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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ar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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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樱坐在去师部的副驾上才算是从刚才的插曲中缓过来，刚才一听说霍樱是上头派给虞啸卿的文员，死啦死啦立刻谄媚的给了炮灰团在场每个人一个飞踹，并笑的无比真诚灿烂地跟霍樱道了歉，此刻正假装稳重的坐在后座上偷偷打量这个小姑娘，看的孟烦了恨不得把他脑袋给掰直了。
好在霍樱不介意，她刚从学校毕业就到了军情处，此时见到炮灰团那活跃氛围只觉得有趣，还深为远征军前线将士的乐观精神感到些许敬佩。
“你大哥还好吧？”林煜边开车边问。
林煜和霍正泽同为黄埔九期的学员，两个人既是同学又是战友，后来淞沪会战之后，一个留沪一个南下，想来也是四五年没见了。
“我大哥，还好，不过我也好久没见他了，长沙会战后我就没见到他了。”
见她感伤，林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安慰道，“等把日本人打出中国去，我们就都能团聚了，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毕业后我本来在重庆军情处，可是我听说远征军前线招翻译和文员，就报名到这里来了。”
她显得有些局促，林煜也不多问，只道，“你到前线来，家里人知道吗？”
“我，我留了家书了。”
果然，霍家这小姑娘和她大哥一个脾气。林煜摇摇头，“在这里待几日就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不料霍樱却认真起来，“林大哥，调令已经下来了，我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而且就算能走，我也不会走，我也能在国家需要的位置上贡献一份力的。”
林煜笑笑，由她去了，他知道小姑娘拳拳报国心下也有难言之隐，不然为什么前线那么多地方偏偏跑到霍家势力范围之外的云南来呢？
霍樱确实有所隐瞒，霍家让她一毕业就跟国防部参谋长顾祝同的侄子结婚，那顾峻清是个花花公子，还没毕业就传开了好几段绯闻，她才不想和他结婚，是了，她这算是逃婚来的——那时候的霍樱如白纸一般空降到虞啸卿身边，而虞啸卿却已逐渐走到由师座到军座的坎坷之路上，后来很多个深夜里虞啸卿都会想，如果那时候自己能早一点遇到霍樱，是不是后来很多事情的结果都会不一样？
车子很快就到了师部。
林煜下车去提霍樱的箱子，被死啦死啦谄媚地抢了过去，“林参谋，我来提，我来提。”
林煜感到好笑，“龙团长，您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说着跟在后面进了师部，等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后面跟了个副官，把箱子一甩正怼在烦啦胸口，“提着，三米之内！”
“大爷的！”烦啦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处很幽静的院子，被临时征作了司令部，霍樱边走边打量，天井里种了几棵热带独有的高大乔木，院中布局颇有讲究，院子的主人该是个深谙园林之道的人。
霍樱这么想着，正对上了院廊下的一双眼睛，那眼睛的主人身着笔挺军装负手而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霍樱见那人怀表链中正剑皆一丝不苟，周身气派沉静却又凌厉，想来是个很有身份的军官了。
多年后霍樱仍然记得这情形——以至于霍乔永远不敢穿着军装在长廊里走。初见时那铺满参天乔木的禅达庭院里，虞啸卿于绿树茵浓处望过来的目光，他长身玉立——连军人天生的凛厉之气也都随着这军装融入绿荫而一并软化了。
还是见虞师座要紧，她转过身随着林煜上了台阶，不料林煜并未向里走，反而对着长廊下站着的那军官敬了个礼，朗声道，“师座。”
霍樱心里讶然，原来这就是虞啸卿，作为一个远征军的师长来说，他确实看上去相当年轻。想到刚才的注视，小姑娘微微有些脸红，连忙抬手敬礼作掩饰，“虞师座您好，我是新来的翻译员，我叫霍樱。”
虞啸卿抬手还了礼，不过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也许是因为他看霍樱是个女孩子。
果然，进了门看了军部的调令，虞啸卿好像终于承认了现实一样，低声斥道，“上头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调个女人来前线？！”
反倒是唐基脸上一直笑呵呵的，温声道，“好，好，师座身边终于有了翻译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霍樱。”
“哦哦，霍樱”，唐基重复了一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霍樱？哦，你是霍家的姑娘啊？”
霍樱心里一颤，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熟识霍家的人，她低了下头，“是。”
唐基还是笑眯眯地，仅凭语气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霍家好啊，霍家好啊，早些年的时候，我跟你爷爷在天津共过事。”
虞啸卿却不知，“哪个霍家？”
“就是那个霍家嘛。”
“说清楚，哪个霍家？”
“哎呀，就是，与王敬久军长结了姻亲的那个霍家嘛。”
“哦”，虞啸卿终于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打南京保卫战的时候，弃城弃民而逃的王敬久？”
唐基只好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害死好多人！”虞啸卿冷哼一句。
霍樱相信他和刚才那孟烦了不一样，他是无意的，可任何人一天之内被戳心窝子这么几次也受不了，况且这错确实不该算在她身上。
南京保卫战的时候她才十六岁，在北平上学，没有亲眼见到城破之惨烈，但在报纸上看到过日军兽行。后来在家宴上，她大哥霍正泽痛斥妹夫逃兵败将之行，一家人不欢而散。
她知道战场上不战自败深为军人之耻，况且二姐夫弃城而逃了，本不想辩解，只是担心虞啸卿就此对霍家人一竿子打死，连带着她也在此待不了，好在虞啸卿并没那些心思，他唯一耿耿于怀的是上峰派给他的翻译是个女人，而且看上去还是一个没怎么长大的小姑娘。
“贵庚？”没人挑他的错，只有孟烦了杵在最后腹诽，“您该问芳龄。”当然他没敢说出口。
“二十……一。”反正快到生日了，她干脆提前过了。
孟烦了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虞啸卿抬头看着唐副师座，那表情很明显，连死啦死啦都读的出来——看到了吧？一个二十岁的女娃也能上前线？
“这调令我收下了，至于你，哪来的回哪去，我会亲自去和上头说。”说完虞啸卿拿起横藤要走。
“师座！”霍樱突然开口拦住了虞啸卿，“就算是您把我送回去了，我也会再申请调到其他前线去的，不只您的阵地在打仗，全国都在打仗，就算您不要我，也会有其他阵地要我，因为现在什么人员都紧缺，上峰分派人员，考虑的都是效力，而非性别，我从重庆到云南，这一路上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日本人侵我国土，辱我同胞，我以为，抵御外寇本就应是全民族之事，而不应有党派集团之分，男女老少之别。”
她这一番话说的正气十足，要是这番话是个热血青年来说也没什么，可恰恰出自一个小姑娘之口，全屋子的人都寂静了，死啦死啦抬眼悄悄去看虞啸卿的反应，他很怕虞啸卿像抽他一样突然给这个霍小姑娘一下，但那当然不可能。
这小姑娘很聪明，先说虞师之需，再说自己之用，潜台词就是，您把我赶回去了也就没翻译了。
虞啸卿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看着她，那目光里带了探究和考量，良久，就在霍樱以为自己要败下阵来时，他却突然开口，“你会开枪吗？”这明显是故意为难。
不料霍樱犹豫了一下，点头小声道，“我会。我大哥教过我几回，但是没杀过人。”
说着她拿出来一把精致的手枪，是迷龙搜出来的那把勃朗宁，死啦死啦看到勃朗宁眼睛都拔不出来了，冲上去孟烦了拦都没拦住。
云南战场上大都是美军装备，缴获的也都是日军枪械，德国枪瞄准和后坐力都要更好一些，远征军中却少见，这枪是霍乔德国留学回来时带给她的，她和霍乔小时候什么都争，大了他反而处处让着自己了。
“这枪好哎，师座，勃朗宁1900，德国货啊。”龙文章爱不释手地摸着那枪，虞啸卿硬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龙团长，您要是喜欢这枪，您就拿去吧。”霍樱大方地把枪给了他。
”这不太好吧……”死啦死啦嘴上扭捏地笑，手上却丝毫没放手，依旧像摸宝贝似的攥着那勃朗宁。
“这有什么不好的”，霍樱笑起来，小姑娘笑起来声音很清，像禅达雨后爽朗的晴天。
“这枪本来就是路上拿着防身的，现在我到了师部，有前方将士们守城，自然就不需要防身了，像龙团长这样的爱国男儿在前线奋勇杀敌，霍樱心下敬佩，一把枪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龙团长不嫌弃，就拿这把枪多杀几个鬼子，那才心里畅快呢！”她一高兴就忘了那枪是霍乔给她的，说到激动处就给送了出去。
“哎呦，霍小姐真是大气爽快，我喜欢，我就喜欢小霍姑娘这样爽快的人，嘿嘿……”龙文章毫不客气地收了。他表现的实在太明显，看见精良武器恨不得连自己都卖了，连一小姑娘防身的枪都好意思要，满屋子的人都瞧着，孟烦了实在看不下去，又碍于虞啸卿在此不好提醒，只好闭了眼假装看不见。
他笑到一半，突然发觉虞啸卿正地盯着他，连忙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一磕靴子装腔作势，“师座！这枪我能收吗？”
虞啸卿看他半响，沉声道，“收着吧，别辜负了我后方人员对前线将士的心意。”
虞啸卿就是虞啸卿，他一句话回应了两个人的问题，他刻意咬紧“前线将士”这四个字，明显是话里有话，时刻不忘敲打他，龙文章也不介意，退到一边兀自看那枪去了。
而霍樱知道，自己也是可以留下来了，她看着虞啸卿转身的背影舒口气，一把枪换一个留在前线的机会，这下可要写信谢谢霍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