个声音真好听，她不禁陶醉起来。
　　忍不住回头看去，咦。
　　这个人长得好生俊美！
　　她发誓，她在这个城里乞讨多年，从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人。
　　白常皱眉看向尸堆，又看了看她，心中不由得一疼，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孩子，你过来。”
　　白常蹲下身子，软了声音道。
　　她习惯性的转动着手中的木棍子，警惕的看着他，好看不能当饭吃。
　　风渐渐刮了起来，吹的火堆上的火越来越旺，身上被烤的厉害，她朝着后面退了退。
　　“阿嚏”一个喷嚏打出，她的唾沫全都喷到白常的脸上。
　　白常拿出白帕子细细的将脸上的口水擦去，皱着眉头看着空气中混杂的灰尘。
　　尸灰！
　　怪道城里的屋子都蒙着一层浅白的颜色。
　　若是再放任下去，这座城不久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了！
　　白常站了起来，脚步一动，叮铃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的目光紧紧随着白常。
　　见他走到自己身边，她心里一慌，忙朝巷子里退去，他要做什么！？
　　从来没人愿意离她这么近！
　　白常伸手打掉她手中的木棍，疼的她一声嘶叫。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捉来的美食被他扔进了火堆中央。
　　脑子一蒙，随即是邪火上冒。
　　她招谁惹谁了！
　　她见白常伸手来拉自己，报复性的张嘴就往上咬去。
　　没有预期里的嘶喊声，也没有随之而来的巴掌。
　　她心里疑惑，抬眼朝上看去。
　　只见男子紧皱着眉头瞧着她，见她盯着他，还弯嘴笑了笑。
　　他好奇怪，她松了口，直勾勾的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不喊疼？”
　　白常被一个孩子这样质问，先是一愣，随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因为怕吓着你。”
　　她不知为什么，心里一暖，只是想到被他打掉的美食，她随即恶狠狠的道，“你赔我吃的。”
　　“好，我赔。”白常伸手牵住她，温柔道，“你跟我走，我就给你买白面馒头吃。”
　　白面馒头！
　　她心上一喜，连眼睛都笑弯了，连连点头答好。
　　白常见小女孩一口答应，心中不觉有些酸涩，他朝巷子里看了看，草席子上的人赫然引入他的眼中。
　　那是！？
　　他心上一紧，忙朝着草席子走过去。
　　他看到躺在草席子上的小男孩，心上狠狠一紧。
　　破旧脏乱的草席子上，不仅烂的不成样子，还乱爬着虫子苍蝇。
　　草席子周围还存留着呕吐物。
　　“他叫狗子。”
　　她站在边上低了低头，手指绞在一起，不好意思的说着，“你能不能买两个白面馒头？”
　　见他面色凝重，不吭声，她连忙道，“一个，一个就够了！”
　　白常转头看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心里陷入无限悲哀，她还什么都不懂啊。
　　“白大夫”身后传来声音。
　　她回头看去，只见两名官差出现在巷子口。
　　她吓得往白常身后缩去，他们是来捉她的吗？
　　“大人询问你来查看尸堆可发现什么了？”
　　白常起身看了看她，拉着她，朝那两人说道，“已有发现，烦请两位回衙门取担架来，将这个小男孩带到停尸间。”
　　“这”两名官差犹豫着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说道，“死了的人，我们都是请了人专门扔到尸堆里的，抬回去会不会不太好？”
　　“他还没死！”她气愤看向两名官差。
　　白常见她此刻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心中更加坚定了想法，“总是需要人试药的，烦请两位帮帮忙。”
　　“这”两名官差还是害怕，皱着眉道，“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实在是这病情太恐怖了，一旦沾染上就是死。”
　　“白大夫，胡家院子里也有染上病的人，他们也是可以试药的，何必非抬一个小男娃。”
　　白常心中无奈，正准备回身抱起小男孩，就见她将小男孩背在背上，“要去哪？我可以背着他去。”
　　他心上一惊，忙从她背上接过小男孩抱在怀中。
　　巷子口的两名官差惊得连声惊呼，“白大夫，使不得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呐！”
　　他抱着小男孩提歩朝外走，吓的两名官差急急后退。
　　“回去告诉陆城主，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病了。”
　　“真的！？”两名官差脸上一喜，忙忙的朝城府方向奔去。
　　见两人飞奔，白常忙道，“让他在府城外帮我备一间屋子，我要隔离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