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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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三楼的绘画用品很全。
徐润随便挑了家店进去捡了三块常用牌子的橡皮付了款就往回走。
他一路小跑踢踢踏踏地下楼，人字拖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跑到一楼半时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二楼蹦去。
男孩的步子很急，老旧的楼梯上贴着歪歪扭扭的半掉不掉的微微翘起的防滑贴，半脱的人字拖就直接钩在一片防滑贴上不愿离开。着急向前的男孩一下没站稳往前一冲，白白的膝盖重重地磕在楼梯上，手肘保护性地往楼梯上一撑，细细的手臂也撞在台阶上疼得不轻，两只手护着脸，但手上松松地握着的三块橡皮刷的飞的老远，磕磕绊绊地在墙边停下。
“嘶……”
过了几秒，徐润小心地把自己支起来，翻了个身坐在楼梯上，身上哪里都疼，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他慢慢地挪动自己的手检查着伤口，直接着地的膝盖和手肘破了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手臂上长长的擦伤也向他的大脑传递着一阵阵的刺痛，针扎一般地刺在他身上。
男孩撇撇嘴，扶着墙想要站起来，结果刚一动膝盖就疼得像是要断裂，他慢慢坐回原地，郁闷地扯了扯头发。
正当他纠结着怎么办的时候，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沉寂，他小心地移动手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老坛”的字样让他有些微微颤抖。男孩子颤巍巍地接起电话，在听筒里哼出委委屈屈的鼻音。
“怎么了小徐？找不到店吗？怎么这么慢？”
连续的三个问题听得徐润心上痒痒的，说实话，是挺疼的，但还不至于把他疼哭，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接起电话听到谭毅的声音之后自己的鼻子会突然一算，两只眼睛也默默地发热。
“嗯？”对面那人听不到回应奇怪地发声。
“老坛……我摔了一跤。”小孩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里淡淡的颤抖，带着微微的鼻音嗫嚅。
“怎么会？严重吗？可以走路吗？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对面那人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焦急。
“二楼楼梯间。”徐润抽了抽鼻子答道。
那人嘱咐了他一句别动便挂了电话。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徐润偶尔吸吸鼻子的声音，他想屈起膝盖抱住自己却又疼得不敢乱动。他扭过头去找自己飞走的橡皮打算打发时间，却只隐约能看见一块，他难过地撇撇嘴，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地听着脚步声。
很快，一阵附带着喘息的脚步声出现在楼道里，然后他便看见了楼梯拐角处的谭毅。
“老坛……”
谭毅目送徐润走进楼里以后便继续靠在冰柜上啃冰棍，边啃边用视线慢慢扫过冰柜里的冰淇淋，他锁定了几款小孩可能喜欢的冰淇淋，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准备掐着点递到跑下来的小朋友手里。
不过小孩买橡皮的时间似乎长的有些超出他的预估，在啃完第二根盐水棒冰后的谭毅皱了皱鼻子。
【还好没提前买，不然就得我帮他吃了。】
谭毅瞟了一眼准备给他推荐第三种口味的卖冰棍儿的大妈，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打了个微信电话给徐润。
打了一会儿对方也没接，谭毅有些疑惑地皱眉，叼着冰棍儿的木棒子点开通讯录给某个不省心的小孩打电话，大约响了两下的忙音对方就接了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徐润常有的尾音微微上扬的“喂？”，而是一声闷闷的哼哼。
谭毅心里一跳，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小徐？找不到店吗？怎么这么慢？”
对面的男孩没有马上回他话，听筒里只传来有些颤巍巍地呼吸声，谭毅心里暗道不好，又接着问了一句：“嗯？”
“老坛……我摔了一跤。”
小孩轻轻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淡淡的鼻音让人心生怜惜。
谭毅一下子从冰柜上弹起来，甩开步子便往楼里面走，不拿电话的手长长地一够夹到自己书包的带子往肩上甩去。
他的声音里有些焦急，他加快步伐往楼梯走去，边走边问：“怎么会？严重吗？可以走路吗？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二楼楼梯间。”
对面的小孩轻轻地抽着鼻子，他嘱咐了对方别动便挂了电话往楼梯间快步走去。
天气很热，微微的运动让他身上发汗又轻轻喘息。跑到楼梯的拐角便听见一声轻轻的“老坛……”。
那声音里带着细细软软的委屈和不明显的鼻音，表现出小朋友不太好的小情绪。谭毅拐过弯看见靠在墙边的徐润，心里一颤。
坐在楼梯上的徐润脸色惨白，额头上不断地冒出冷汗，一对好看的眉轻轻蹙起，眼眶红红地看了谭毅，一眼洁白的齿贝咬着鲜红的下唇，咬得那唇微微发白。
小孩两条白白的手臂轻轻环在身前抱住自己，显得很是没有安全感。衣裤上都脏脏的，随着身体的轻轻颤抖而摆动。两条长腿微微弯曲向下伸着，每隔一会儿便生理性地抽动一下，原本雪白的膝盖上两个触目惊心的伤口红得刺眼，谭毅找到他时还在往外慢慢渗出鲜血。白白嫩嫩的脚丫上只剩一只拖鞋，另一只掉在下面的半楼层静静地躺着。
“怎么弄的徐润？”谭毅声音里透出担心，连称呼都变了，“还有哪儿疼？我看看。”
谭毅轻轻托起那只光着的白白的脚丫，脚底板上有浅浅的划伤，他拿过刚才捡过来的拖鞋，寻思着要不要给小孩穿上。
“穿吗？”
“疼……”小孩又闷闷地回应。
“那就不穿。”谭毅把小孩另一只拖鞋也拿下来然后放在包里，跪在徐润身前的楼梯上把小孩两只脚揣在怀里，抽出纸巾小心地擦去膝盖上渗出的血迹，俯下身对着两个伤口轻轻地吹了吹，“还有哪儿伤着了？”
徐润缓缓抬起两只手，手肘上的伤口一下子暴露在谭毅的视线里，手臂上深深浅浅的擦伤红肿一片，看着就很疼。
谭毅轻轻扶住徐润的一只手，像刚才一样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他不敢用力，连呼吸也放得轻轻的，生怕弄疼了小孩。
这么一摔，谭毅算是看出来了，小朋友怕疼，脚底板上的微微刮伤也会让小孩疼得厉害，更别说另外的几处大伤口了。
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徐润没有喊疼，但碰到痛处，小孩的呼吸就微微变得重而急促，他不得不放轻力度，放慢速度，同时还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去医院好不好小虾米？你这个伤口处理起来有点麻烦哦。”
简单处理完以后，谭毅捧着徐润的脚丫，放软声音问他。
小孩扁着嘴摇头，从鼻腔里哼出不满的声响。
“那回宿舍我帮你处理？”
点头。
谭毅无奈地叹气，放下怀里两只白白的脚，准备把小孩背起来。
“橡皮……”
那声音轻到几乎不能听见。
“嗯？”
“橡皮跑了。”
徐润转头看向二楼的平台上，那里隐约可以看见一块橡皮躺在地上。
“我去捡。”谭毅站起身，走到二楼，仔细地看了看，捡回了三块橡皮送到小孩没有受伤的手心里，问他：“就三块吗？”
“嗯，就三块。”
徐润有些开心地点头，小心地把橡皮放进书包里。
“走了，上来。上的来吗？”
谭毅把自己的背包挂到臂弯里，背对徐润蹲下，等小孩慢慢趴到自己背上以后小心地避开小孩膝盖上的伤口，托起他软软地大腿，然后稳稳地站起来往楼下走，边走边轻声安慰着背上难过得软绵绵的男孩。
“没事，回去就帮你包起来，包起来就不疼啦。别难过了，下去给你买冰淇淋啊，吃一个够吗？不够到宿舍楼下再给你买一个啊。第二个还吃巧克力的吗？刚才阿姨给我推荐的盐水棒冰也很好吃的，要尝尝吗？你太轻啦，一百斤有没有啊，多吃点噻……”
徐润趴在谭毅背上轻轻软软地哼着回应，耳边温柔的声音让他有点想要依赖的感觉，心里暖暖的，鼻腔里满满的是那人身上刚刚跑上来的淡淡的汗味，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谭毅把徐润背到冰柜边，轻轻调整姿势让小孩能看见冰淇淋的种类。
“哟，小朋友怎么啦？”买棒冰的阿姨一边帮谭毅结账一边问。
“我弟弟摔了一跤，磕到了。”
谭毅有些艰难地单手托住小孩的屁股，另一只手付完账把冰淇淋递给背上的男孩子，顺便回应到。
“小朋友走路小心一点的呀，这边的楼梯好多人摔跤了，早就好换了……”
在阿姨的唠叨声中，谭毅把徐润放在摩托车上，发动车子往宿舍驶去。
徐润有些难耐地坐着，既不能往后靠，因为后腰还疼，也不能用手撑着，因为手也疼。他微微前倾，像之前那样用额头抵着谭毅的后背慢慢地舔手里的冰淇淋。
谭毅拉过他空着的手按在自己上衣的下摆上，嘱咐他抓好，待他微微用力捏住之后便加快了车速。
到了宿舍楼下，徐润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今天的第二根冰棍儿——大布丁，他趴在谭毅背上有些开心地哼哼，他喜欢奶味重的冰淇淋，牛奶味越重，甜味越浓他越开心，就算是吃巧克力的，里面最好也要包一点香草的冰淇淋。
谭毅的步子很稳，背着他和两个书包走楼梯也没见累，也不晃，不会让徐润在啃冰棍儿时磕到牙齿。
到宿舍里以后，谭毅把徐润放在椅子上，帮他脱掉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就剩一条黑黑的贴合性很好的四角裤。
徐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大家都是男生，他叼着棍子好玩地上下摆动，小眼睛跟着谭毅的身影在宿舍里移动，看着他把处理伤口要用的东西一件件挪到自己面前。倒不是他不疼了，而是太疼了，疼了太久了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他晃着晃着，嘴里的棍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不动了，小孩低头看看木棍，又抬头看看谭毅，眼里忽闪忽闪的带着光。
谭毅走过来把木棍捡起来扔掉，使劲揉乱了小孩的软发问他：“你几岁了傻虾？”
小孩抬头看他的眼睛，眼珠子在眼眶里转转，回他：“三岁。”
谭毅的肩膀放松般的向下一塌，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蹲下来给徐润处理伤口。
刚才小孩抬头看他时的眼睛很是好看，黑黑的瞳孔，外面一圈棕色的虹膜颜色不是很深，但是在光芒下显得很亮，眼珠子转着想事情时仿佛能听见钻石碰撞的声音，清清亮亮的，让人很享受。
他给小朋友处理伤口时，小孩的肌肉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绷紧，好看的小脸皱在一起，眼圈红红的，眼里的泪仿佛要溢出来。
他轻声安慰着，不时地吹气帮小孩减轻疼痛，等处理好伤口以后两人皆是满头大汗，一个是疼的，一个是因为动作太小心紧张的。
“以后小心点啊小虾米，以后我不在你怎么办啊。”
谭毅半蹲在地上，抬头望向那双钻石般的乌黑的眼睛。
TBC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